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尔1900年10月5日傍晚,贫民窟中部地段)
地处交通要道的贫民窟的中部地区虽然不像东南部那样景气,但这里绝对算是贫民窟最热闹的地段。
除了贫民窟硕果仅存的几家“杂货”(鉴于其所贩售货物的种类,在这里,“杂货”的意义与寻常不太相同)店外,这里还有几个老牌的赌场和娼馆——这些就是贫民窟最主要的商业设施了。
贫民窟里的人们并不太懂得精通的法门,装修店面和扩大业务什么的自然也就与他们无缘。
如此一来,经年累月的经营结果就是千篇一律的货品和服务项目。
对杂货店来说,浑浊的菜油、粗盐、糙米、柴木、简单的生活用品、劣酒,往往就是买卖的全部了。
更贵一点的货色,乃至“特殊”货品当然也有,但那些不是一般民众光顾的重点。
即使是真的出现了无可避免的需求,人们也更倾向于从“其它渠道”获取,而非掏钱购买。
它们的买主大多为帮会成员或者是杂货店的几个好邻居——赌场和娼馆。
说到赌场,其实就是个赌鬼们出于习惯聚集的,不算太大的三层木屋——它的三楼甚至不用于营业——只是每每从此地传出的喧嚣声着实让人觉得很有气氛。
人们在此进行着许多简单而“有趣”的赌局,在“随机”带来的乐趣和紧张感中享受着快乐。
因此,这里不甚欢迎赌技高超和“运气”特别好的人士——这两种人若敢光顾,后顾自负。
为了公平起见,赌场甚至把这一条刻在了赌场门口的告示板上。
相比赌场,娼馆绝对是一个好去处。
这里没有输赢胜负的压力,对每一个顾客来说,他们都是赢家——他们用钱赢得了片刻的安宁和激情。
这里的姑娘们,虽然姿色相对平庸,但她们既懂人情世故,又善解风情,每一位客人都和颜悦色、满载而归。
贫民窟是个穷苦地方,许多人家的年轻姑娘们为了谋生,都不得不在成年之初(当然也有谎报年龄的,而且娼馆的老板很欢迎这样的姑娘)便投身此地,以求能挣得些微薄薪资养家糊口——虽然大家都很穷,但来这里的客人们在能够负担得起的范围内一向不会太小气。
偶尔也有城里来的客人,他们对“寻欢作乐”的理解可能与常人不同,出手自然也相当大方。
能够伺候到这种客人的机会相当稀罕,但姑娘们从不争抢,甚至避之不及——这叫娼馆的老板很是头疼。
早年间,为了娼馆的“口碑”,老板不得不动用一些手段,来逼迫姑娘们“自愿”接待个别“口味独特”的客人,搞得姑娘们叫苦不迭——直到这种所谓的“特殊接待”的生意被海娅领导下的帮派给抢了个精光。
碍于海娅的手腕和名声,娼馆的老板只能敢怒不敢言——大多时候连“怒”也不敢。
两年前,娼馆的老板听到一些风声,说是海娅老大对“特殊接待”失去了兴趣,再也不会搞这一套了。
兴高采烈的他翻出了压箱底的工具和器械,正准备重操旧业时,一个叫赛门的混小子居然横插一杠,为这里的姑娘们出头,承诺“保护”她们。
恼羞成怒的他当然不敢对海娅老大的“姘头”有所动作,正在他打定主意接着忍气吞声时,出手阔绰的赛门又叫他喜笑颜开——这位老板就是这么一个明白事理的人。
唯有一件事,娼馆的老板从不妥协。那就是当有人把这里称作“妓院”时,他总会忍不住纠正他们,而且坚持要他们改口。
这两个词有什么区别吗?
