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表之三 【渡边清香】

基本上,要比把人切开来这件事的话,绢美、炯子、神之介一干人等根本无法和清香相提并论。

不论男女老幼还是刚出生的早产儿,清香都切割过,一个礼拜里面,最少都得切他两三个人。

手术房里面的温度很高,大概有二十八九度。

手术台上躺着一个刚满月的小男孩,根据档案资料,叫做新堂申之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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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八日。

清香躺在自己房间里的床上。

睁开眼睛,神之介好像在被子里面。

“你在干嘛?”

‘试着激发清香的性欲,既然从里面行不通,我想从外面尝试看看,但清香你不会是性冷感吧?怎么弄都没反应。’

“住手。”清香道。神之介不甘愿但依旧缓缓退去。

“帮我从冰箱里面拿咖啡出来。”

‘昨天泡的吗?那玩意还能喝吗?’神之介道,‘一大早喝隔夜咖啡对健康不好,清香最好善待自己的身体,我们可能还要住在一起一阵子呢。’

“少啰唆。”清香半睁睡眼道,没戴眼镜,神之介的样子看起来就像一团黑雾一样。

神之介黑色的手臂卷住冰箱握把,打开门,把装着咖啡的冰冷玻璃壶拿出来。

清香看着他熟练的从柜子里拿出杯子,把咖啡倒进去。

‘最好还是微波一下,我不建议刚起床就喝冰冷的咖啡,清香你应该比我还清楚才对。’神之介没有问清香的意见,径自把咖啡送进微波炉里。

“……”清香把眼镜戴上,“昨天死了六个人。”

昨晚在黑田病院大厅里面发生的事件并没有被报导,因为所有当事人都失去记忆,自然也没人会去报案。

“……假装……没这回事……”医院理事长黑田芳彦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全身都控制不住的颤抖,“请各位谅解,拜托各位!”他把那颗脑袋重重的敲在桌上,向会议室里面的所有医疗人员鞠躬。

“万一这件事传出去,黑田病院就完了!”他嘶哑的嗓音在死寂的会议室里面回荡。

“那那些死掉的人怎么办?”护士长喜安问道。

护士和医生不一样,对医阀的权威比较不畏惧,医生各种方面都受到上级的牵制,通常是不敢直接对上层人士表达意见的。

“我会负起责任!”黑田芳彦皱成一团的老脸抬了起来,“以医疗疏失的名目告知他们的家人,赔偿费用由我来负担。”

昨晚死掉的六个人都是老年人,在那场混乱中可能是因为被人推挤而撞到硬物,本来已经脆弱的身体就这样倒了下去,神智清醒的医生护士们虽然看到有些人倒在地上,但害怕被混乱卷入,都不敢下楼为他们急救。

清香不禁感到凄凉,生老病死,老了病了自然就是死,但是在这最后的阶段,这群老年人因为受到神之介那一类东西的影响,试着想要加入乱交的宴会,却被年轻力壮的人们排斥,只能在宴会的舞厅周围徘徊,甚至遭到毒打,悲惨至极。

“我要回去医院。”清香道,“帮我把衣服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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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子醒来,发现自己穿着病人的衣服,躺在病床上。

右手还插着一罐葡萄糖液。

“怎么回事?”京子害怕的环顾四周,病房里面还有五个病人,敦治就躺在隔壁。

自己的东西置在病床床头边的小柜子上,手表、钱包等等。

京子拿起手表,今天是八月八日。

京子开始回想,八月七日……八月七日发生什么事了?

脑中一片空白??,还记得七日上午六点就到病院来了,但是……

十一点以后的记忆全没了。

十点多的时候还被护士长训了一顿说做事心不在焉,但之后全没了,什么都想不起来。

“不会吧……难道是脑瘤吗?”京子心想,“还是说被什么东西打到了?”

