第5章 迫在眉睫

从虚脱状况恢复过来之后,强忍着身体的疲乏,静雯柔顺地为江寒青穿上衣服。

那神态活脱脱就是小媳妇在体贴地服侍老公。

两个人穿好衣服之后,静雯才开始草草整理自己的发饰。

可是还没有等她整理完毕,马车便慢慢停了下来。

江寒青打开车窗往外面一看,原来车子早就驰进了江家的大院,此刻已经来到江寒青住的院子之外。

静雯也凑到江寒青身边往外面看了一下,不由得轻叫出声,害羞地对江寒青道:“刚才进大院门的时候,我们还没有穿好衣服呢!还好没有碰到长辈,否则要我们下车拜见,可不羞死人了!”

江寒青轻笑道:“丑媳妇迟早要见公婆,你怕什么!”

静雯轻捶了他胸口一下,羞嗔道:“你说什么啊!有这样见公婆的吗?再胡说,我就不理睬你了!”

两个人说说笑笑的时候,白莹珏和兰儿却得到卫士的通报,带着下人出来迎接江寒青。

在下人们忙着抬江寒青下车的时候,静雯也走下车来随便和白莹珏招呼了两声。

白莹珏这等身怀绝技之人,眼光比常人更加尖锐,匆匆一瞥之间就已经看到了车厢座垫上的点点血迹。

开始她还以为那是江寒青腿上伤口破裂后流出的鲜血。

由于担心江寒青的伤势出现恶化,她还因此着实吃了一惊。

不过白莹珏的这点担心并没有持续多久,等她注意到站在一旁的静雯头发散乱、眉眼含春的样子,她哪还会不明白先前就在这车厢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个丫头……居然在马车上都敢来!平日里却还装着假正经,真是看不出来……”

想到心爱的男人不久前还和眼前这个女孩在马车上厮混,白莹珏的心情一下子跌到了冰谷底,再也不想搭理静雯。

江寒青很快被下人们抬下车来,放到坐辇上往他所住的院子里抬去。

静雯一直目送着爱人进入院门,方才转身登上马车返回太子府。

当天傍晚之前,江寒青便安排人手为阴玉姬、静雯、昭俊三人准备好了住宿的地方。

然后便去拜见父亲江浩羽。

“父亲,我今天已经见过小姨。她告诉我,翊圣所控制的禁军兵马全部都被调配进了远征军中。”

从儿子口中得到这确切的消息,江浩羽长叹一口气道:“你母亲的军队在西域大伤元气之后,已经暂无能力进军永安。而妃青思和邱特人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等不到你两位叔叔回来报信,京城里已经是大势已去。如今连这翊圣的军马也被调走了。这家伙倒也贼精灵,居然自己就跟着军队出京避命,把老婆和儿女都扔给我们照看!看来京城里的事情已经没有什么想头了!我们今晚就开始安排家族人手撤离京城吧!”

江寒青听父亲这么一说,急道:“父亲千万不可如此!”

江浩羽惊讶道:“不可如此?难道全家族都呆在京城里继续等死?”

江寒青冷酷道:“如果提前让家族的人手撤离京城,敌人不免会有所察觉。到时候一旦有事,我们可就麻烦了。如果装出对局势懵懂不知的样子,降低敌人的警惕性,说不定到时候还有望保全主要首脑的性命。”

江浩羽惊道:“你是说要舌车保帅?”

江寒青点点头,斩钉截铁地说道:“对!唯有如此,我们自己才有活命之望!”

江浩羽颓然靠到椅背上,沉吟道:“这……这可太……家族在京城的人手乱七八糟全加起来恐怕足足有五、六千人之多……如果全部放弃……”

江寒青打断父亲的话,不耐烦道:“父亲!您怎么……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如果连自己的老命都丢掉了,其他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江浩羽仍然有点犹豫,痴痴呆呆地看着儿子,嗫嚅道:“这……这真的行吗?”

看着父亲那迟疑不决的懦弱样子,江寒青心里那不臣之心又渐渐冒起。

“他真的是快老了!这种事情还有什么需要多考虑的?一群小喽啰就是牺牲掉又有何妨!看来还是让他早日交出权力为好啊!

