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蒙彩衣进屋之后,那少年居然走到她的身后,显然,两人正是一路的。

鹰刀的心不禁沉了下去,脑中迅速地考虑着脱身的良计。

但想了七八种方法,却没有一条是能够全身而退的。

鹰刀暗叹一声,只怕今夜要糟糕了。

但蒙彩衣好像并没有出手的打算,她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鹰刀,眼光在鹰刀和若儿之间转来转去。

若儿见蒙彩衣婀娜多姿,身段风流,一顾一盼之间尽显万种风情,便是身为女人的自己见了,也有些心动。

相比之下,自己只是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蠢笨丫头,她这种绝世的风情是自己怎么学也学不会的。

眼看着蒙彩衣望着鹰刀那种奇怪的眼神,若儿的心不禁有些黯然。

这个女人为什么这样看着鹰大哥?

莫非他们之间有什么……若儿的心一片混乱,只觉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蒙彩衣目光闪动,叹息道:“今天,我只怕是来错了。”

鹰刀笑道:“既然已经来了,来对也罢,来错也罢,又何必去理会这么多?”

蒙彩衣咬着唇角,瞟了眼躲在鹰刀身后的若儿道:“奴家惊闻公子的爱妾芊芊不幸罹难……”

鹰刀只觉心中一痛,他沉着脸截口道:“芊芊她是我的妻子,并不是什么妾侍,请姑娘言词之间尊重些。”

蒙彩衣一怔,接着道:“奴家以为公子必然沉浸在伤痛之中难以自拔,是以无时无刻不在牵挂着公子,希望早日见到公子,也好抚慰一番,好排遣公子心中伤痛。却不料今日一见之下,原来公子竟是个薄情之人,旧人尸骨未寒,却已在和新人一起饮酒作乐了。如此看来,奴家这趟正是白来了。”

鹰刀听了,只是冷笑几声,也不作解释,道:“既然如此,你这就请回罢!”

蒙彩衣眼睛一转,长叹道:“看来也只好如此了。我只道公子一心想要报仇,便替公子筹划了一个绝妙之计,但既然公子已经另结新欢,想来这旧人之仇早已抛到脑后了……”说着,她竟看也不看鹰刀,便款款向门外走去。

鹰刀看着蒙彩衣徐徐而去的身影,额上渐冒冷汗,身子簌簌而抖,眼中却露出几丝犹豫难决之色。

他当然知道蒙彩衣决不会无端端地便帮他报仇,只怕其中更有许多诡计和陷阱,会将自己拖入万丈深渊。

但这些日子以来,自己心中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为芊芊报仇,可自己势单力孤,若是光凭自己一人之力便想去杀了荆流云,无异于痴人说梦。

现在有蒙彩衣的帮助,就完全不同了。

一时间,报仇和理智之间的冲突在鹰刀的心中激荡不休。

终于,鹰刀长叹一声,道:“且慢,你先说来听听。”

蒙彩衣嫣然一笑,回过身来,笑道:“天魔宫教主之位空悬已久,不知公子可有问鼎之心?”

鹰刀一怔,说不出话来。

蒙彩衣道:“报仇,有两种报法。其一,简简单单的将荆流云的人头取来。其二,拿走荆流云所有的一切,生活在无尽的痛苦之中,让他自己丧失生存的勇气。不知公子要的是哪一种?”

鹰刀冷笑道:“若是我选第一种,对你没有半分好处,你也不会来找我了。”

蒙彩衣笑道:“公子果然是个聪明人,和你合作真是愉快,有很多话根本就不用说出来。的确,若想取荆流云的人头,我轻轻巧巧便能做到,但对我却没有半分好处。荆流云就这么死了,花溪剑派还是落在荆流花的手上,根本没有我的份。我虽然喜欢帮人做好事,但对自己没有好处的好事我也是不愿意做的。”

鹰刀也笑道:“你和荆流云合作杀了荆悲情,以为荆流云会为你所控制,花溪剑派也等于掌握在你的手中了。但想来荆流云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听话,花溪剑派的实权你连半分也沾不到,所以你现在便想利用我来对付他们。只是,我奇怪的是,以你的聪明,你早在杀荆悲情之前,难道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状况吗?”