京子有非常不好的预感,一定是发生非常糟糕的坏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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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香!”妇产科主任森下幸治在走廊上呼唤清香,“嗨!”他的脸上有着明显的倦容,“今天不知怎的好累,真的老了。”他叹道。

清水拿着一叠文书档案从旁边走过,轻轻向清香和森下点头致意。

两人回礼,继续对话。

“发生什么事了?主任应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清香道。

“清香别这么说嘛。”森下呵呵傻笑,“这是一个马上要转到你那边去的病人资料,我先拿过来给你看。”

清香根据过去的经验,从妇产科过来的都是最难搞的病人。

“才刚满月?”清香惊道。

“是呀,可怜的小孩子。”森下道,“这个孩子很难搞,我想你一看就知道了。”

“森下主任和我们主任说了吗?”清香问道。

“正要去说,我想说不定今天就要进手术房了,这孩子在我们那边已经拖了很久。”森下道。

“拖?”清香皱眉道,“你们想把他转到辐射科?算了吧,一看就知道只能开刀了。”

“总之,准备打仗吧。”森下拍拍清香的肩膀,一步一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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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救了吧?’神之介道。

“混蛋,不要乱说!”清香怒道。

‘但那是你刚刚心里面想的呀!’神之介无辜道。

清香没有回答,刚才心里面的确在考虑要不要放弃这孩子。

水脑症,脑部分泌的脊髓液由于某种因素无法顺利排出脑部,便淤积在脑的内部,逐渐增加的脊髓液压随着时间最终会对脑造成致命的伤害。

导致脊髓液淤积的因素很多,最常见的是脑部外伤造成的血肿堵塞脊髓液排出的管道。

新堂小弟弟的情况,则是一颗肿瘤,位在小脑里面,堵塞了最主要的排水道,因此脊髓液累积的速度非常快。

光看这点资料,清香就想打退堂鼓了。

对一个婴儿实施手术,是一件困难无比的事情,首先是婴儿的脑组织,若以豆花来比喻成??

年人的脑,那婴儿的脑就是烧仙草,一不小心就会让他变成智障。

接着,婴儿的身体非常小,血液量因此也不多,只要稍微出血,很容易造成休克。

婴儿又容易失温,手术过程必须保持室内高温,任何注射进婴儿体内的东西都要加温。

但严格来说这些都是可以克服的,就连水脑症本身也不是什么致命的病症,问题是那颗挡在水沟盖上的脑瘤,恐怕是恶性的。

婴儿的脑瘤几乎总是恶性的,一个新生命却发生如此的病变,只能说是自然在行使天择权,而他下手总是非常的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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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澈的脊髓液顺着引流器流到一个塑胶容器里面。

因为脑内压已经很高了,所以清香什么也不必做,脊髓液就会自己流出来。

新堂小弟弟开洞的地方在脑干和小脑的附近,患部则位在后颈发根画一条水平线,往上二十五度斜切进去的地方。

白色的硬脑膜是保护脑的三层膜中的第一层,清香用长镊子夹起硬脑膜,用尖刀轻轻的刮开一个洞口。

但肿瘤跟脑硬膜黏在一起,清香发现这件事的时候,肿瘤的一部份已经被刮除,脑部组织开始流血。

“止血棉。”另一位医生若也道,消毒口罩把他的脸紧紧包住。

若也用止血棉吸附不断缓缓涌出的鲜血,清香则观察着那个小小的红紫色肿瘤。

它是恶性的。和四周的粉红色脑组织纠缠不清,难分难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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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看X光了,”神经外科主任医师,久田鹰取叹道,“才一个月大就有脑瘤,铁定是PNET. (原始神经外胚层肿瘤)”

“我也是这样想。”清香道,坐在久田办公室里面的塑胶椅子上。

“就算这样你也要开刀吗?”久田道,“开刀说不定也救不了他。”