赛门也考虑过这个问题。
也许是“娼馆”比“妓院”更高级一些吧,客人们面对偶尔莫名发作的老板,多半会笑笑,然后在姑娘们的劝说和怂恿下灌下几杯酒后当场改口。
而唯一一个至今都不肯改口的人,现在刚刚从“妓院”里出来。
“刚才那个新来的姑娘不错,年纪嫩了点,不过长得挺漂亮,又卖力,居然还他妈是个雏儿。娘的,那个老东西怎么也不先招呼一声,害得老子多花了五个拉尔。”
一个敞开着衣襟的壮汉,大大咧咧地从妓院的门口走了出来,还一左一右地搂着两个姑娘。
鲁克算是妓院的常客,因为从来不肯把这里叫做“娼馆”,老板一向很不待见这位远近闻名的暴力狂——这也算是一种勇气了。
好在鲁克和他的手下们对姑娘们还算客气,出手也大方,这位老板平时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塞上耳朵,把他当成例外。
鲁克的精力很旺盛,消费自然也高。
平时来光顾,还总不忘“外带”两个回家。
此刻她搂着的两个相熟的姑娘——不是每位姑娘都肯外出服务的,即便可以接受,也要视客人而定——就是他今晚的酒友和床伴。
“哎呀,鲁克大爷,您可要大人大量。那个是新来的丫头,不懂规矩,您可得见谅啊。”
鲁克的左手边,一个三十岁不到的娼妇媚笑着挺着胸脯向他的怀里钻。
“小丫头大概是被鲁克大爷的‘块头’吓着了,要不然怎么叫”疼“爱呢?我看这样也好——第一次是被鲁克大爷开的苞,以后什么客人接不了啊?”
另一位娼妇要年轻些,大约二十六七岁,不过淫媚的程度一点儿也不输给她对面的姐妹。
她一边夸赞着鲁克,一边悄悄地在鲁克的胯间轻轻蹭了一下。
“好大的‘块头’哟,鲁克大爷,今晚您可要留情喔。”
“啊哈哈哈,老子在这儿玩了这么多年,还是你们俩最会说话。”
鲁克大笑着,毫不忌讳周围人的眼光,把毛茸茸的手臂伸向两边女人的胸口,肆无忌惮地揉捏起来。
“还他妈用等到晚上?呆会到家就把你收拾了。给老子准备好,到时候最先干的就是你这张会说话的嘴。”
“哎呀,那可要大爷跨下留情呢,可别像上次那样,差点把我的嘴都干脱了。”
“我也是,大半天都合不拢嘴呢,鲁克大爷真不温柔。”
“哈哈哈哈,好,温柔些,让你们舒服舒服。”话虽如此,有些微醺的鲁克豪爽地大笑着,手上抠弄乳头的力道却有增无减。
“哟!这不是鲁克先生吗?”路边,响起一个有些耳熟的嗓音。
鲁克一愣,把身体转向路旁,两位姑娘也随着他一道转向声音的来处。
一个身材瘦小,贼眉鼠眼的男人正躲在路旁一间简陋木屋阴影下。
“你们俩,快走。”鲁克松开了两旁的娼妓,摸向身后,“你还有脸回来?”