江浩羽一个人思前想后盘算了好半天,还是下不了决心,又转头问江寒青道:“青儿,你想想看还有什么办法啊?能不能尽可能再多保存一些力量?

江寒青重重叹了一口气,捶胸顿足地劝谏父亲道:“父亲!没有什么可顾虑的了!不牺牲下面那些小兵的命,你这大将哪里能够逃生!不要再为那些人的性命担忧了,多想想我们父子二人自己怎么活命吧!”

等江寒青这么说完,江浩羽却还是拿不定主意,站起身来在屋子里转来转去晃悠个不停。

江寒青只能是不耐烦地在一旁等待着。

过了好一会儿,江浩羽突然停下脚步来,显然是拿定了主意。

可是他紧跟着说出来的话,却差点没有让江寒青昏死过去。

江浩羽对儿子说道:“不行!我既然是家族的首领,我就有责任保护他们不受敌人伤害!

有义务率领他们在必要的时候撤出京城!

“江寒青听到父亲这么一番慷慨激昂的话,差点想冲上去给他一拳头,却只能是咬牙控制自己。

尽量让语气显得平淡,江寒青对父亲道:“既然父亲大人如此决定,孩儿自当遵从!不过孩儿这腿脚不灵便,具体事宜父亲可能还要亲自找人安排一下吧!”

江浩羽点头道:“这个我会安排人去做!你就早点回去休息养伤吧!”

在下人们抬着江寒青出门的时候,他回头望了父亲一眼:“死老头子,你这简直是在自寻死路啊!害得本少爷也有可能要跟着你陪葬!等逃到西域之后,看我怎么当着你的面调教那骚货!气死你!”

江浩羽却不知道儿子心中的阴毒念头,否则单是老婆被儿子玩弄一事,就足够他一刀将这坏小子劈成两段。

江寒青从父亲江浩羽那里出来之时,天已经黑透了。

江寒青刚回到他所居住的院子,白莹珏便走过来轻声对他说道:“西域军中来人正在屋内等你!”

江寒青闻言一震,急急道:“快!快引他来见我!”

转头又吩咐下人道:“这里没你们的事了!都给我退下去!”

这样等到白莹珏引着那人过来的时候,厅堂里就只剩下江寒青一个人坐在那里。

来人中等身材,大约四十五、六岁的年纪,脸颊瘦削,两眼炯炯有神,一看就是精明干练之人。

个人身上穿着一件普通江家武士的服装,看不出他在西域是何等职务,但江寒青却明白此人绝对不会是江家在西域的普通武士,而是母亲从军中精选出来的能干亲信,穿这件衣服不过是为了避免别人的注意,故意掩人耳目罢了。

江寒青仔细看了此人两眼,觉得有点眼熟,依稀记得自己在西域之时似曾见过此人,却又一时想不起到底是何时在何地见过此人。

这时那个西域来使已经跪在地上向江寒青磕头道:“属下‘凤翔军’大队长耿思敏,参见少主!少主千秋万载,一统天下!”

江寒青听到“耿思敏”这个名号,一下便想起了此人的来历。

这耿思敏是“凤翔军”中出了名的猛将,作战勇猛异常,却又冷静机敏。

二十七年前进入西域阴玉凤军中,战阵冲锋从来没有落过人后,可说来也怪,除了一次战斗之外,他就愣是一次伤都没有负过。

而他仅有的一次负伤的战斗说来更为神奇。

那一次战斗发生在江寒青五岁的时候,阴玉凤军队和蛮族对阵。

蛮族嘲笑帝国军队,只能群殴,单打独斗却是饭桶一群。

这话让耿思敏给知道了。

他发誓要灭一灭蛮族的威风,竟然一个人单枪匹马连闯蛮族十三个营盘。

蛮军出动三万余人要包围活捉他,竟然被他在砍倒军旗九面之后,扛着两面缴获的旗帜成功逃回了帝国军阵中。

身上中箭三支,刀伤十一处,枪伤两处,回营之后就摔倒在地昏迷不醒。

足足躺了三个月才爬起身来。

耿思敏那一次负伤之后,阴玉凤曾带着时年五岁的儿子江寒青亲自前去探望他,称赞他说:“你这家伙可真是命大得出奇!连索命的小鬼都看着你都发愁,不敢要你的命啊!”