“如果不开刀,他大概下个月就火葬了吧?”清香道,“但开刀的话,说不定可以活到一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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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始神经外胚层肿瘤简单讲,就是由脑神经元胚胎组织生成的肿瘤,不知道是出了什么问题,但是这个胚胎组织在制造出新堂小弟弟的脑之后,又开始制造第二个脑。

清香不死心的用自己的肉眼证实了几个小时前在主任办公室里面的推论。

“清香,我看我们把永久引流管埋入后就缝合吧。”若也的声音被口罩挡住听起来有点混浊,“这肿瘤是无法清除的了。”

清香想起高中时看到的一个外国故事:

一个人在市场看见了死神,他和死神都露出惊讶的表情,那人立刻心想:“我要逃跑!跑到他找不到我的地方!跑到沙漠去!”随即转身便奔。

一个年老的预言者也看见了死神,便问道:“你是来杀他的吗?”

死神睁大了眼睛回答道:“对呀!但我很惊讶会在这里看到他!因为行程上排定的是两个小时后在撒哈拉沙漠的正中央啊!”

“好……”清香叹气,“缝合吧……”‘然后让肿瘤杀死他吗?’

清香心中一痛,神之介的话重重打中她的要害。

‘清香,你要不要赌?’

“赌什么?”

‘赌我可以救这个小鬼。’

“等一下!”清香制止了若也开始清理伤口的动作,“先等一下,再让我考虑一下!”若也点点头,退后一步。

“你刚刚说什么?神之介?”清香无法克制自己兴奋的心情。

‘我说我可以救他,你们没办法将肿瘤完全清除,但我有方法清掉它。’

“你可以吗?那就快点做吧!”清香兴奋到忽略了神之介撒谎的可能性。

‘我可以吗?’神之介跳到手术台上方,悬挂在明亮的手术灯上,‘你知道那个方法是什么吗?’

清香立刻冷静下来,她想起神之介的同类曾做过的勾当,“你指的是什么?”

‘融合。’神之介道,‘我要和这个小鬼融合,离开你的身体。’

“……”在直觉的否定神之介之前,清香思考着,“你和他融合以后,便可以消除那个肿瘤吗?”

‘不,’神之介道,‘那个肿瘤会变成我的一部份,你很难理解那种情形,身体的每个细胞都能用意志控制的美妙感觉。当然我没有经历过,我只有从〝她们〞那边获得的残留记忆。’

“那么……”清香低声问道,“新堂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和他的意识会融在一起,从此再也没有申之介或神之介了。’神之介笑道,‘但考虑到申之介不过是个刚满月的婴孩,而我已经拥有如此健全的意识,想必未来你还是可以看的到我的。’

“笑话!”清香怒道,“你以为我会让你做出这种事吗?”

‘我不知道你会不会,但我赌你会。’神之介道,‘你要让这小鬼死掉吗?

还是让我代替他活下去?顺道一提,刚刚我说的都是我的推测,我不知道融合后会发生什么事。 ‘

“你不能只除掉那颗肿瘤就好了吗?”清香恳求。

‘那是不可能的,我们要对某人发生作用,首先那人心中得具有产生那种作用的〝可能意识〞才行,举例来说,如果你想要京子像昨天那样和一群男人杂交,至少得先捕捉到她心中的性欲才行。’神之介道,‘而这小鬼现在根本就是浑噩不清,没有什么可供利用的东西存在。’

‘只有融合,让他的身体和我结合,才能救得了他。’

如同之前神之介告诉清香的资讯一样,他刚刚说的话大概都是真的,但也如同之前一样,神之介还是隐瞒了什么。

“你的真正目的是什么?”清香问道,“你不可能大发善心去救他的,你说过你对别人是漠不关心的。”

‘啊……!’神之介愤怒的喊叫,‘我讨厌你!为什么你总是要刺穿我!