两个女人很识趣地立刻奔逃而去。
“别这么紧张,鲁克大哥。”这个形貌猥琐的男子蹲坐在黑影中奸笑着摊开双手,“都是为了混口饭吃。”
“是嘛?跟着海娅混了几年,也没见你多长肉啊?”鲁克有些失望地把落空的手又放到身前——他这才想起来逛妓院不可能把大斧子带在身旁。
“大哥说笑了,就海娅那一毛不拔的性子,能捞着什么肉啊,捞点油水都难呢——”尖瘦的男子自嘲般地冲鲁克笑笑,又瞄瞄自己瘦骨嶙峋的胸腹,一副颇为无奈的样子。
“想回来了?呸!”鲁克冲脚下吐了口唾沫,“滚了就别想回来,去舔海娅的屁眼吧,嘿嘿,没准哪天她会大发慈悲,让你摸两下。”
“还是大哥了解我,可惜啊,海娅大姐的心思啊,都喂给那个——”
他的话音还未落,鲁克向前猛扑,轰的一声,一拳砸进了他身后的一片木墙。
“那个啥?”鲁克从墙里收回了拳头,伸出舌头舔着上面被木头划破的口子。
“呃——那个‘赛门先生’,大哥有话好说嘛。”
嬉皮笑脸的男人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被蹭掉一撮头发的脑袋,他差一点就被足有半个脑袋那么大的拳头轰进了身后的墙里——看起来很悬,但他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了鲁克带着金属拳套的拳头,跃向了一旁。
“哼,有屁早放!别耽误老子办事!”鲁克哼哼两声,挠了挠敞开的外套下暴露在外的肚子。
“好说,好说。”这个男人眼珠一转,“我就是想打听一下,你这边有没有见过蜜儿和小可?你的手下都派给琳花了吧?或者是——”
“噢,原来是海娅的探子。”鲁克打断了他,走上前想要抓住他的衣领,却被他一个闪身再次避开,“让你跑腿做这个,大材小用了吧?”
“大哥够抬举我!哈哈,那个——”有些心虚的他又偷偷挪了几步,“——那个,你到底有没看见过那两个小妞儿?”
“老子凭什么告诉你?”鲁克低头扶正歪掉的拳套,然后扬起一边的眉毛,歪着脑袋,冲对方招招手,“想知道么?靠过来点儿。”
“哦,那,我就不打扰了,哈哈,忙您的,哈哈,哈哈。”这个男人小碎步地向着木屋的拐角挪去。
眼见对方萌生退缩之意,鲁克向前迈了一大步。
“我就先走一步了?”看似畏缩的男人边说边退,半个身子已经缩到了拐角后——鲁克的视线之外。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啊?”鲁克狞笑着又靠近了一步,“什么时候鲁克大爷我变成这么好欺负的货色了?”
“这不都是——误会吗?”这个人陪着笑脸,悄悄地把手背到腰后一点的地方,利用墙角的遮蔽,在鲁克的视线死角处摸出了半截刀柄。
“误会?哈哈哈哈,今天就是莫顿的舌头也救不了你。”鲁克捏紧了拳头,“你他妈当我是傻子吗?”
“哪里话?哪里话?误会!真是误会!其实海娅大姐是这么交待的——”这个削瘦的男人稍稍伏低了身子,“——她叫我去赛门周围的人那里打听下,顺便——”
“顺便?”有些醉意的鲁克丝毫没有察觉到近在咫尺的危险。
“顺便给赛门身边的几位提个醒——”他用小指把匕首完全勾出——竟是一柄造型奇特,前部带着倒钩的短剑。
就在鲁克浑然不觉地即将迈出最后一步前,一个身形娇小的少女从一旁的娼馆中冲了出来。
“住手!”
少女用与身型截然不同的气势奔向鲁克的身旁,对着街拐角处的男子举起了一根包着薄铁皮的短棍——大概是拨炉火用的。
这个身形瘦小的少女只穿着一件单薄的上衣,瑟瑟发抖的两腿间还缓缓流淌着红白色相间的浆液。
显然,她接过客后还没有洗净下身就冲出来了,而且很可能下面什么都没穿。
“请住手!”有点喘不过气的少女,胸口阵阵起伏——平坦的胸部倒是和她的年纪很配,“不可以伤害鲁克先生!”