并亲自下令将他调入“凤翔军”中任小队长。

这一来,耿思敏顿时在军中就成了人人知名的“鬼见愁”江寒青离开西域的时候,这耿思敏还只是“凤翔军”中管辖区区千人的中队长。

江寒青听到他这一自报家门,便笑道:“原来是‘鬼见愁’!什么时候当上了大队长啦?”

耿思敏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少主见笑了!这次凤帅率军横扫整个西域,属下因为积得有寸功,被凤帅开恩提拔担任大队长一职!”

江寒青点了点头,又好奇问道:“你刚才喊的什么千秋万载的是什么东西啊?怎么会想到这样叫?”

耿思敏笑了一笑,答道:“启禀少主,这‘千秋万载,一统天下’的口号可是凤帅亲自定下来的。凤帅说,以后少主起事称帝,军中将士拜见之时必须要喊这么一句!如今凤翔军中已经人人传遍,只等少主回到西域军中举起义旗,便可称帝起事。”

江寒青莞尔一笑道:“我人还在京城,母亲在西域却已经想起了让我当皇帝的事情!”

接着问耿思敏道:“母亲让你返京到底有何事情啊?”

耿思敏答道:“凤帅让属下回京禀报家督大人,军团主力已经提前动身东进,准备扼守日落山脉各险要隘口。一旦发现有势力意图进逼西域,就将坚决驱逐之。如果京城有事,要京中人众立刻西遁,凤帅会派军迅速东进迎接众人。”

江寒青点头道:“那你待会儿赶快去禀报于家督大人吧!……母亲还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那耿思敏却没有回答,只是抬起头来警惕地打量着站在一边的白莹珏。

江寒青会心一笑道:“此人是我最信赖的人。你有什么话但说不妨!”

耿思敏这才放下心来,将身子挪近江寒青,从怀里摸出一个火漆信封双手奉上,压低声音道:“少主,凤帅有一封密信给您!您看过自然就明白了!”

江寒青伸手接过信封,几下拆开来一看。

不错!

信上的娟秀字体一看就是母亲的亲笔,信的内容是这样的。

寒青爱儿如晤:侦骑得悉,石之军团已挥军南下,特勤蛮兵亦尾随其后。

京城至日落山脉诸路段均见斥候出没,情势危急。

京城事起之日,汝当离弃众人,速速出京南下。

脱离险境,伺机西折,经西南夷之地潜归西域。

万勿随众径赴西域!

彼等之途,十死无生!

切记!

切记!

妃青思之徒,面慈心狠,取势逐利,如墙头之草。

汝南行途中,切不可贸然与其相会,以防不测!

汝父倘在世,余母子终难圆梦。

宜趁良机,速而图之。

汝若亲行此事,恐遭天罚。

可诱其经官道直行西域,借刀杀人!

若此,余母子可长相厮守。

汝切不可携其南下,以免狡兔得脱,失此良机,悔之晚矣!

太平贞治六年六月初八二鼓,母凤手书阴玉凤在信上的意思十分明白,就是要江寒青在逃离京城之时抛弃江家众人,独自南下。

同时为了两人之间的奸情,她还要江寒青将江浩羽也骗上从官道逃往西域的路途,借敌人之手来铲除掉已成为她眼中钉的丈夫。

江寒青看完信,示意白莹珏递过蜡烛,将信就着烛火付之一炬。

眼睛盯着燃烧的信笺,江寒青心里是波澜起伏。

阴玉凤这封信让他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做“天下最毒妇人心”为了自己的奸情,居然可以唆使儿子除掉丈夫。

可是纵然江寒青平日里心中已暗有此念,当真要他付诸行动,却还是深觉良心上过不去。

何况,江寒青心中还有着别样的邪念:“如果真要杀了他,岂不是再也无法在他面前玩弄那个贱人?这样岂不是失去人生一大乐事!不行!我不能让他死在京城,要杀他就让那贱人亲自动手吧!我反正是一定要当着他的面操那贱人一回。”

盘算已定,江寒青问耿思敏道:“母亲信中说的事情你是否清楚?”

