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从沈家捞钱,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他绝对不允许有人在沈牧心里占据过多的位置,要不是为了引出老五这条毒蛇,早派人丢江里去了。
想到沈牧,沈之庭的眸子沉了沉,脸色骤冷。
黑衣保镖面色不善,慢慢靠近角落里的阮桃,阮桃手脚的束缚虽然已经松开,但是长时间的捆绑还是令她四肢发麻,根本没有力气逃出去。
“别碰我!”
“啪!”
她想挣扎,被黑衣保镖一巴掌扇在脸上。
阮桃被打得头一歪,脸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她的脑子轰鸣了一瞬,耳边像是有电流声般嗡嗡作响。
“敬酒不吃吃罚酒的婊子,就凭你也想肖想我们大少爷?”
黑衣保镖嫌恶地皱起没有,看着阮桃的眼神像是看在下水道里的垃圾。
阮桃被那一巴掌扇得毫无招架之力,身子瞬间软了下来,挣扎不了分毫。
保镖拽住她的头发,将她往里面拖,又从地上捡起一条尼龙绳,直接套在阮桃的脖子上。
大掌猛地收紧。
痛苦的窒息感涌上,阮桃瞬间面色涨红,喘不上气来。
“松…松手…”
她下意识去抓身后的手,指甲在保镖的手背上留下一道道划痕。
保镖吃痛咒骂一声,手上的力气更紧,恨不得直接掐断阮桃的脖子。
“咳…咳…松手。”
阮桃被逼出眼泪,眼前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不清,挣扎的力气也小了下去。
就在阮桃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巨响。
砰!
沉重的仓库门被人一脚踹开,阮桃艰难地睁开眼睛,顺着声音来源处望去。
一道熟悉的高挺身影正朝自己跑来,他逆着光,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只能看到身上满是血腥。
看到仓库里的场景,沈牧只感觉全身发凉,心脏处涌出难以压抑的恐慌与愤怒。
他不敢想象,如果自己晚来一步,阮桃是不是就出事了。
“你他妈敢动她?”
短短六个字,像是硬生生从胸腔里挤了出来,带着浓厚得几乎能毁灭一切的可怕气息。
沈牧气得眼睛都红了,他举起手中的钢管,狠狠地砸在掐住阮桃喉咙的黑衣保镖。
砰!
重物砸击头骨的一声脆响,黑衣保镖的身子像是脱了骨的鸡爪,瞬间瘫软在地上。
他的身下,刺目的红色血液逐渐蔓延开来。
沈牧却没有停手,像个毫无理智的疯狗,扔掉铁棍一拳又一拳砸在男人的脸上。
“疯了,疯了!畜生东西,给我住手!”
沈之庭被突然闯入的沈牧吓了一跳,看到他身上沾着的血迹后,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他立刻命令身旁的几个保镖上前制服住沈牧,但是沈牧现在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不管是谁靠近,都会被他扯住衣领狂揍。
沈牧打架完全不要命,即便是对面的拳头即将砸到自己身上了,也不会躲,只会挥起拳头,更加用力地报复回去。
再加上他的身份摆在那里,这些保镖根本不敢对他下手,只能畏手畏脚,被揍成老鼠。
“老子都不舍得动的人,你他妈掐她脖子?”
沈牧嘴里咒骂着,抬脚恶狠狠地踹向眼前的男人胸膛。
“唔!”
男人立刻被踹飞两米远,在地上抽动了几下,瞬间没了反应,不知生死。
这场景看得沈之庭是心惊肉跳,他怕这些保镖制服不了沈牧,又怕他们不长眼伤到他。
“沈牧!你他妈给老子住手!”