“……”街角边的男人一时无言,他看了看那个姑娘,又瞧了瞧同样陷入困惑,但对自己明显多了几分警觉的鲁克,偷偷地把短剑又插了回去,“哈,鲁克大哥喜欢的是这种女人,难怪对海娅大姐没兴趣——说笑!说笑!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滚!”鲁克冲着他大吼一声,震天动地的呼喝声下,少女竟然吓得瘫在了地上。
鲁克回头眯着眼打量了一下这个半路杀出的少女,再一回头,那个曾经从自己手下叛逃到海娅那里的部下早已不见了身影。
自诩天不怕地不怕的鲁克暗暗长吁了一口气——那个人在自己手下时就是出名的暗杀好手,投奔到海娅那里后却几年没有了动静。
鲁克四下里粗看了几眼,在周围的人里没有瞧见其他有威胁的人——酒已经醒得差不多的鲁克把视线投向呆坐在地望着自己的少女。
他突然有点明白了,这两年沉溺于酒色中的自己,刚刚差一点就翻了船。
幸亏这个看起很嫩的小姑娘——看起来有点眼熟?
一个机灵,鲁克拍拍自己晕沉沉的脑袋,记起了这个女人是谁。
“这不是刚刚被大爷我开了苞的小小鸟吗?”
鲁克淫笑着单手把女孩扶了起来——与其说是“扶”,更像是“抱”——鲁克的宽大手掌看起来差不多可以把这个女孩拦腰握住了。
“谢谢,谢谢鲁克大爷。”女孩站起后,畏畏缩缩地低着头把脸转向一旁,蜷缩着上身,“我,我回去了——”
“等等!”鲁克一把攥住她的胳膊,把想要跑开的她一把提了起来,“现在的人都这么小瞧我啊?想走就走吗?”
“啊!好痛,好痛!求您放开我,鲁克大爷!”
双脚悬空的少女胡乱地蹬踢着,同时还不忘用手压住飘起的衣服下摆。
宛若被棕熊衔起的弱小猎物,在空中摇摆着的她显得可怜而无助。
“切,这也太嫩了。”鲁克近距离地瞪着她,满是胡渣的下巴凑近了她的脸颊,“大爷我刚刚操的居然是这样的女人?”
“是的,是我,鲁克大爷——啊,求求您,放开我。”身体的份量全部挂在了被鲁克拎起的手腕和肩部,女孩的泪水已经奔涌而出。
鲁克左看看,右看看,然后一巴掌把她掩住下体的胳膊挥到一边,掀起了她衣服的下摆——刚刚被自己残忍地夺去处女之身的幼小下体看起来颇为凄惨,细窄的阴部仍在一开一合,里面还在不停涌出渗着血的精液。
鲁克将女孩放了下来。
“这样就受不了了?”鲁克一把抓住少女的头,向后一掰,让她仰面对着自己,“你他妈刚才在我身上卖力时也没见你叫痛!”
“是。”穿着白色薄衫的少女想要点头,但因为头发被鲁克抓在掌心,她上半身仰面朝天动弹不得。
“娘的。”鲁克一把把女孩推开,“那两个女人叫你出来的?”
少女摇摇头。
“鲁克大爷我需要你来帮忙吗?”鲁克再次确认了一下周围没有其他行人。
少女摇摇头。
“多管闲事的娘们——喂,”鲁克扭了扭脖子,“刚刚爽不爽?”
少女把头低了下去。
“大爷问你爽不爽?”鲁克“轻轻”地扇了那女孩一耳光——鲁克觉得这一下已经轻得不能再轻了,但女孩的脸颊上还是响起了“砰”的一声。
少女含着泪,捂着被打红的脸颊,轻轻点点头。
鲁克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原来是拳套还没摘下来,再抬头看到女孩委屈的脸孔,鲁克的嘴不禁抽动了两下。
“你以前就认识我吧?在哪认识的?”鲁克突然想起了什么。“老子在问你话,开口说话!”
少女点点头,听到鲁克的呼喝,马上又张口——却什么也没有说。
她哭得更厉害了。
鲁克气得无可奈何地在空中胡乱挥舞了两下拳头,然后弯下腰将这个女孩一把抄起,头朝后放在肩膀上。
他对着不远处的妓院大门喊道:“这个娘们儿我带走了,刚才那两个不要了。”
从妓院的大门后探出两个脑袋,她们就是刚刚见势不妙逃走的那两个娼妇。
“好,好的,鲁克大爷您随意!”