耿思敏惶急道:“启禀少主,凤帅给您的家信小人是一点不清楚!只是……”

江寒青道:“只是什么?但说无妨!”

耿思敏道:“凤帅要属下转告少主一句话。”

江寒青道:“母亲有什么话要你转告?你快说!”

耿思敏缓缓道:“凤帅要属下告诉少主,当断不断,反受其害!凤帅还说,要少主您到时候一定要暗自南下,千万不要因为其他人绊住自己的手脚。只有这样才能在乱世中生存在下来!”

江寒青望着旁边摇曳的灯火,默然良久才又出声道:“你什么时候返西域啊?”

耿思敏道:“属下此次东来之前,凤帅命令属下一定要陪少主一起安全抵返日落城。否则……断不许属下一人回去。”

等了一会儿,见江寒青没有反应,耿思敏又道:“凤帅要少主暗中南下是绝对正确的。

属下赶来京城的路上,沿途已经碰到多队‘飞鹰军团’的前哨。

属下想来,此时石嫣鹰的军队应该已经控制了从京城到西域的诸多隘口。

如果离京之后,径自往西逃无疑是自寻死路。

往北那更是飞蛾扑火,有去无回。

往东走,路途遥远,困难重重,不知道何时才能够返回西域啊!

唯有从南逃逸……“江寒青突然打断他喋喋不休的话道:“母亲写信之时,可知道石嫣鹰即将率军南征?”

耿思敏大吃一惊道:“石嫣鹰率军南下?这……这可真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属下从西域动身是在一个月之前,沿途快马加鞭,每到一处驿站就换一匹马,才好歹赶到了京城。

这消息想必凤帅到现在都未必知晓!

“江寒青点头道:“母亲是肯定不知道的了!知道又有什么用?除非她抛弃西域的根基,率军东进与石嫣鹰交战!可这却是不智之举,胜算颇微啊!”

耿思敏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傻傻愣在一旁干着急。

江寒青沉吟道:“北上和西进都肯定是不可能的了!只能在南下和东出中做选择。母亲认为南下相对安全,可那时她并不知道皇帝会让石嫣鹰率军南下!如今我如果南下,就是跟在石嫣鹰的屁股后面。一旦她大军北返,岂不是就将撞个正着。可如果向东走,那也确实太过艰难。未来的出路完全不知道在何方,路途却那么遥远。等到想要折返西域的时候,各方势力互相捕杀,一路上危险不知会大出多少倍!”

白莹珏听他这么喃喃自语,不由惊道:“那岂不是成了笼中之鸟,无处可逃?”

江寒青叹一口气道:“先手已被人家掌握,那就很难扮回来了。算来算去,如今之计还是只有往南走。就算石嫣鹰中途折返回头,也许她料定没人敢跟在她的军队后面南下,那我们就还有一线生机。”

顿了一下,江寒青又道:“或许在碰着石嫣鹰的军队之前,先碰到太子翊圣所控制的禁军队伍也说不定。那就实在侥幸了!”

白莹珏满面沮丧道:“碰到翊圣的队伍又怎么样?石嫣鹰到时候会放走他们吗?跟着翊圣还不是被人家来一个一网打尽!”

江寒青虽然知道她说得有理,却还是瞪了她一眼,认为她不应该说这些触霉头的话。

回过头来,见耿思敏还跪在地上,江寒青才问道:“你是今夜就拜见家督大人,还是明天早上再去?”

耿思敏道:“事情紧急!属下还是连夜拜见家督吧!”

江寒青没有多说什么,叫白莹珏出去唤了一个年老持重的亲信下人进来,吩咐道:“你马上带耿将军去家督那里拜见!记住不要说耿将军在我这里呆过,就说他是刚刚找到我这里,我立刻就让他过去拜见家督的!”

那个下人知道这种世家里面争权夺利的丑恶,就算是亲父子也不能例外,因此对少主的话丝毫不以为怪,小心翼翼地答应了一声,带着耿思敏退了下去。

江寒青却又一个人坐在那里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

第二天早上,江寒青刚起床梳洗完毕,就有下人来报告说:“太子翊圣来府拜访,此时正在家督那里商谈什么事情。家督请少主快一点快去!”