蒙彩衣叹道:“我并没有看错荆流云,却看错了荆悲情。”

鹰刀悠悠道:“是吗?”

蒙彩衣道:“本来,我们的计划是,杀了荆悲情之后,荆流云自然会登上掌门的宝座。但是,没料到的是,荆悲情这老鬼居然还留有一手后招。正是这一手后招令我白费了这许多的功夫,害得我一场好梦尽成空。”

鹰刀笑道:“荆悲情留有什么厉害的后招?”

蒙彩衣道:“就在三天前,荆流云加冕花溪剑派掌门之时,却突然发生了一个变故,派中元老柯正和华清两人居然出示了一份荆悲情的手诏。上面说道,只要荆悲情死于意外,就由荆流云继任掌门。”

鹰刀奇道:“这不正好遂了你们的愿吗?”

蒙彩衣咬牙切齿道:“但是,却要荆流花出掌花溪剑派的总督察职务。”

鹰刀道:“总督察?这个职务是干什么的?”

蒙彩衣叹道:“总督察也没有什么别的权力,只是有权对掌门发出的指令提出质疑,最要命的是,如果有两位以上的堂主也同样反对掌门的指令,便可以将它推翻。”

鹰刀笑道:“这个权力果然要命。荆悲情这招玩的是权力制衡的游戏。若我想的不错,当日蓬莱仙阁来小花溪问吕东成劫持楚灵船只之罪后,荆悲情显然察觉到什么,便亲手拟定了这份诏书交给他信得过的柯正和华清两人。只要荆悲情一死于意外,就由他两人来宣读诏书。花溪剑派另立掌门是何等大事?武林中人想必有许多人都会来凑热闹的。柯正和华清两人在那时才公布诏书,在众目睽睽之下,你们便是有天大的胆也玩不出什么花招来了。如此以来,你们就算是杀了荆悲情也不能完全控制花溪剑派,你们所有的努力也就尽为化流水。荆悲情啊荆悲情,果然不愧是一代枭雄。只是你再也料不到的是,暗算你的居然会是你的儿子和你的枕边人罢!”

蒙彩衣对鹰刀的冷嘲暗讽毫不在意,道:“你怎么知道荆悲情的诏书是在那时拟定的?”

鹰刀道:“荆悲情既然能够将小小一个花溪剑派经营为如此规模,他就绝非是个普通人。吕东成出手劫船,自然会引起荆悲情的注意。在他看来,如果吕东成是奉荆流花之命去劫船,那么荆流花便不足以担当掌门之位,自己想将掌门之位传给荆流花的决定便是错误的。但如果是有人陷害荆流花,那么这个人很有可能便是荆流云,因为只有荆流云才有可能从中捞到好处。在事情还没有水落石出之前,无论决定传位给谁,都是不恰当的。于是,他就拟了这么一份诏书。如果,果然是荆流花派人劫船,那荆流花的才干便不堪以大用,掌门之位落在荆流云身上,荆流花没有什么才干的话,对荆流云也起不了什么牵制作用;但如果是荆流云派人劫船,这掌门虽然是落在荆流云的头上,可有荆流花在一旁牵制,荆流云若想独揽大权,却是做梦。只可惜,荆悲情什么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荆流云居然敢要他的命!”

蒙彩衣笑道:“本来荆流云也是不敢的,但禁不住我一鼓动,他就什么都肯做了。”

鹰刀眯着眼睛看着蒙彩衣,道:“只怕你不是光光鼓动这么简单罢,荆流云若是没有什么把柄落在你的手上,他又怎么会做出杀父夺权这种天理不容的勾当来?”

蒙彩衣眼中流光闪动,媚笑道:“荆流云看上去象个刚正不阿的至诚君子,但我只不过向他笑了几笑,他便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对付这种人,还需要什么把柄?”