虽然在那种情况下帮不上什么忙,但相比起馆里新来的年轻姑娘,自己却只知道把客人甩下——还是个多年的熟客——自觉失了情面的两个娼妇匆匆答应后,便慌忙关上了门。
“呸!不讲情面的婊子。”鲁克回过头,对着肩上仍在挣扎的女孩的窄小臀部轻轻给了一巴掌,“这只倒是挺有意思的。”
“……”少女终于消停了下来,彻底不动了。
“就是他妈嫩了点。”鲁克大笑着踏步离去。
娼馆内。
“我看啊,鲁克大爷给她点教训也好!”被一个年轻姑娘“劫”走了客人,觉得有些没面子的娼妇开始抱怨起来。
“那丫头疯了吧?被鲁克大爷干傻了?鲁克大爷的本事你还不知道,兴头一起来,还不把小妮娜给玩废了。”
另一个娼妇倒是对那位新来的姑娘担忧起来。
“说来这丫头也怪,别人第一次接客——我当年也是——那可真是跟赶鸭子上架似的。这个丫头来了几天不吭声,今个儿也不知怎么了,自告奋勇要去伺候鲁克大爷。呿,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这次就是要让她明白,不是什么客人她都能抢的!”
(与此同时,贫民窟,欧涅的家门口)
一场激烈的决斗正在上演,参与双方都异常地投入其中,水准远超常人的他们状态上佳,你来我往的刀剑交接频率极高,精湛绝伦的技巧更是一轮又一轮地展现在观众们眼前。
参与械斗的双方所持的兵刃十分罕见而诡异,一方持有的乃是一柄长及人身的单刃长刀,另一方所持的是一把带有护手的细长刺剑——两者皆是技巧性极高,不以力取胜的兵刃。
相较于这稀世的对决,观众的数量未免少了些。
在场观战者除了一个兴高采烈,手舞足蹈的巨型壮汉外,就只有三个身着驻军制服站在一旁默不做声,不时点头赞许的外国男人。
欧涅向侧后方踮出碎步,曲起腰身,把长刀放平,挥出一记虚斩,趁着对方被逼退的空隙,重新摆正架势。
使用刺剑的男子也如有灵犀一般,既没有上当,也没有冒进,只是用剑身轻轻地搭上长刀的前端,争取了一点对局面的的控制后,再急撤一步,摆正剑尖——两位的对决看似豪快,实则严谨无比。
这样天衣无缝的攻防进退,只怕比演武还要滴水不漏。
总的来看,身材匀称的那位女子的暂时具有优势,毕竟刺剑的长度还是稍逊了一筹。
都是需要不断进退来保持距离的兵刃,在无法近身缠斗的前提下,显然还是长兵刃更胜一筹——就在观战的三位驻军士兵如此考虑时,健壮的中年男人突然把刺剑的剑尖向上抬了几寸,然后高速逼近了对手。
利用侧过上身,后置手腕的位置来控制剑柄的翻转,刺剑的尖端划出了比匕首还要灵活的曲线,在欧涅的长刀上擦出一阵火花后,从不同的方向指向她的要害。
利用长兵刃展开近身攻击的技巧令人叹为观止,形势似乎一时发生了逆转。
欧涅皱皱眉头,瞬间双手反持长刀,转了个身。
修长的手臂从身体中段部位下落,手腕也放到了极低处——利用长刀的最宽厚的后部格挡开刺剑的刺击,并伺机用刀柄锤击对手的手臂,迫使对手后退。
一时间,忽略夕阳的余晖下闪耀着光点的流线型曳迹,只从交手的动作和态势来看,他们无疑是正在用类似匕首或短剑一类的兵刃在搏斗着——而且交战双方的笑容都无比畅快真诚。
“没想到,他的手下中还有这种人。”因为有外人在场,欧涅避开了“海娅”的字眼。“我要进攻了。”