江寒青立刻让下人准备坐辇,抬他过父亲那边去。

甫一进江浩羽的屋子,江寒青便看清楚来客一共有三位,除了太子翊圣,坐在下首的却是三个禁军将领。

他定睛一看,不由吓了一跳。

原来三人中坐在最下位置的那人正是两宫宫主安插在禁军中的何炳章。

江寒青看到他,心道:“看来他也是所谓翊圣控制的禁军将领之一!却不知道两宫宫主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这么多天却没有半点的消息!”

心有所思的江寒青刚刚坐定下来,却听翊圣道:“青儿,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三位将军!”

他抬手指着坐三人中最上首位置的一个干瘦老头道:“这位是当今的御林军副统帅,崔成国崔老将军。”

那老头立刻站起身来,向江寒青行礼道:“末将参见江少主!”

江寒青微笑道:“老将军不必多礼!”

翊圣又将另一个高大壮汉介绍给江寒青认识,说道:“这位是御林军的另一位副统帅,吴天弘吴将军!”

两人见礼即毕,翊圣又指着何炳章道:“这一位是禁卫军统帅何炳章何将军!”

江寒青微微一笑点了一下头,何炳章却主动开口问道:“末将听闻江少主前几日被宵小偷袭,腿上受了一点伤。不知道可有无大碍?”

江寒青微笑道:“将军请放心!除了伤腿不能行走,其他一切都好。我这烂命贱得很!

鼠辈想要我的命,却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拿走的。

“听他这么一说,屋子里众人顿时哄堂大笑起来。

何炳章却又问道:“少主同行诸人可有受伤的?”

问这话的时候,何炳章的神态十分严肃,显示他十分看重这件事情。

江寒青何等聪明之人,从这一问中,他立刻意识到何炳章极有可能也不知道两宫的下落,心里更是大为着急,不知道两宫宫主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既不跟他江寒青联络,也不跟禁军中的徒众联络。

他轻咳一声道:“那日我在外面和朋友聚会时遇袭,有一些朋友为了救护我好像受了点伤,不过最后都安全撤走。但奇怪的是,事后却一直没有再看到他们。连致谢都未曾能够啊!

也不知道这些朋友都跑哪里养伤去了!

“说着他还向何炳章摇了摇头,暗示他也不知道两宫宫主的下落。

何炳章也跟着轻轻摇了摇头,脸上同时显出真正的担忧神色。

这一来,两人都明白对方也失去了和两宫的联络,无不深感担心。

表情都不由自主地凝重起来。

翊圣却插话道:“寒青那日是去会什么朋友啊?对方既然肯帮你拼命,关系自然非同一般,怎么事后又不辞而别呢!”

江寒青笑笑道:“唉!当日是去给一些准备离京远行的江湖上朋友送行。这些朋友在江湖上玩命,讲的就是一个义气,图的就是一个肝胆相照。可能他们事后觉得那天帮我是小事一件,没有必要炫耀什么,就各人自己上路离京了!”

他怕翊圣还多问什么,不免会露出马脚来,忙主动问翊圣道:“昨日听太子妃说,太子殿下您也要随军南征?”

翊圣叹了口气道:“我今日来此,可不就是为了此事!”

伸手指了指下首坐着的三个将领,翊圣感叹道:“这三位都是我在禁军中的亲信将领。

如今也还不是要随我一同出京!

“那个御林军副统帅崔成国道:“咱们御林、禁卫两军中拥护太子的有足足近二十万人,这次倒好全被赶出了京城。而且还分成两拨,一拨十万人随鹰帅南征。一拨十万人被派遣往帝国东疆,等着进攻邱特人!唉!”

那名叫吴天弘的人接着道:“这还不都是翊宇那野心贼子搞的花样!真不知道皇上这半年来怎么会突然变得那么宠信他!居然连禁军的调拨权力都给了他!如今这京城里面可就是他的天下了!”

江寒青听他俩这么一说,便转头望向何炳章,却见他向这方微微点了一下头,显然是说两人所言非虚。

“既然何炳章是翊圣的人,要跟着他一起出征。那想来张四海他们也是跑不掉的了!这京城我手里可就真的是无兵可调了。”

却又听见翊圣对江浩羽道:“我这次也是主动请缨出京,总不能留在京城里等着翊宇来杀我吧?还好这老皇爷真是老昏了,竟然同意我监军出征,否则我可真是要完蛋!”