沈之庭的风度儒雅都消失不见,被沈牧气得脸色涨红,连连咳嗽。
可是沈牧什么也听不进去,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将欺负小同桌的人全部杀了。
杀光,杀干净,包括他自己。
这段时间,是沈牧这辈子最痛苦,最难熬的日子。
他知道小同桌生气了,所以发了疯似地给她发消息,打电话,可是小同桌都没有接。
最后,好不容易通了,他不顾一切地祈求原谅,小同桌说的第一句话,却是要他去死。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沈牧感觉头痛欲裂,他甚至产生了幻听,就好像自己的心脏真的碎裂了,碎成一片又一片,化为碾粉消散。
他被沈之庭锁在庄园内,度秒如年,好不容易才逃出来,卑微忏悔,痛苦恳求,最后却换来你去死吧四个字。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沈牧知道,自己好像真的失去小同桌了。
永远,永远地失去了。
不…不行!
沈牧咬牙,手中的动作更重,凌厉的拳头带着风,砸在男人的颧骨之上。
沈之庭完全劝不住,又急又气。
照沈牧这个架势,完全将人往死里打,再不松手,只怕会出事。
扯上这么多条人命,解决起来太过于麻烦了。
突然,他眸光一闪,不知想到了什么,猛地看向地上狼狈不堪的阮桃。
不知道她能不能降得住沈牧。
沈之庭走到阮桃旁边,哪里还有刚才的高高在上和盛气凌人,他蹲下去赔笑道“阮小姐,实在不好意思,今天这件事纯属是个误会。”
“呵,误会?”阮桃笑得讽刺,被掐得青紫的喉咙光是说一句话就疼得全身颤栗,喉骨都像是被人捏碎了一般。
“我差一点就被掐死了,这在沈总的眼里,只是一个误会?”
沈之庭是真的对她起了杀心,只因为沈牧侮辱了她,而她要将他唯一的儿子送进监狱。
加害者逍遥法外,顺风顺水,受害者却要被灭口,差一点死在这座阴凉的废弃仓库。
阮桃恨得咬牙切齿,她巴不得沈牧惹上人命,永远烂在监牢里!
给脸不要脸!
沈之庭的五官扭曲了一瞬,很快便恢复成笑意盈盈的虚假模样,他将阮桃从地上扶起来,用着商量的语气道。
“只要你帮我劝住他,我会给你一笔补偿费,送你回家,并且保证永远不会让沈牧去找你。”
家…听到这个字眼,阮桃的眸子颤了颤,鼻尖发酸。
她真的好想,好想回家。
如果不是被沈之庭绑架,她现在已经登上了回南方的飞机。
阮桃压抑住上涌的难受与委屈,红着眼看向沈之庭,嗓音中带着浓浓的鼻音“真的?”
见阮桃松口,沈之庭松了一口气。
“真的,我可以联系当地警官去接机,绝对不会让沈牧找到你。”
见两人当着他的面进行交易,沈牧的肺都要气炸了,他转头瞪着阮桃,凶横的表情之下,是溢出来的难过与脆弱。
“阮桃,你他妈敢答应!”他连架都不打了,一脚踹开眼前被揍的鼻青脸肿的男人,大步跑到阮桃身边。
沈牧却不敢伸手去碰她,只能死死盯着她的脸,眼尾通红。
不要,不可以…
阮桃没有看他,她扭头看向沈之庭,淡淡道“我答应。”
“阮桃!”
沈牧猛地拽住阮桃的手,被她用力甩开。
“你他妈别碰我!”