好!我就告诉你吧! ‘

‘我要离开你,因为你死定了,你想反抗〝她们〞的意识是如此强烈,让我极度的恐惧,在不??久的未来〝她们〞一定会处决你,我可不想和你这可恶的家伙一块死去。’

“就这样而已吗?”清香冷冷道,“好像还有什么……更深刻的原因吧?”

‘难道……我真的无法隐瞒任何事吗?’神之介叹道。

‘我刚刚说过,融合之后,我很可能会成为这个肉体的主人。’神之介道,口气慢慢兴奋起来,‘你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吗?那代表我不再是你的一部份,不需要理会你的命令,如果……’神之介兴奋的必须喘口气才能继续说下去,‘如果我还能保有现在的力量……我要回来侵犯你!’

“你不是已经侵犯过我了吗?”清香道。

‘那算什么侵犯?’神之介嗤之以鼻,‘那是在你〝准许〞之下的行为!根本无法称之为侵犯!你没有拒绝也没有反抗!只是默默接受而已!要是你说一个不字,我马上就得退回黑暗的角落,等你心情好的时候再低声下气的哀求你让我舔舐你的身体。甚至连作者都没有写那一段的兴趣!’

“难道就是为了这个?”清香诧异道,她本来以为会有更高尚一点的目标,例如制造更多受害者一类的企图。

‘废话!你不知道你对我造成多大的影响!’神之介怒道,‘我已经被你制约了!渡边清香!我只想要侵犯你,对别人一点兴趣都没有!’

“……你想的就只有这些而已?”清香问道,“你不会去伤害更多的人?”

‘我只想伤害你,让你被我玩弄的失去理智,像狗一样摇着尾巴舔我的脚。’神之介道。

“好!”清香道,“那你就去吧,如果你和新堂活下去的话,你就回来找我。”

神之介一怔,‘你是说你答应了吗?’

清香点头,“趁我还没改变主意,你最好赶快和他融合。”

‘你……你是认为融合后我会消失吗?’神之介问道。

“我想除了我之外没有人可以让你消失。”清香道。

神之介愤怒的情绪传了过来,清香的话刺伤了他。

‘很好……’神之介冷冷道,‘我们等着瞧。’

神之介的身体跳到新堂跟保龄球差不多大的身上,慢慢缩小,蠕动着进入小婴孩后颈的洞口,变成一层膜黏附在他的脑组织上。

“神之介。”清香呼唤道。

‘什么?’神之介压抑着愤怒回答,‘我已经在和他融合了,不要打扰我。’

“你知不知道人类怎么形容你现在的心情?”清香问道。

‘?’神之介疑惑道,‘怎么形容?’

清香指示若也把伤口附近的止血棉和固定器收拾起来。

“陷入热恋。”清香笑道。

‘什么!’神之介大惊,‘你说什么!你刚刚说那个字是什么意思?’

融合越来越深入了,神之介感到自己的意识正在消失,而且不知道还有没有醒过来的机会。

“如果你成功了,欢迎回来黑田病院找我。”清香道。

‘等一下……我话还没说完……’神之介的声音逐渐死去,终于消失。

“再见。”清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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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手术房,清香看着在外面等待的两个人,一个是新堂雪,十四岁,也是申之介的母亲,她和邻校的不良学生交往的结果就是新堂申之介,男方已经不知去向。

另一个人是新堂绪由,三十九岁,一见清香走出手术房便着急的奔上前。

“医生,那孩子怎么样了?”她一脸担忧的问道。

“我想……应该会好转过来吧?”清香委婉道,“因为手术没有出什么问题。”没有出问题并不代表手术成功。

“喔,是这样啊,太好了!”新堂绪由放松心情,并未听出清香言外之意。

“你这死孩子!”新堂绪由对着女儿怒道,“还不过来和医生道谢!那可是你的儿子啊!”