江浩羽和江寒青的脸色却是有够难看,父子二人心里均想:“你小子倒是跑了!扔下妻子儿女给我们江家。听你这么说,我们江家的人留在这京城里就活该受死?”

翊圣却没有察觉两人脸色不对,继续说道:“等我这一走,京城里面的禁军几乎就全是翊宇的人了!只有守卫宫城的那一万精锐还是忠于老皇爷的。”

崔成国在一旁插话补充道:“那一万人是御林军中的精锐。堪称帝国军队精华中的精华,恐怕比起凤、鹰二帅的亲卫铁军也不会差多少啊!这些部队直接受御林军统帅胡晓彤指挥,这京城中恐怕也只有他还忠实于皇帝啊!”

翊宇不以为然道:“不要小看老爷子!那些绣金边的御前侍卫难道不是忠于他的?”

被太子这么驳斥了一下,崔成国有点尴尬,狼狈道:“是!是!末将忘记了!忘记了!”

江寒青问道:“军队都集合完毕了吗?太子是和石嫣鹰一起出发吗?时间定在什么时候?”

翊圣摇头道:“军队已经整饬完毕。石嫣鹰后日就要率领普通军队离京出发,我却还要等一日才走。禁军这次要走在后头。”

他突然转头对江浩羽道:“这次出征,禁军中有皇上安插的太监随行。所以轻易我是不敢乱来的。必须要等到京中有事的确切消息,才敢行动。如果京城里面一旦有事发生,你们可迅速出城南下,同我回师北上的军队会合。”

江寒青插嘴问道:“那您到时候如何对付石嫣鹰直接指挥的普通军队?”

崔成国代翊圣回答道:“这次南征的军队都是石嫣鹰从来没有指挥过的。她再是三头六臂,也无法裹胁这支军队造反。一旦京城里有事,皇上驾……皇上有事不在了,我们禁军就会立刻拥护太子,回师讨伐叛逆!只要太子高举起义旗,朝廷调拨给石嫣鹰指挥的那些军队还不是闻风相随!谅她也没有能力再对抗太子!不过……她在北方的军团主力倒真的是一个大问题。关键就看能不能在事情刚起的时候控制住她!只要我们一开始在南疆就抓住了她,使得她不能与北方的军队会合。即使鹰帅是纵横天下的无敌名将,也会成为没牙的老虎,到时候就唯有俯首听命于太子殿下的调遣!然后太子挥军回京,天下云集响应。天下可大定矣!”

说到这里,崔成国看了一下翊圣的眼色,又接着道:“镇国公家族是帝国贵戚,凤帅是太子妃的亲姐姐,少主又是太子未来的亲女婿。两家是实实在在的通谊之好啊!如果有事发生,镇国公家族鼎力协助太子,何愁大事不成?到时候论功行赏,镇国公和江少主可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老头子这番话无非是向江浩羽父子表明,翊圣已经针对当前局势做好了周密布置,要他们父子不要生出异心,乖乖替翊圣打江山。

江寒青心道:“看不出这个老头子还蛮厉害的嘛!居然拿话来罩住我们。翊圣手下也不是没有人才啊!哼!不过你的计划还不是一厢情愿。首先那石嫣鹰就不是这么容易能对付的。

算了!

你吹你的,我逃我的。

还是各人自保己命吧!

“江浩羽坐在旁边,也是表情漠然,不作一声,显然对崔成国的话也是不以为意。

翊圣见江氏父子均沉吟不语,知道江家父子也是老谋深算之辈,不会为手下空口白话的几句给唬住,便开口对江寒青道:“寒青,我后日离京之后,你小姨和表弟昭俊、表妹静雯可就都托付于你照顾!拜托了!”

江寒青满面诚恳之色答道:“殿下请放心!至亲之间,自应当全力照顾。只要我江家还在京城一日,就一定会保护太子家人之安全一日。小姨和弟妹过来之后的起居,我昨日便已经安排妥当。太子随时派人护送过来即可立即入住。”

翊圣满意地点点头道:“好!那太好了!今天晚上我就安排人趁着夜色将他们母子三人送过来。”

江寒青却突然想起一件事情,问翊圣道:“殿下,您府中那位茹凤夫人怎么不送……”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见翊圣涨红脸暴怒道:“不要提那个贱人!也不知道她在哪里打听到什么风声,居然就来一个不辞而别,偷偷溜走了!”

