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有理智的人,愤怒时候的冲动一过,通常都会崩溃下来,我尽管仍然很生气,但是气头已经过了,只剩下气鼓鼓地瘫坐在后座上,凝眉怒目地瞪着眼看着这个满脸油腻的小胡子。
我用手指着小胡子的脸,竭力在嗓子里发出一阵含糊的声音,刚才的厮打已经把我脸上的纱布弄得松散开,应该是我满脸的血痂让小胡子有些触目惊心了,他皱起眉,嘴角使劲向后咧了咧,居然关心的问:“杨大庆,你的伤还疼吗?”
我赶紧把自己脸上的纱布重新缠裹好,说实话,刚刚在气头上没觉得,现在冷静了一些,还真的发现伤口可能是由于我刚才剧烈的动作又撕裂开了,尤其是我左侧脸颊受损严重这一侧,开始有些刺拉拉的疼。
见我不做反应,知道我还在生气,小胡子笑了笑,不再理我,重新启动车子,沿着崎岖颠簸的山路继续朝前走。
渐渐冷静下来的我却开始好奇这个人奇怪的举动了。
这个叫刚子的人从出现在我面前,其实一直都是个凶神恶煞的形象,直到刚才他突然冒出那句表面上理解是出于对我的关心的话,我才开始发现他似乎也是个有感情的普通人,我想每个人的心大概都是这样,对别人的善意往往会首先感到温暖,然后就会慢慢放下戒备,逐渐地软化下来,我就是这样一个人。
尽管这个圆头圆脑嘴巴上面留了一抹小胡子的男人当着我的面说要侮辱我的妻子,可是我现在缺莫名的因为他的一句关心话觉得他也并非是一个坏到骨子里的恶人。
他刚刚说到他的老婆也被别人睡了,这让我有些心里发酸,他也许永远不会感受到我所受到的屈辱吧。
他也许只是发现了一些迹象,或者证据,发现了自己的老婆和别人偷情的事实,而我可是被人家当着面侮辱了自己的妻子啊!
我颓废的瘫坐在车子的后座上,一路颠簸,却也再也没有理会小胡子。
天色将晚,太阳开始压低到西边山尖尖上时候,我们终于到了一个山坳坳间的林场,车子停下来,我背着步枪跟着小胡子下了车。
这里稀稀落落的只有十几间平房,最路边的那间门口挂着一个长方形的木牌,上面写着:国营西林河林场办公室
我跟着小胡子走进那办公室,进门就见房间里已经有了三个衣冠不整的穿着协警制服的人围在一张堆满了各种食物的办公桌前打扑克,见我们进来,没有任何反应,就像我俩是空气一般。
小胡子也不在乎,朝我招招手,又朝靠里面的墙边的一个长椅比划了一下,示意我过去坐。
“这里是西林河,再往北走就是江界洲了,从长兴到江界洲,除了飞,就只有三条路可以走,这是期中之一。”小胡子大咧咧地从那三个协警旁边拽过一把椅子,坐到那办公桌前,伸手抓起一把瓜子,一边往嘴巴里扔,一边给我解释道。
当时在水文站,小胡子来抓我们的时候,他穿了套正式的警服,现在我才注意到,他那套警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换成了协警的制服,尽管和警服很像,不过对于我这种在派出所工作了几年的人来说,还是很容易就分辨出来。
南成宰会乖乖的自己走到他们的办公室里来伏法吗?这些人的做事风格让我十分厌恶。
我摸出在蒋队办公室临走前装在口袋里的小本子和笔,写道:“什么时候去搜山?”
小胡子看到我的问题,脸上有些不屑地笑了笑说:“早就开始了呀,市里动员了几百号人,从昨天就开始拉网搜了,那个棒子有枪,如果明早还没消息,就要请武警来帮忙全面清山了。”
我的头皮有些发紧,如果动员了武警部队来围剿,那就说明南成宰这次的事已经严重到足够惊动我们动用强大的军事力量来对付他了,这让我有些意外,我本身就是一直参与在其中的当事人,南成宰确实是个混蛋,可是我现在就有些奇怪,他好像也没有做什么值得政府需要如此大动干戈的事吧?