鹰刀叹道:“荆悲情有你这样的夫人,有荆流云这样的儿子,能活到现在才死已经算是个奇迹了。”

蒙彩衣笑道:“天下间能不受我媚惑的男子除了公子之外,我还没有见过有别的人。”

鹰刀摇头道:“你不用给我戴什么高帽。老实说,我鹰刀素来好色成性,但见到姑娘,我只恨爹娘给我少生了几只脚。若是天下多出几个象你这般厉害的角色,我还是早点躲到哪个乡下种田算了,也免得哪一天死得不明不白。”

蒙彩衣咯咯笑道:“公子这么擡举奴家,我真是不敢当。”

一直坐在他们身旁的那位少年冷笑道:“两位互相吹捧够了罢,说了这半天,也好说说正题了。”

蒙彩衣笑着在那少年手上一拧道:“我和鹰公子多日未见,拉拉家常罢了,你莫非也要吃醋?”

那少年登时红了脸,急得说不出话来:“你……,我……”

蒙彩衣脸一放,道:“什么你我,你既然打赌输了给我,一切便应该听我的,难道你想耍赖不成?”

鹰刀笑道:“两位打什么赌?可愿意说给我听一听吗?”

蒙彩衣笑道:“我们打的赌正是和你有关。”

鹰刀眼睛一转,笑道:“莫非,两位是以我鹰刀的生死来打赌吗?”

蒙彩衣道:“正是。奴家来找公子合作一件大事,但他却听不得我对公子才智武功的百般夸赞。所以,我们就赌你如果能不死在他的手上,我们就和你合作。但若是死在他的手上……”她以鹰刀的生死为赌局,还在鹰刀面前侃侃而谈,居然连一丝不好意思的表情都没有,好像谈的是一件很平常的事一般。

这种女人也当真是天下少有。

鹰刀笑道:“我人都死了,你们自然就不用找我了。好在,我还没有死。”他在听了别人用他的生死当赌局,居然还能若无奇事,居然还能够笑得出来。

这种男人也实在是举世无双。

蒙彩衣也笑道:“奴家早就知道,象公子这般人物又怎么会死呢?所以,我就告诉他,若是单打独斗,他万万不是公子的对手,若是想对付公子,还须另想他法。”

鹰刀道:“于是,你们就用摄魂术迷住周大叔,希望用他来吓我们出去,然后在竹林之中弄些手段,好取我的性命?”

蒙彩衣叹道:“只可惜,我们在外边忙了半天,你却躲在屋里喝酒。”

鹰刀笑道:“既然屋中有酒可喝,我又何必到外面喝风?”

蒙彩衣也笑道:“所以,他也只好到屋里来陪你喝酒了。但看来,他喝酒也是喝你不过的。”

鹰刀道:“所以,他赌输了。”

那少年突然叫道:“我侯嬴无论才智还是武功,都不是鹰兄的对手,我输得是心服口服,毫无怨言。”

鹰刀看着侯嬴,默然半晌,道:“只有敢于承认失败的人,才会迎取最后的胜利。侯兄今日能承认失败,想来日后必成大器。蒙彩衣啊蒙彩衣,你识人的眼光实在是不错。”

蒙彩衣笑道:“他虽然不错,但比起你来,却有所不及。对于我来说,你才是我最好的选择。”

鹰刀摇头道:“才智武功可以慢慢培养,但这承认失败的勇气却是于生俱来的,丝毫作假不得。”

蒙彩衣笑道:“公子既然如此看重他,我对大家日后合作的前景不禁又看好几分。”

鹰刀笑道:“你今日来这里见我,无非是想利用我帮你夺取花溪剑派的大权。你在内,我和侯兄在外,两相夹攻。但你凭什么认为我能坐上天魔宫教主之位,和你形成内外夹攻之势呢?”

蒙彩衣嫣然一笑,道:“我凭得就是我手中的这块天魔令,还有侯嬴这个人。”说着,从怀中取出天魔令放在鹰刀身前。

天魔令在灯光的照耀之下闪着一股奇异的光芒。

鹰刀望着桌上的天魔令,心里不禁有些酸痛。

思楚的背叛到现在依然是隐藏在他心中永远的痛,此刻睹物思人,又怎么能不教他神伤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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