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朔风躺在床上,仰面朝天,腿还搭在床沿外,跟黛青离开时的姿势一样,连心里想的,都一点没变。
石朔风长这么大第一次被男的亲,还是舌吻,还是他怵的人,那种震惊是没法用语言想象的,但有一点意外,他居然没什么抵触心理,当时甚至还闭上了眼。
眼前黑了,相应的其他感官就敏锐了,黛青的舌头软嫩活泼,柔韧有力,纠缠住石朔风的舌尖缠绵厮磨,耳边全是暧昧的喘息和啧啧声,发现石朔风没有拒绝后,这个吻便逐渐深入,挑逗和入侵的意味加强,石朔风大脑又酥又麻,魂魄都要给他吮出来了,完全牵引着走,最后他还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扣住了黛青的腰,而就在这时,黛青提前结束了这一吻。
“不老实,”黛青笑着拍拍石朔风的脸,没等他回神便自己下了地:“给你两天假,好好休息你的腿。”说完,黛青从外面把门带上。
石朔风干愣着眼,半天抿了抿嘴,这才觉出有点疼,黛青的吻带着天然的攻击性,像是发自灵魂深处的兽性;再咂咂舌,嘴里居然是甜的。
石朔风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很笃定自己不是同性恋,但面对黛青,他又有点糊涂了,因为这个世界ABO的存在,黛青身为omega在他心里总处在个特殊的位置,与其他男人很不一样,但也绝不是女人,扪心自问,石朔风不反感他,或是不敢反感……他在自己心里不仅是个权威的象征,现在又变成半个知己,至少到目前为止,石朔风就对他有想说话想倾诉的欲望。
天色黑了下来,华灯初上,帮派里的气氛轻松起来,人们吵吵嚷嚷嬉戏打闹,热闹的街市气氛升了起来,人心也受到感染变得活跃。
石朔风终于坐起身,他看着外面热闹暖暖的明黄色灯光,更对比出屋内的寂静,而寂静又对比出他此时复杂骚动的内心。
一动一静,再加上刚才那个吻,石朔风感觉自己要迷失了。
接下来的几天,石朔风考虑到这里低的令人发指的医疗技术,他简直把自己的伤腿当成水晶腿对待,拐杖不离手不说,能躺着决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两天假期后跟着黛青也是金鸡独立的造型。
“别在我眼前烦人,快滚!!”黛青看他这半死不活的娇气模样就心烦,连骂带吓的把石朔风轰走。
“他骨折了?”米萨迷茫的望着石朔风的背影。
“被臭虫叮了一下而已,”黛青翻了个白眼。
“你真的要带他去贸易镇?没问题吗……”米萨似笑非笑:“你想开些,虽然他身上没有信息素不容易被人辨认,但……”
“难道还有更合适的人选?你是绝对不能冒这个险,焰心够灵活但是怀孕了,其他人知道的事情太多,被抓后果不堪设想,”黛青说完顿了一下,黑幽幽的眼珠无意中泄露出丝丝缕缕的寒气:“只有他,哪怕被抓了,也什么都说不出来,能把损失降到最低。”黛青的这个眼神让米萨莫名的汗毛乍起,但没表现出来。
她知道黛青不会阴鸷到来害自己,因为他需要自己,也没这个必要,但米萨还是忍不住遍体生寒,她总觉得黛青隐瞒了什么:“我以为你会想留下他。”
“我当然希望他能留下来,如果成功了,我会考虑他在晚上的工作,”黛青说着,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
“我看他在这方面会是员大将,”米萨恢复了之前轻松的语气:“你不在的那十几天,我去生产房见过他,很是壮观……我觉得你会喜欢。”黛青嗤笑一声:“肤浅。”
壮观不是关键,重要的是安全。这句话黛青只默默地在心里说。
石朔风的腿好的很快,只是落下一条难看的疤痕,导致心理上有道坎过不去,一走起路来就一瘸一拐疼得厉害,好像伤口随时都会崩开,尤其是他长得高高大大,造型甚是难看,好在黛青专克此类顽疾,几棍子给他打好了,而石朔风自从被他亲了之后,心里对他总留有点说不清的感情,说怕也不是,讨厌也不是,喜欢……似乎也不全面,这多种感情糅杂在一起,让石朔风心里风一阵雨一阵,看到黛青就跟犯了多动症一样,不知道怎么待着好了,只好黛青说什么就是什么,黛青让他好好站着,他就步伐矫健走的虎虎生风,一看不见他人,立马旧病复发,觉得疼到恨不得单腿跳。
“这是你的武器,还有服装,”黛青把石朔风叫到一处凉棚,交给他两个棕黄色的粗布袋子。
石朔风打开粗布袋子,掏出了一把跟他手掌差不多大小的手枪和匕首:“怎么都这么小……”
“贸易镇不允许带武器,这些小的好隐藏,”黛青的一双厚重靴子高高翘在桌面上,手上拿着个烤的焦脆的炭烧蜥蜴,吃的津津有味。
石朔风从衣服袋子里翻出一条长长的黄色麻布,略微思索了一番包在了头上,他心灵手巧,包成了个印度阿三样。
黛青嘴里叼着只黑色的小爪,嫌恶的一皱眉:“你这是生怕别人认不出你吗……这东西是挡脸用的。”石朔风乖乖把头巾拆了,心想黛青真是没幽默感。
“都谁去?就咱们两个?”