就算他在本国犯了大罪,但是到了我们这边,我们也不过是需要尽到协助的义务就行了,从来没听说过我们这边要动用武警部队来抓捕某一个脱北者的事。
他们一定是把朴大爷的死算到了南成宰的头上,加上他拒捕,两次伤了几个辅警,没准现在连我和妻子被他绑架挟持的罪名都给他加了上了,这些都加到一起,再做出一个大张旗鼓正义凌然的姿态,这个锅就顺理成章地扣在了那个畜生的头上。
我是个法律工作者,我深知法律的严肃性和公正性,这些罪名大部分都是他罪有应得,但是能惊动部队来搜山,那就一定是关系到人命,而我亲眼所见朴大爷的死是那个跟着小胡子来的小白脸所为,尽管我对南成宰恨得咬牙切齿,我恨不得能有武警当场击毙了他,不过如果需要我来证明的时候,我还是会讲出实情的。
我在本子上继续问:“我们要做什么?”
小胡子想了想说:“我们这边有四个路口,每个路口三到五个人,每隔两小时换一次班,他们几个在这边替补换班,一会你跟着我去各个路口巡查。”
我朝窗外看了看,突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这边是林区,都是山地,尽管有大量的警力在守路口,可是,对于一个受过严格的野外机动训练的特种部队人员来说,想躲过他们应该没什么难度。
我在本子上又重复了一下南成宰的身份和能力。
小胡子撇了撇嘴巴,有些无奈的表情说:“我知道这家伙有两下子,但是我们就这点人手,几百号人,在这方圆几十公里的山区,就像是小米粒堵屁眼子,屁用没有!唉,尽力而为吧。”
他粗鄙的形容词让我瞬间满脑子都是在镜子中那一边深一边浅的双色屁股蛋子,不停地收缩起伏,中间夹着黑毛的黝黑的屁眼子,在使劲地蠕动着,下面连接着一个晃晃悠悠的卵蛋前后撞击在一个极力岔分开的两条细长的白腿间,发出阵阵咕咕唧唧的泥泞声,把一股股的白色泡沫涂抹在一个前后快速涌动的黝黑肉柱根部。
我的头嗡的一声,胸口里立刻泛起一阵恶心来。
小妍到底被那个畜生给带走藏到了什么地方啊?
一想到她白皙的身体无力地被压在那个畜生身下,被他用尽力气地蹂躏,我的心就像被人猛地捅刺了一刀过来,胸口立刻闷堵起来,就好像连呼吸都没办法继续了。
小胡子不知道我的心思变化,还在自顾自地跟我说:“前天我们也是大意了,其实就算那个棒子再厉害,我们人多,怎么也能让他吃点苦头,我们这帮兄弟也不是吃素的,这回咱们有准备了,不会再有闪失,我就不信这么多人堵他,还能让他跑咯?”
我不理睬他,我的脑子里满是小妍无助又可怜的样子,我恨不得立刻抓到那个无耻的畜生,用我手里的自动步枪在他身上开出一百个窟窿才能解恨。
小胡子说的天花乱坠的,不过看起来他好像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似乎对于这次任务他是胸有成竹的样子,一边帮那几个打牌的人支招,一边胡乱抓着桌子上的食物吃。
我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南成宰的手段,小胡子只是打了个照面就被搞定了,他可能会归结于自己的大意,但我和他可是亲密相处了好几天,也尝试和他过了很多次招,几乎都是被他毫不费力地放倒在地,也几乎都是连他什么动作都没看清就输了,所以,一旦真的和南成宰短兵相接,我还真的有些怀疑这几个看起来就不那么精明的虾兵蟹将能否活下来。
我不关心这几个蠢货的生死,我担心的是我的妻子。
如果真的和南成宰遭遇,我们这边人多枪多,形势一旦混乱起来,她和那个畜生在一起,那么她也一定是处于极度危险中。
我不敢想象那种场景,我需要尽我所能的在事态发展到无法控制之前去把小妍和南成宰分离开。
可是具体该怎么做我毫无头绪。
我现在连这两个人在哪里都没有任何消息。
夜色慢慢降临在这个偏僻的山林,小胡子看了看时间,朝我挥挥手,终于带着我徒步朝林子深处徒步走了过去。
我指了指身后的越野车,脸上带着疑问看着他,他看了看我,朝林子深处指了指说:“咱们要去的检查点开不了车了,只能走路过去。”
我点点头,他接着说:“我们这边有四个检查点,都是小路,现在不到七点,得十点之前回来,我晚上答应我对象去她家接她呢。”
