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挚爱的痛远比身体受到伤害的痛要痛苦的多几倍。
其实现在已经是我受伤的第五天了,我的伤口已经结痂,除了奇痒难忍,并没有多疼了,只是这种掏心挖肺的痛苦几乎要把我整个人摧毁掉了。
我真的不知道这辈子是否还能再次见到我心爱的妻子。
天塌地陷的悲痛感!
直到天色暗了下来,我的眼光都没有离开那两个人消失的方向,哪怕眼泪已经流干,我也不敢有一丝懈怠,生怕一旦小妍从那边折返回来,我会错过第一眼看到她的机会。
可惜,直到山林中一片漆黑,我却依然没有等到小妍的身影。
不知道到了夜里什么时间,我已经开始昏沉沉地打起了瞌睡,才在远处金山屯方向亮起几道柱形的光亮,逐渐靠近,才看到是三四台摩托车来到了厂子里,几个带着红袖标的年轻人,都带着钢叉和棍棒,在厂子里用手电搜索巡视了没一会就发现了我。
其中有个人认出我,有些兴奋地大叫其他人:“找到个!那个受伤的!”
很快几个人都在我身边围拢起来,用明亮刺眼的手电照着我,大声质问:“那个叫南成宰的朝鲜人那去了?”
我眯着眼,浑身虚脱无力,有些神志不清地摇摇头又点点头,用没被铐住的手指了指两人消失的方向,又指了指我的嘴巴。
几个联防员都注意到了我的伤势,决定先不要冒冒失失去追南成宰,应该先把我带回村里。
我松了一口气,只要能去到公家的地方,我就一定有办法亮明我自己的身份,就一定有办法追上南成宰和我的妻子小妍。
由于无法确定我的身份,这几个人把我的手铐打开后,依旧把我的两手背在身后,重新给我带好了手铐,才把我扶到一台摩托车后面,反复强调着我们的法律政策,强调着我要是逃跑再被抓到会有什么下场,我极力露出非常顺从的样子,才让几个人放心地把我带回了金山屯。
我们之前进出金山屯都是走的山上没有路的山脊,尽管是用走的,不过也没觉得有多远,不过骑着摩托车走林间的土石路,却还是要绕出很远,颠簸着,一行人骑着摩托车居然走了大约近两个小时才回到村里。
说是村的治保办公室,其实不过就是村头小学旁边一排平房中的一建房而已,门口一个连着学校操场的平地,办公室里面摆了两张办公桌,对面的窗下有几把有靠背的椅子。
一进到村治保办公室里,我赶紧连比划带呜呜地朝他们要了纸和笔。
我详细的把我的姓名警号工作单位和单位电话都写了个清清楚楚,那个永成有些将信将疑地当着我的面核实了我所提供的单位电话和证明我身份的各种资料,折腾了好半天,才终于笑呵呵地相信了我。
他们对我的态度明显好多了,也给我准备了热水和方便面,又找来屯子里的医生仔细检查并重新处理了我的伤口,可是让我有些奇怪的是,明明他们已经确认了我的警察身份,却始终没有解开我的手铐,只是把我从双手反扣着上手铐变成了单手铐在暖气管上。
更奇怪的是,他们确认了我的身份之后,好像更加紧张起来。
当然,我现在在我们自己人的地头上,即使是有些奇怪,但对我来说总体已经是安全的了,我现在只剩下对我妻子的安危的担心了。
他们没有接触对我的制约,不过也没有难为我,给我在暖气旁边摆了一排带靠背的椅子,让我躺在上面,说等天亮了,县公安局会来人专门处理我的事,到时候我就彻底自由了。
这一夜虽然心里踏实了一点,不过也蛮难熬的,心里面一想到我那神志不清的妻子还被一个流氓加骗子的男人拐走在树林里,我就无法闭合自己的双眼,等到天色放亮,嘴巴周围居然起了一圈火辣辣的疼的溃疡。
到早上大概7点多的时候,老金头也被带到了治保办公室来,被铐在我旁边。
肯定是我出卖的他,我要说明我的情况,他这里我肯定是不能说谎的。毕竟是他放走了南成宰。
到了差不多9点多,我已经坐立不安了,终于办公室外面响起了汽车的马达声。
两个穿着警服的男人走了进来。
看着两个人非常正规的着装,我能肯定他们一定是真正的警察。
两人一个年轻点,看起来三十岁不到,一个年长些四十左右,但是两个人都是肥头大耳肚满肠肥的,着装和作派都是标准的派出所民警风格。
走前面年纪大的进了门就一屁股坐在我对面的办公桌后面,满脸的横肉,挤着一副需要仔细观察才能找到眼白的小眼睛朝我和老金头上下打量了一番,点上了一支中华烟,深深吸了一口,口鼻里立刻翻腾出一股股的烟雾,稳了好一会,才慢吞吞地开口问:“你叫杨大庆?”