“还有别人,你和浮土进去,到时候你们两个将目标撵出贸易镇就可以。”
“你不进去?”石朔风又拽出一条裤子,在身上比了比。
“他们认识我,你记住,贸易镇是绝对中立的地区,里面有专人维持治安,要是你被他们的治安员抓住,情节严重的话整个帮派都会被拖入黑名单,所以记得,动静别太大。”
“那个目标是什么人?”石朔风好奇道。
“钢铁帮的线人,之前阿嚎去贸易镇买武器被他发现了,是个男beta,浮土能认出来,进去了你听他的指示,我们也有线人在里面,必要的时候会帮你,你不用太紧张,很简单的任务,”黛青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容,看着比平时要和蔼可亲,但石朔风却不能习惯,觉得这样亲切的他看着更别扭。
“怎么你越说我越瘆的慌呢……”石朔风嘟囔。
黛青狠瞪了他一眼:“你少发牢骚自然就不会害怕。”
“好好好,你凶听你的,刺儿头。”
“你说什么?”黛青怀疑自己听到了石朔风的家乡语。
当天傍晚,太阳快落山时,黛青叫上几个帮手,带上石朔风,开着一辆改装的看不出原形的货车出了帮派。
行进的方向是追着太阳,在驶过这片沙岩墩区后,进入了一片视野广阔的沙地,这里天高路远,能够长久的欣赏日落的美景,在斑斓的夕阳之中,两个半透明的、冷冷的星体,无声无息的越升越高,就像是从红霞之中重生,却超脱于本体。
石朔风坐在驾驶舱,有些目瞪口呆,他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奇景,不禁感叹,这个世界被人类破坏成这样,依然保持着它最初的美。
“你们每天都看这个?太壮观了……”石朔风忍不住问。
黛青以为有什么情况,立刻从小睡的状态清醒,警惕的观察四周后,他不耐烦的在石朔风脑袋上抽了一巴掌:“妈的,看个双极星还能兴奋成这样。”
“你有点旅人的气质啊,”正在开车的浮土咧嘴笑了笑。
浮土的皮肤像是白癜风病人,但是颜色对比更强,石朔风简直怀疑他跟那什么基里连科兔一样,是一对儿黑白兄弟拼凑成的。
“旅人是干什么的?”石朔风揉着脑袋问。
“就是……”浮土很认真的想了想:“会唱歌作曲,会朗读,还会用乐器,自己一个人在荒漠游荡。”
“吟游诗人!?”石朔风一乐,没想到这个严肃的地方还有这种浪漫的人。
“密探!”黛青一字一顿的纠正:“他们行走于各个帮派之间,互相传递信号,谁给的待遇高他就听谁的,他会的这些技巧也无非是打动各个头目用,这种人之前咱们帮派也来过,我给了他点水,打发走了。”
“你居然没杀他?”石朔风有点意外,以为黛青碰见这种人,至少得俩耳刮子扇过去……黛青眼神闪烁,他望着窗外淡淡的说:“他会唱歌。”石朔风简直无法相信,他吸了一大口气想笑,却发现周围居然没一个惊讶的,最后还是忍住了:“……他唱什么歌这么感人?说得好像没人会唱似的。”
“你会?”一个随行的壮汉beta听了这话忽然来了精神。
“你不会!?”石朔风反问,问完他就觉得不对,他忽然想起,这个世界好像没有娱乐,就连晚上帮派的集市上也只是卖卖吃的和日常用品,多一件闲玩儿都没有,搞不好……这个世界还真没什么人会唱。
坐在副驾的黛青也扭过头看向石朔风,那一贯冷漠的眼神里竟含有一点期许,像是等待故事的孩子一样天真。
“呃……我会的不多,”石朔风被看的有点尴尬。
“你真的会?”黛青脸上露出了喜色,心想以后也许可以稍微宽待他一些。
“你是在哪学的?也是跟旅人学的?”浮土开着车,时不时的从倒车镜里看石朔风。
“呃……差不多,”石朔风不想在长篇大论的解释自己身世,随便敷衍了一句:“不过我们那的语言跟你们不一样,唱出来也不一定能听懂。”