“请。”持刺剑的男子后撤一步,将刺剑在胸前正举,摆出防御架势。
“可否稍等片刻。”
待对方点头许可后,欧涅单腿而立,将长刀倚在自己水平抬起的大腿上,双手伸到脑后,把因打斗而散乱开的头发重新扎好。
“多谢,我要来了。”
重新握住剑柄,欧涅侧过半身,冲上前去。
电光石火之间,长刀最前端的刃部被甩向前方,借助冲刺的势头,再叠加上手腕的翻转和以超长刀身作为半径的弧线,人的肉眼已经追不上刀尖运动的轨迹了。
刺剑的护手将这避无可避的一击险险挡住,剑身虽在剧烈震颤,剑尖却未有丝毫偏移,随时可以反击——这一切都在欧涅的预料之中。
若是寻常的对手,此一击足以,但面对这样的剑客,欧涅不敢怠慢。
刀尖受阻,剑身也一时迟滞,欧捏趁势将刀身向前递出——她利用了对方的守势来稳定刀身——直取对手的胸膛。
接下来,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刺剑向一旁折开突刺的长刀,或是利用有挡格的护手抬起刀身,再施以踢击。
而欧涅,已经做好了应对这些招式的万全准备。
果不其然,刺剑如预期的那样向一侧折开,刺剑的主人却借机向前突入,离开了长刀最有效的杀伤范围——他的身位甚至比手中的剑还要靠前。
棋错一招的欧涅暗暗叫好,为了博取这一步之地的优势,对方居然冒着把脖子放到距离刀刃不到两寸距离的风险欺近了身侧——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不到一步。
长刀已然成了累赘,落于自己身后的刺剑也失去了意义,还要占去一只手的行动能力——但此时撤去武器又是极其危险的行为。
可预料中的僵持没有发生,欧涅和身份不明的男人相视一笑,双方均默契地丢掉了兵刃,开始贴身赤手互搏。
男子上身前倾,打着一套明显是以军用格斗为基础的拳击术,欧涅的搏击技巧则较为古怪繁复,看不出路数,且多以掌、指、肘部进攻,双方一时斗得难解难分。
但逐渐地,体力和力量占了上风的男性一方开始占据优势,欧涅在招架之余已经很难找到机会反攻。
“别过来!”欧涅大喝道。
刚刚一直在旁呐喊,看出苗头不对的大个子,停下了想要冲过来帮忙的脚步。
“噢。”一脸忧心忡忡的大块头退回到墙根,傻傻地望着胶着的战势。
被逼得节节后退的欧涅,并未显出怯战之意;倚仗气力占上风,一时得势的男子也不见得有丝毫大意。
又过了几招,欧涅的笑容愈发爽朗,她竟乐在其中。
“要来了,准备好。”欧涅重心向后,微屈膝盖——这似乎是身体乏力所导致的下盘很不稳定的姿态。
还未理解对手的奇怪举动有何意义,身体已经率先作出反应的男子大幅度地前倾上身,挥动双拳,发动压制性的猛攻。
这正中欧涅下怀。
欧涅上身向后倒了下去,同时蜷缩起身体,下半身发力大幅起跳——屈膝一是为调整重心,更是为跳跃而做的准备——她用双手和膝盖固定住了男人向前挥出的一条胳膊。
一条胳膊的腕部被控制住,肘部被膝盖夹住,还负担着一个人全身的重量,结果就是不可避免地,整条胳膊连带着上半身向前一坠。
他急忙撤回另一条手臂,以防面门被缠住自己的女人趁机来上一脚——那可是致命的。