这是阮桃第一次说脏话,像只受了伤的小刺猬,露出尖刺保护自己。
她盯着沈牧,一字一句,说得格外重。
“我嫌恶心。”
沈牧的身子晃了两下,几乎撑不住站立。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阮桃,意图从她的脸上看到半分难过。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厌恶和嫌弃。
小同桌厌恶他,这个认知,令沈牧全身发疼。
即便他早就知道了,但是只要看到阮桃的眼神,心就跟针扎似的,密密麻麻。
“你看,我已经劝住了。不知道沈总什么时候履行自己的承诺。”
“现在就可以。”
“好。”
话音刚落,仓库门被打开,黑衣人鱼贯而入,直接压住了沈牧的肩膀。
沈牧没有挣扎,他脸色苍白,发尖被汗湿,沾染着泥土和血液,像个被判处了死刑的犯人。
“阮桃…”
他哽咽着唤阮桃的名字,阮桃离开的脚步微顿,却没有转身。
“别走…”
沈牧狼狈地乞求,眸含泪光,就连呼吸都带着微弱的疼痛感。
阮桃垂在身侧的手蜷了蜷,又很快松开。
她一个人来到北方读大学,没有亲人,没有朋友。
是沈牧,给予她荒凉的生命中唯一的光亮,也是沈牧,带给她最不愿回忆的痛苦。
她想逃避,想忘却,但是只要闭上眼睛,花坛边可怕的一幕便如同放射灯一般出现在脑海中。
阮桃夜不能寐,辗转反侧地失眠,甚至有了轻生的念头。
但是只要想到错的不是自己,她又不想死了。
如果可以的话,她也想不顾一切地报复回去,但是为什么要将余下的生命浪费在一个疯子身上。
她要活着,活得精彩快乐。
阮桃放过了沈牧,也放过了自己。
她释怀般扬起一抹笑,嗓音轻得仿佛一阵风,很快便会消散“再见了,沈牧…”
再见,她的痛苦回忆,再见,她遗憾的初恋。
阮桃慌乱地擦干眼尾的泪珠,提步想离开,身后,传来沈牧的声音。
“我不要再见…”
“小同桌,我会让你永远记住我。”
说完,沈牧捡起老五丢在一旁的匕首。
“沈牧!”
沈之庭看出他的意图,惊慌失措地咆哮出声。
噗嗤…
利刃捅破血肉的声音,回荡在空旷寒凉的仓库。
凌晨一点的首都医院内,医护人员井然有序地进出,每个人脸上皆是紧张的神色。
沈牧,沈氏集团的太子爷,现在竟然在急救室进行抢救,生死未卜。
“让开!都让开!”
头发发白的老院长被众人簇拥走到沈之庭面前,恭恭敬敬地弯腰“沈总放心,我们医院一定会竭尽全力救助沈少爷,绝对不会怠慢分毫。”
“记住你说的话,要是我儿子出了任何问题,你们这个医院也别想开下去了!”
院长脸上闪过一抹尴尬,只能讪笑着连连点头,附和道“是,是。”
说完,他悻悻退到一边,时刻关注着急救室里情况。
这次他派出的医生和护士都是在医院里工作了十几年的,经验老道,从来没有出过任何意外。
“牧哥?牧哥怎么了?”
周晨急色匆匆从外面进来,他刚被小桃子的一通电话叫醒,得知沈牧出事了,连忙开车赶了过来,袜子都没穿。
看到门上亮着光的正在急救中五个字,周晨整个人像是失魂般愣在原地。
“不…不可能,这是怎么回事。”
他看着蹲在角落里脸色发白的阮桃,立刻冲了上去,攥住她的双肩问道“小桃子,牧哥这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就进了急救室呢?到底出什么事了?”
问完,周晨才注意到阮桃身上沾着的大片血迹,甚至都干涸了。
他瞳孔骤缩,倒吸一口凉气。
阮桃瞳孔发直,眸光涣散,任由他摇晃也没有反应。
血,都是血…
她的脑子里不停回放着沈牧自杀的那个场景,一遍又一遍。
他躺在血泊中,虚弱地喘着气,眼睛却死死地盯着她的脸,眸子里仿佛燃烧着什么东西,滚烫的温度烫得阮桃全身泛疼。
他居然要用死来逼迫她,逼迫她永远记住这一幕。
阮桃娇小的身子蜷缩成一小团,窝在角落,突然开始抽搐,她的唇毫无血色,一张一合,像是在说着什么。
声音太小了,周晨听不清,他伏低身子。
“不要…不要…”
不要什么?
不要沈牧死,还是不要记住他?
连阮桃自己都不知道答案,她只知道,沈牧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她面前。
他对她做出那么多肮脏恶心的错事,凭什么说死就死,将所有痛苦的记忆全部留给她?
凭什么?凭什么?
阮桃在心里怒吼着,眼泪不受控制夺眶而出,汹涌异常,一滴又一滴落在地板上。
周晨慌了,有些不知所措“小桃子你别急着哭啊,牧哥到底是出什么事情了,出车祸了还是被人打了?”