“旅人的歌词就是听不懂的!”一个壮汉beta那布满横肉的脸露出兴奋地表情:“那是一种很古老的语言,谁都不知道歌词是什么意思。”车里的人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你一言我一语聊了起来,石朔风夹在其中,逐渐明白过来——在这个世界,娱乐是一种奢侈品,普通人或是帮派里的人,也许一辈子都听不到音乐,而云游四方的旅人则给他们带来沙漠另一头的奇闻轶事,同时会一展歌喉,这种优雅、独树一帜的生活,会让他们暂时忘却自身的窘迫,沉浸在旅人编制的幻境里无法自拔。
“你说你会,来唱一首,”黛青说着,整个人转过身,将下巴搭在副驾驶的椅背上,眼睛微眯。
石朔风感受到来自驾驶舱其他人的炙热目光,知道在劫难逃,是不唱不行。
“那个……我先说我唱得不好啊,别嫌难听,”石朔风尴尬的挠了挠滚烫的脸,脑子里快速搜了一首,清了清嗓子,真的开唱了。
因为被人盯着感觉怪不好意思的,石朔风选了首又短又脍炙人口的《jambalaya》。
这首英文歌在石朔风上高中的时候学会的,当时学校参加市里的合唱比赛,还十分专业的分出了男声部女声部,高音区中音区低音区,石朔风因为形象好气质佳,和校花一同扮演男女领唱的角色。
那为期一个月的特训和跟班花短暂的初恋,让石朔风对这首歌是毕生难忘。
从头至尾,车厢里没有一个人说话。
黛青在石朔风开口的瞬间眼睛瞪大,接着目光闪烁的眨眨眼睫毛,侧过脸来,顺着椅子背慢慢下滑,眼睛闪亮的看着窗外,不自觉的啃着自己的指甲。
而车内那两个壮汉beta则一脸傻眼的表情,似乎从这一刻重新认识石朔风了一样,愣过之后,还不约而同的傻笑起来。
一曲唱罢,所有人除了黛青,全都伸长手臂对着石朔风肩膀拍拍拍的傻笑,这是这里特有的“鼓掌”方式。
石朔风笑着应和,接受他们笨拙的惊讶之情,心想老子怎么说也参加过校园歌手大赛,人送外号小郑钧,对付你们连歌都没听过的还不小菜一碟。
正在车厢内一派欢乐时,黛青冷冰冰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贸易镇到了。”众人立刻转移了视线,目视前方。
果然,在一片深蓝色的天幕下,前方竟有一片犹如海市蜃楼般的璀璨灯光,比双极星还要明亮更多倍,在漆黑的戈壁上,形成了一个孤独突兀的星系。
“都做好准备,”黛青说着,将头巾蒙上了脸,腰间的手枪上了膛,其他人就像是猛然惊醒,睡意惺忪的脸上还残留着对梦境的迷恋,而眼前的景象却唤起他们的本能,一双手先于大脑麻木的行动,装卸弹夹的声音在行驶的轰鸣中显得异常清晰。
石朔风看贸易镇越来越近,心里不觉紧张起来,他扒着副驾驶的椅子背,伸长胳膊轻轻拍着黛青肩膀:“黛青……等一下我就跟着浮土进去就行是吗?”
“别碰我!”黛青炸了毛似的厉声呵斥,一扭身躲开石朔风的手,浮土赶紧接过话茬:“对对,到时候你就跟着我行动,有什么事儿我跟你说。”石朔风碰了个钉子,默默地点点头坐好,心里有点小别扭,不知道自己哪又让黛青不高兴了。
殊不知,石朔风刚才那善意的一拍,在黛青脑子里引发了一场小规模爆炸。
黛青人坐在前面,没人看到他刚才心慌意乱的模样。
他本在静静的思索着自己的事情,但石朔风刚才唱的那首歌总在他耳边缭绕不绝,撩的他心烦意乱,没法集中精神,脑子里的绮想一个接一个的往外冒,一个比一个夸张,简直要控制不住,而石朔风这突如其来的一拍,让他感觉好像隐私被人偷窥,顿时恼羞成怒,怒斥脱口而出后,又有种欲盖弥彰的嫌疑。
黛青把这一切让他感到羞愤的源头,全被归咎到石朔风身上。石朔风还不知道,自己刚刚得到的宽待,又被临时取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