我心中苦笑着点点头,却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之前还说他的老婆被别人睡了,看来他这是接受了现实,选择了原谅吧。
跟着他走在狭窄崎岖的山间小路上,很快就来到了第一个检查点,一个三岔路口。
我俩过来前还没看到有人,不过等我俩走到了路口,立刻在旁边的树丛里出来三个穿着协警制服的人。
小胡子装模作样地给这几个人安排好工作,领着我继续朝前走,一边走,一边唠唠叨叨地和我倒起了苦水。
“妈的,这狗屁工作,赚不了几个钱,还要整天不着家,老婆孩子都管不了,还让人像狗一样使唤着。”
我点点头,嘴巴说不出话,但是我心里还是很认同他的感受,毕竟我也是吃这碗饭的,虽然我只是个户籍警,不过由于我是刚参加工作的新人,年轻力壮,每遇到什么大事小情的,就会被借调派出来协助其它部门做什么配合,经常就是帮着蹲点,协防联动,维持治安等等各种稀奇古怪的任务,当时我妈说做户籍警不用出外勤,工作轻松也没危险,结果,各种苦活累活危险活一样都不少。
我跟着小胡子巡查到第二个检查点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小路上也没有路灯,我俩一人拎着个大号的手电,两边都是黑噔噔又茂密的树林,各种不知名的鸟在呼噜呼噜地地鸣,脚下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的我心惊肉跳的,生怕在黝黑的树丛里突然会蹦出来一个什么妖魔鬼怪来。
在第二个点有一堆码放整齐的原木垛,我俩休息了一下,我拿着树枝,在地上写字问小胡子:“这里距离江界洲有多远?”
“过了那边的山,前面就是江界洲的地面了,不过要到江界洲县里还有差不多二十公里的路吧。”小胡子一边抬手给我指了个方向,一边跟我说。
“我担心这种检查站点没办法抓到那个人”我在地上写。
小胡子无奈地点点头,朝黑漆漆的四周张望了一番,讪笑着说:“这点人力能抓到才怪!”
“为什么不上报?”我接着写出问题。
其实我心里已经有了差不多的答案。
前天小胡子领着那两个人来水文站抓人,我就差不多知道,这边的公安系统有猫腻,他们绝对是千方百计地想把南成宰这件事给隐瞒下来不敢上报的。
不过当天我是以为小胡子他们是假冒的,现在看来,是我见识短了。
小胡子摇摇头,看了看不远处的那几个协警,小声对我说:“不是不想上报,我给你说一下长兴这边的情况吧,蒋三爷,是长兴县大队的队长,他们老蒋家哥四个,蒋老大在省厅,是咱们这种小屁民连面都没资格见的那种官,二爷,是江界洲县法院的一把手,还有个四爷,他没走仕途,一直在江界洲和朝鲜做生意,资产不敢说多少,几十个亿轻轻松松吧,他们蒋家,可以说是咱们珲春市一手遮天的存在。”
他说着,清了清嗓子,脸色有些迟疑,小心地朝不远处的那几个协警看了看,见他们没注意我们两个这边,更加压低声音说:“这次要抓这个北棒子,是四爷下的命令,别看咱们四爷不是公安口的人,但是他在整个长兴、永和还有江界洲的公安系统,他说句话比市局局长还好使。”
我十分不解,公安是国家的行政执法机关,怎么可能让一个商人指挥着团团转呢?这根本就是夸大其词了吧。
“别看我们都是三爷的直接下属,其实蒋家哥四个,三爷是混的最差的一个,我们也都是看着四爷的面子才听他的指挥而已。”小胡子似乎看出了我的心事,补充解释道。
我疑惑地看看这小胡子,他立刻明白我在问他为什么,他笑着问我:“像你在沈阳派出所当警察一个月有多少钱工资?”
我犹豫了一下,在地上划了数字4000。
他点点头,摇头小声说:“我们这边,我这级别的三千不到,就两千八百多,现在我家小孩上幼儿园,每个月要一千块,加上吃喝,月月花的精光。”
我和小妍还没孩子,所以对沈阳的幼儿园是什么价格暂时还没什么概念。
小胡子叹了口气,小声说:“帮四爷做事,他额外给我每人每个月一万,你说我们听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