头发染成茶色,脸色苍白的新堂雪胆怯的走上前,光上医院这件事似乎就已经把她吓得魂飞魄散。

“……谢谢。”她避免直接注视清香的视线,低着头道。

在短暂的交谈后,清香回到休息室,倒在沙发上。

想要帮助新堂申之介的欲望战胜了清香的道德感,清香心里知道,她其实已经放弃了申之介,从实习医生两年的经历里面,她看过太多救不回的人,也知道医学的界限在哪里。

申之介的悲剧并不是人为的,他会如此悲惨是因为大自然要他死,大自然说只有健康的人才有活下去的资格,他在刚满月的申之介身上放置这么多病痛只是在传达一个讯息:他不是我要的人。

所以清香赌了,她让神之介和新堂小弟弟融合,现在已经下注离手,就等庄家开牌。

看着左手,黑色的藤蔓缓缓的蠕动着,顺着清香的心意绕出一个一个的几何图形,似乎是神之介留给她的礼物。

清香细想,大概理解这是为什么了。

神之介最大的功用便是监视她,不要做出对〝她们〞不利的行为,但神之介现在已经和新堂小弟弟融合了,为了不让〝她们〞对神之介的突然消失起疑,神之介留下了自己的一部份在清香身上。

这黑色的藤蔓没有意识,只是个纯粹的工具,而且只存在于左手。

清香在睡着以前拟定了今后的计画,首先她要分析左手上的藤蔓,尽可能的了解敌人的特征,在遇到那个挺身对抗〝她们〞的人之前,清香要不断收集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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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子和敦治坐在电视机前面。

“昨天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啊?”京子问道。

“嗯……我也不知道……”敦治温厚的声音听久了之后还蛮可爱的,京子想。

“醒来之后全身都好痛,尤其是头后面。”敦治道,拿着电视遥控器转来转去。

萤幕上出现第十三频道的六点新闻,铃木保美最近出落的越加艳丽,全身透出一种摄人的气势。

“……扬凤轩小开千条北朝目前在神无川市商店街〝川流银座〞举行〝北都千岁〞连锁百货店旗舰店的开幕仪式,以下是现场的转播。”铃木保美流畅的嗓音从那对精美的双唇里面流出。

“这种事也可以上晚间新闻?”敦治愕然。

晚间新闻应该报导重大的国家大事才对,一个百货公司的开幕典礼可以出现在这个时段里面,还有实况转播,根本就莫名其妙。

画面出现在薄幕的商店街,千条北朝穿着优雅的黑色西装,拿着闪亮的剪刀将红色的彩带剪断。

天花板上准备好的彩球裂了开??

来,纸花碎片暴风雪一般落下。

千条北朝整齐的头发油亮发光,握着四周干部的手,一起举手高呼万岁。

“我们希望借着〝北都千岁〞的设立,可以更加便利我们神无川市市民的日常生活!”司仪高声念稿的声音从电视机里面传出。

“北都千岁会提供最好、最新、最便宜的电器用品、电脑设备、时装、家具等等,举凡一切生活所需,我们都竭诚为您服务!”

敦治感到左手一紧,京子握着他的手,脸色苍白。

“怎么啦?”敦治问道。

“我不知道……可是……”京子颤声道,“我觉得好可怕……”