我点点头。
“嗯……”他点点头,一边把大檐帽摘下来,露出他梳理的光滑锃亮的小背头,一边接着说:“我们已经和你们单位核实了,现在基本能确定你的身份……”
他说着,卖关子一样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
这是老警察审犯人时候非常常用的技巧,就是话不会一次说完,故意停顿几次,来给对方造成强大的心理压力。
虽然我也是警察,但是这招对我也同样有效,察觉到他有些故弄玄虚,我心里确实紧张了起来。
既然确定了我也是警察,为什么不放了我?
“哦,对了,我是长兴县局刑警队的,我姓蒋,这位是我的同事,小孟。”年长的人一边自我介绍,一边挥手朝年轻的警察比划了一下。
我点点头,用自由的那支手朝两个人挥了挥,做了个打招呼的动作,从警衔来看,这个蒋警官至少也应该是个指导员或队长级别的。
我用他们递过来的纸笔重新讲述了一下我的身份和来这边的目的,以及遇到了南成宰以后整个受伤的经过,不过我没有提他奸污我妻子的事。
蒋队皱着眉,从头至尾把我的写好的交代文字看了好几遍,有些不可置信地眯着眼睛在我的脸上打量,带着赞叹的口气道:“被北棒子的58式干了一枪在脸上,你居然能活下来,你也够牛逼的呀!”
我无奈地耸耸肩,心里有些奇怪他这个时候居然会关注这个问题。
那个被称为小孟的指着我被扣在暖气管子上的手问:“蒋队,要给他打开吗?”
蒋队长眯着眼睛看了看我,犹豫了一下,才点点头。
被解除手铐的制约,一种重获自由的松弛感立刻充满了我全身,我立刻站起身,走到蒋队的办公桌前,在他面前,用笔写下一排大字:我要参加搜捕行动!
蒋队笑着朝我点点头,满脸横肉,让我觉得他的笑容中似乎还有一些别的什么东西在里面。
“对了杨大庆,你说他胁迫你老婆一起逃走的,你老婆现在会不会有危险?”蒋队斜眼看着我,嘴角却流露出一丝让人十分厌恶的嘲笑意味。
我胸口一闷,却听到旁边的那个小孟呲地冷笑了一下,没等我写字,他先插嘴问我:“你俩都被挟持这么多天了,你老婆不会已经被那个北棒子给干了吧?”
我怒目圆睁,攥紧拳头差一点就要冲过去在他的脸上干一拳头了。
看到我有些恼怒,蒋队连忙朝我挥挥手,笑着说:“小孟这小子年轻,没礼貌,不应该问这么尴尬的问题,不好意思啊杨大庆。”
小孟也许是意识到自己的话确实有些不经思考,朝后退了一步,悻悻地扭头看向窗外。
“这个朝鲜人在他们国内杀了4个人,是个极度危险的家伙!”蒋队转移我的注意力说。
我吃了一惊,按照南成宰自己的说法,他在那边只杀了两个,看来他这个家伙果然就是个谎话连篇的畜生。
可是又有些奇怪,既然承认了杀了两个,为什么剩下两个却不敢提,罪名会有什么不一样吗?
我写:他对我说杀了两个
蒋队皱眉思索了一下说:“他就是用打你的那把枪,先杀了自己的养女和母亲,然后又杀了两个军干部,怎么可能是两个?”
又是一个让我震惊的消息,我突然开始怀疑起我的人生了。
难道,对于人性我活了这么大就一点清醒的认识都没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