欧涅没有给对方思考的余裕,她朝着对方头部的方向蹬了一脚——正中对方及时回防的手臂——借力在空中扭转身体,进一步把对方的手臂固定在胸口、手腕和双腿之间硬生生拧过去半圈。
男子别无选择,不得不顺着手臂的转势,翻身仰倒。
至此,欧涅已经完全掌控了态势,只需一发力,对方的肩就会脱臼。
而对方只有一只非惯用手能派上用场,想要防御住对头部、脖子和肋下的踢击,同时解开欧涅双腿双足的束缚是不可能的。
“你赢了。”从天旋地转中恢复过来的健壮男子痛快地承认了失败。
“呼,不赖。”欧涅也松开了束缚,瘫倒在地,大声喘息。
他们俩的一旁,响起了一阵掌声。循声望去,三位外国驻军同时摘下了军帽,捧在左手,致以这场对决最高的敬意。
“这样厉害的人物,竟然是女子之身——”领头的驻军军官摸了摸下巴上的短须,不禁小声感慨。
在小弟的搀扶下,欧涅起身回礼。
“两位是朋友?”驻军军官上前搀扶起躺倒在地的男人。另外二人则取来了双方先前丢弃的兵刃。
“……”接过刺剑的男人笑了笑,挥舞了几下,检查了一下剑身,不置可否。
“如果不是公务缠身,在下也想和二位过招,如果他日有幸,望不吝赐教。”
驻军军官向欧涅伸出一只手,“我是,芬特驻军上校,兼芬特使馆总武官,哈尔扎。”
欧涅眨眨眼,一脸郑重地递出手掌和他握了个手。
“大哥啊,那个官大吗?”欧涅的小弟破坏气氛的功力一如以往。
“……大,如果,我没有搞错的话,这相当于是驻军的第三把交椅了。”欧涅此时已经无力阻拦自己的小弟了,疲累不堪的她瞪了大个子一眼。
“在下只是一个武官。”哈尔扎神情庄重,并不以此倨傲,“虽然无礼,但还是希望小姐能告知姓名。”
“使馆本身就肩负监军之职,使馆武官竟然在军营中兼任军职?军营里就只有驻军总长和副总长不受你的节制吧,而且他们也不可能不买你账的——在下欧涅。”
“这位是?”哈尔扎面向另一人。
“欧涅……小姐,真有趣,大姐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个男人活动了下酸痛的肩膀,又盯着刚刚被夹在欧涅胸口的右手手腕看了一会儿。
“应该是吧。”因为剧烈的活动,欧涅缠胸的绷带早已松脱,贲起的胸部将本来很合身的外衣撑得很紧,欧涅显得有些不自在。
“大姐的提议很有道理,建议你好好考虑一下。”这个男人向哈尔扎点点头,不紧不慢地步行离去。
哈尔扎用芬特语和身后的部下交流了几句,又面向欧涅。
“你好,小姐。我有件事想打听,请问,您在附件有没有见过一个小女孩。”
“……有,很多。”欧涅靠在自家的外墙上,双手抱胸,装作不经意地掩住了胸部,“这附近,没爹没娘的小女孩多的是。”
“她的头发有可能是蓝色的。”哈尔扎用流利但发音很不地道的尼尔语补充道。
“……”欧涅皱起了眉头。
“有吗?”
“没印象呢。蓝色——很少见的发色啊?”欧涅把头转向大个子,“附近有那样的孩子吗?”
“嗯——没有吔,大哥,对不起。”大个子低下了头。
“没事,没事,这不是你的错,去玩吧——明天见。”欧涅摸了摸他的脑袋,动作十分温柔。
“嗯,大哥——喂!你!看上去不像坏蛋,不许欺负大哥哦!”