千条北朝方正的脸孔上有着骄傲的微笑。

他看着红色舞台下的民众,今天的开幕特卖会持续到晚上十二点,所有东西都标示着便宜到不敢相信的价钱。

镜头特写千条北朝的脸。

他的笑容突然僵硬起来,仿佛是看见了什么不该出现的人。

高举的双手松了开来,左右两侧的干部疑惑的看着他。

千条北朝脸上的笑容变的像是被水泥固定住一样,变的灰白可怖。

司仪的声音也停止了,台下的观众疑惑的交头接耳,干部们围绕在千条北朝身边。

千条的身体开始激烈的震动。他张大了嘴。

啪搭、啪搭。

敦治看见千条的两条手臂掉了下来,如同没有用接着剂黏牢的模型玩具。

没有血,就这样掉了下来,好像那双手本来就不是他的一样。

“呀……!”电视机里面传出人群的惊叫,千条身边的干部们吓呆了,站在他的身边看着地上的两只手。

接着,千条身上的西装裂了开来,虽说是裂,但敦治觉得那西装就像之前有被人用刀子动过手脚一样,断的干干净净的,清爽的掉到地下。

千条的肚腹裂了开来,缓缓地像是有人用蜡笔在上面画出一条黑线。

然后是红色的血海。

现场所有人都崩溃了,恐怖的尖叫声四处响起。

“杀人了!杀人了!”电视里面有男人的喊叫声,听起来是摄影棚里面而不是现场的声音。

萤幕此时竟然再度特写千条北朝的脸!

失去生气的瞳孔还微微带着笑意,眼角的鱼尾纹清晰可见,只是那张大的嘴充满了惊骇之意。

千条的头像生鱼片一样滑开,一片一片,粉红色的脑浆和颅骨一起落下。

“因为卫星收讯不良,现在没有画面,请各位见谅。”白色的字出现在一片蓝色的萤幕上。

然后再也没有动静。

敦治呆呆的发怔。

“那是什么东西?”敦治皱眉道,“好假喔,这是某种宣传手法吧?”

他转台,跳到十一频道的新闻。

“……首相小泉纯一郎针对银行业界对新内阁的攻击做出以下的回应:”女主播姿态端庄的道,“改革是必须不断推动的,所以我们……”

“咦?对不起!”主播突然惊慌道,“现在插播一则重大消息,扬凤轩的小开千条北朝在其百货公司北条千岁,嗯哼,对不起,是北都千岁的开幕典礼上离奇死亡,现场的围观民众似乎都目睹了整个死亡的过呈,川流银座目前充满了恐慌的人群,本台的特派记者已经到达现场,接下来由织手记者为各位进行实况转播。”

画面切换,来到川流银座的东侧入口,萤幕一直上下跳动,大概是摄影师扛着摄影机跑步。

“各位好,我是织手。”穿着整齐西装的男子拿着麦克风边跑边说话,他的身边不断有人捂着嘴巴往商店街外面跑出去。

“对不起,你可以接受我们的访问吗?”织手抓住一个快步跑过的年轻人问道。

“问什么东西?”年轻人惊魂未定,无暇去注意自己的口气。

“请问前面的状况怎样?”织手问道。

“状况?他妈的!”年轻人吼道,“满地都是血!还什么状况!那个什么北条还北都的被切成一块一块的,他妈的,我再也不来了!”说完,年轻人转头就跑。

织手紧张的面对镜头,“根据这位民众的说法,似乎千条北朝已经不幸身亡,我们立刻往现场移动。”

摄影机晃动不止,画面不断往前推进,路边有很多女性蹲着发抖。

哔!画面消失,白色的电光在萤幕上缓缓淡去。

敦治转过头来,京子捉着遥控器的手不断发抖。

“京子?”敦治看着京子铁青的脸,问道。

“不听话的……”京子喃喃自语,敦治握住她的肩膀,“你怎么了?京子?”

“不听话的都会死掉!”京子大喊,她抓住敦治的手臂,眼神里面充满了恐惧,“怎么办?我有没有不听话!我有没有不听话?”

“京子!你冷静一点?怎么回事?”敦治也紧张起来。

电视被同一病房的其他患者打开,画面上是用黄色的禁止进入塑胶布围起来的舞台,地上一大滩深红色的血迹。

************

清香打开电视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半。

电视机里面每一个频道都在重播第十三频道的现场影像,但是几乎整个画面都是马赛克。

黑色的马赛克缓缓往舞台的地板移动,人们惊慌的喊叫和奔跑的脚步声变成它的伴奏。

清香看了一眼,便把电视关起来。

毫无疑问,这是〝她们〞的杰作。

恶梦的帘幕已经拉开。就算百般不愿,演员都要一个个上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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