吴天弘感叹道:“江少主可能还不知道,不光是茹凤夫人,就练皇上所宠爱的妙姬妇人也神奇失踪了!宫中居然无人知其去向。皇上发起怒来,将当夜轮值的禁军和侍卫首领十六人统统斩首!”

江寒青啧啧称奇道:“竟有此事?这些女子倒是挺会看风头嘛!”

心里却想:“圣女门这两个棋子都给及时收了回去。看来她们对将要发生的事情可是十分清楚啊!也不知道她们在暗中到底做了些什么手脚?莫非她们和王家有勾结?”

众人又聊了一会儿,崔成国和吴天弘轮番上阵向江家父子鼓吹。

内容不外乎就是“太子必胜”“江家要和太子站到一起”“王家和翊宇不足为虑,一动即死”江家父子唯唯诺诺,对他们也是敷衍了事。

翊圣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见江家父子不为所动,自己也觉得没趣,便率领手下三人起身告辞。

江浩羽也不挽留,将四人像送瘟神一样送了出去。

江寒青本想和何炳章找机会说两句话,却一直没有机会,加上他腿脚又无法走动,只能是眼睁睁看着何炳章跟在太子后面辞行而去。

当天晚上,翊圣果然按约将阴玉姬母子三人给送了过来,由江寒青安顿住宿下来。

第二天早朝之时,皇帝宣布明日要率众官到十里长亭亲自提石嫣鹰送行。

这消息在散朝之后,迅速在京城里传递开来。

一个时辰不到,石嫣鹰将要出京南征的消息便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一时间人人都兴高采烈地说明日要去欢送鹰帅出京。

石嫣鹰送给江寒青的奴婢兰儿听说旧主要出京南征,也向江寒青提出要去为旧主人送别。

后来因为江寒青告诉她明日到场的都是朝廷高官,兰儿也清楚像她这么一个小丫头在那种场合里就连站在一旁观看都不允许,这才黯然作罢。

京城外十里长亭,旌旗飘扬,锣鼓喧天。

满朝文武在皇帝的率领下汇聚于此,替朝廷寄予厚望的统帅饯行。

等到人都来得差不多了,当天的主角终于出现了。

一队黑马黑盔黑甲的“鹰翼铁卫”簇拥下,石嫣鹰如仙子一般驾临十里长亭。

石嫣鹰仍然骑着她那匹白色战马,身上仍穿着那套特制的银色盔甲。

在周围全黑装扮的卫士衬托下,显得格外耀眼,就如同黑夜里高挂在天上闪闪发光的明星。

站在远处的江寒青仔细地打量着石嫣鹰。

面具下露出的白皙皮肤、红润的嘴唇、披散到背心上方的漆黑长发,妖冶的身材,一切都是那样完美。

骑在马上的石嫣鹰顾盼自如,完全没有了当日面对江寒青时的窘态。

她的目光四处逡巡着,似乎在寻找一些什么东西。

江寒青心里自得其乐道:“娘子,莫非是在找寻为夫的位置?”

似乎有心灵感应一般,就在江寒青这样想的时候,石嫣鹰的目光遽然转向了他的方向。

两个人的目光正对到了一起。

这一看,立刻把江寒青给吓一大跳。

看到远远站立在一旁的江寒青,石嫣鹰的眼睛里精芒暴闪,先前灵动飘逸的眼神立刻变得如利剑一般冷厉。

那目光就像要恶狠狠地插入江寒青的心脏,再将他的身体活活撕裂,无情地斩剁成一堆烂肉酱。

这如同要杀死江寒青一般的凶狠目光,让他感觉到了石嫣鹰心里对他那种刻骨铭心的仇恨。

江寒青原来一直很惧怕石嫣鹰,那日大着胆子挑逗石嫣鹰有所成效之后,已经开始有点在心里轻看于她,但此时见到她这凶狠的眼神,心底深处的敬畏却又涌了上来。

不敢再与石嫣鹰对视,江寒青急急低下头,身子还不禁轻轻打了一个寒噤,嘴里喃喃道:“哇!臭婊子想谋杀亲夫啊!我还是躲远一点为妙!不要她一冲动向我扑过来,那可才真叫惨!”