说完,大个子朝欧涅挥手道别,跑到旁边不远处的纪念碑旁拜了拜,一蹦一跳地离开了。
“那就打扰了。”望着远去的大个子,哈尔扎不禁叹息。“多谢。”
“恕不远送。”欧涅转身打开家门,“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再打一场吧。”
“荣幸之至。”
待屋外的动静完全远去,欧涅才放松了警惕,长出一口气。
“……莫顿教的东西偶尔还挺管用的。”
躺在床上的欧涅把手放到自己的胸前,想到自己刚刚居然把一个男人的手掌放到双乳之间,欧涅不禁觉得脸有些发烫。
转念间,她又想起了上午赛门的那个笑颜,脸色红得愈发透彻。
焦躁不安的欧涅胸口有些闷,呼吸也越来越急促,全身滚烫的她挣扎着起身,一个踉跄扑倒到衣柜旁。
望着梳妆镜中满面通红的自己,欧涅突然想起了什么。
她打开衣柜,在里面拼命地翻找。
几双从来没机会穿的女鞋,一件被折得整整齐齐的长裙,过了期的一盒胭脂,被统统抛向一旁。
最后,在衣柜的最底部,一个精致的礼盒中,欧涅找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
将头发放开,鞋子脱掉。欧涅大口喘息着解开衣衫,褪下长裤,把胸前松落的绷带一把扯去,换上了一套用料甚少,极其性感的女性内衣。
望着镜中扭捏的自己,欧涅努力试着站直身体,张开双臂,挺起胸膛,却又因羞愧难当而掩住了胸部和下体。
望向镜中,欧涅取过一块净布,擦掉了早上描的眉线,再次审视着自己的姿容。
看上去显得有些中性的脸孔。
匀称的体态,修长结实的四肢。
摸了摸平时绝对不会暴露在外的腰腹,欧涅的脑中很不情愿地闪过一个词,“僵硬”——其实那只是因为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赘肉。
胸部的曲线,说不好,长年被重重包裹起来的乳房,发育似乎没受太大的影响,这两年还变大了些。
至于形状——欧涅突然有些心虚,她自知不是这方面的行家。
如果他不喜欢的话——欧涅被自己的念头和举止吓了一跳,她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在不自觉地抚摸着胸口之间暴露出的部分。
不安地望了望左右,欧涅又尝试着揉捏了几下。
她的胸口剧烈地起伏。
“可恶。”
欧涅拼命地夹紧双腿,试图让那里的躁动停下。
怀着一丝侥幸,欧涅把手探向股间,却发现这样做无济于事,反而有火上添油的趋势。
欧涅觉得自己仿佛就像在做一场春梦,身体完全不受意志的左右,正在做着一件无比羞耻的事——只是神智无比清醒,身体还极度的敏感。
“我……这是怎么了。”肉体上放弃了抵抗的欧涅苦笑着,任由自己的双手在身体上游走。“也许——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
“好像……这个样子……不太对,这样是……不对的。”
欧涅胸口的起伏已经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漫延的红潮从脸部扩散至脖颈,爬上汗湿的肌肤,温热的吐息从口中不住流出,眼眸也抑制不住地湿润起来。
仅仅数秒,这位常年以男性自居、将情欲与对异性的憧憬深埋心间的女人,就流露出了她这一辈子也不曾有过的香艳。
“不,不,不对,不该是……这样。”
恍惚之间,欧涅摸到了自己平时放在枕边的一把小刀。
如同抓住救命稻草,她把握住这最后的机会,从鞘中拔出刀刃,朝着自己的指缝扎了进去。
剧痛之下,如同从煮沸的汤锅中跳出,她大叫一声,清醒了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
大口喘着粗气,欧涅看了看手里的小刀。将手掌包扎好,擦干净刀上面的血迹后,欧涅把刀放在自己脱下的裤子上。
“唔——”一阵头晕目眩,欧涅突然泛起一股恶心,起身冲向洗漱台。
干呕了一阵子,又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欧涅终于才确认自己已经恢复正常——只是身体就像运动过度一般,沉重无比。
“我怎么了?到底是谁——是赛门?”欧涅立刻就反应过来,问题出在哪里。
刚才只要一闭上眼就浮现在眼前的那抹笑容——除了他不可能是别人的原因。
“你对我——做了什么?”
在日落的黯淡光辉下,欧涅渐渐合上眼睑,消耗掉最后一点气力的她在疑惑与不安,和稍许的遗憾中睡去。
她做了一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