这样想着,江寒青立刻开始往后缩。

可刚往后退了一步,就有一只手重重地拍上了他的肩膀。

有点魂不守舍的江寒青差点没给吓晕过去,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毫无血色。

却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轻轻道:“你往后缩干什么?还不跟着我上去跟石嫣鹰见礼?虽说大家各怀异心,毕竟还没有破脸,礼数怎么也不能缺啊!”

原来那拍打他肩膀的却是他父亲江浩羽。

江寒青听他父亲说要一起去和石嫣鹰见礼,不由申辩道:“父亲,你去吧!我就不去了。

没什么意思!

她也不会在乎我这种小人物去不去的。

“这个时候,石嫣鹰已经翻身下马,行到皇帝面前行过了跪拜大礼,开始和蜂拥上来的文武百官见礼了。

江浩羽丝毫没有觉察到儿子此时的异常,听了他的话不悦道:“你还在这里叽叽喳喳什么!人家都上去了!快跟我走!”

不由分说,江浩羽一把抓住儿子的手臂就拉着他往石嫣鹰方向走去。

江寒青跟在父亲的后面,低着头忐忑不安地走向石嫣鹰身前。

石嫣鹰虽然一直在和众官员敷衍,眼睛却一直盯在江寒青的身上。

如今看着江寒青缓缓走向自己,眼眶猛地一收缩,银牙紧紧咬在一起。

她的心里又浮现出那日自己在江寒青面前的狼狈模样,怒火嘭地一下涌上心头。

“好你个江寒青,那日居然敢戏耍于我!我那天也真是白日撞了魔,鬼迷心窍之下居然被你给挑动了凡心。哼!否则……早就当场将你斩首剖肚。你今日竟然还敢上来?难道还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戏弄于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就在石嫣鹰思索之间,江家父子已经一前一后走到近前准备和她见礼。

石嫣鹰心不在焉地和江浩羽敷衍了两句,眼睛紧盯住站在父亲身后的江寒青。

等到江浩羽转身离去,江寒青低着头走上来的时候,石嫣鹰也迎着他的面踏上一步。

江寒青不知道石嫣鹰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浑身涌出鸡皮疙瘩。

但到了这步田地,也只能是硬着头皮向石嫣鹰鞠躬行了一礼,说道:“寒青恭祝鹰帅旗开得胜,马到功成!”

石嫣鹰斜眼打量了一会儿江寒青,突然将身子微微前俯,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够听清楚的细微声音道:“江少主,今日怎么如此垂头丧气?你不用着急!我们俩的账以后慢慢算!

后面有你好受的!

“说完也不再理会江寒青,径自掉头和后面跟着上来的人见礼。

石嫣鹰说话时的语气听来好似十分轻柔,可是那里面包含的杀气却让江寒青不寒而栗。

此时他很清楚,那日他的莽撞行为让这骄傲的女人感到深以为耻,让她心种产生了刻骨铭心的仇恨。

他心想:“天啦!我那日也真是色胆包天,居然敢得罪这个女魔头!看来……以后碰上她的日子不好过了!唉!”

江寒青这时已经深深为那日的莽撞行为感到后悔,可是世上又哪里会有后悔药卖?

在今后的一年里,江寒青将会因为自己一时的冲动和不慎付出多么惨重的代价。

这个时候没有人知道,就连石嫣鹰本人也不知道。

她此刻只是望着江寒青的背影,暗暗在心里想道:“我要杀了这个畜生!还有他那贱人母亲!我要让他们母子都明白,轻视我石嫣鹰将会受到怎样的惩罚!阴玉凤、江寒青,你们给我等着吧!这一天马上就要来了!嘿嘿!”……

太平贞治六年七月十日,石嫣鹰率军踏上了南征的道路。

这一天也作为大夏帝国历史上的一个重要日子记入了史册。

存在了六百多年的辉煌帝国也终于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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