阮桃终于开口,嗓音哽咽,带着浓浓的鼻音“腹部中刀,出了很多血。”
“什么?”
周晨瞪大眼睛,几乎以为自己是产生幻听了。
“为什么会腹部中刀呢?哪个畜生做的,老子去做了他!”
他气得发抖,盯着阮桃,想要从她口中得到一个名字。
但是阮桃只咬紧下唇,不欲再说。
周晨没办法,只能在阮桃旁边坐下,努力安抚她的情绪。
“小桃子你别担心,牧哥这个人从小就被幸运之神眷顾,买个饮料都能中个再来一瓶,这次肯定也会没事的。”
这话也不知是在安慰阮桃,还是在安慰他自己。
如果没有大事,为什么会出动这么多的医务人员…
“让让,都让一下!”
护士长捧着一盘血浆急匆匆跑进急救室,急救室门打开的那一瞬,阮桃看到手术台上一圈又一圈带血的绷带。
砰!
门再次被重重关上,隔绝了阮桃的视线。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漫长的等待,逐渐消耗了沈之庭的耐心,院长只能在一旁不停顺毛,祈祷手术能成功。
拖得越久,说明伤势越重,手术的风险就越大。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天光破晓,正在抢救中这五个字终于灭了。
急救室门再次打开,神色疲惫的医生和护士推着沈牧出来,众人一拥而上,将阮桃隔绝在外“手术一切顺利,还好伤口没有插到胃,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手术顺利…
阮桃只能听到这四个字,她劫后余生地喘了口气,身子一软,差点摔倒在地上。
沈牧没事了…
阮桃扯了扯唇角,鼻尖发酸,心中不知是庆幸还是感概,她扭头,看向病床上被人层层围住的男人,眸子通红,目光哀伤。
而后,阮桃收回目光,默默地转身离开。
“站住!”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阮桃顿了顿,而后加快脚步,朝着外面跑,颇有种落荒而逃的意味。
“不准走!”
快要跑到门外的时候,手腕被猛地攥住,阮桃落入一个温暖有力的怀抱中。
她仰头,对上一双猩红的眸子。
沈牧刚从病床上爬下来,又跑了一段路,脸色苍白至极,难掩虚弱,狭长的眼眸却像是浸了鲜血般,红得可怕。
“不准走。”
他又哑声重复了一句,紧紧攥住阮桃的手腕,不愿松手,指腹滚烫炽热,像是要直接把阮桃融化。
阮桃扭头不愿看他,用力挣扎“放手。”
“不放。”
沈牧得寸进尺,直接抱住阮桃的腰身,毛绒绒的脑袋埋入她的颈间,极尽眷恋地蹭了蹭。
“小同桌,我真的知道错了…”
沈牧哽咽着,铁臂仿佛烙铁般禁锢在阮桃纤细的腰身上,逐渐收紧。
阮桃有些喘不上气,她用力捶打着沈牧的脊背,丝毫不在乎他的伤势,以及腰腹部刚刚缝好的伤口。
沈牧疼得闷哼一声,却不舍得松手,只将阮桃抱得更紧。
“你放手!放手!”
啪嗒。
挣扎间,脖颈处突然滴落一道湿润滚烫的触感,阮桃像是被烫到了一般,瞬间僵硬在原地。
沈牧闭上眼睛,眼泪一滴滴滑落,察觉到阮桃挣扎幅度越来越小,他得寸进尺地收紧,嗓音低哑,喉咙像是被一把小刀划了个稀巴烂,吐字也充斥着血腥。
“让我抱一会,就一会。”
阮桃纵容地闭上眼睛,不再挣扎,眼尾有泪滑落。
不知抱了多久,阮桃感觉自己的脖子都要断了,怕碰到沈牧的伤口,她伸出手,戳了戳他的背。
“放开我…我脖子有点酸。”
沈牧吸了吸鼻子,不情不愿地放开了她,只是手却没有松开,还是紧紧攥在阮桃的腕骨处。
“你要去哪?”
沈牧眼眶红红地看着她,语调闷闷的,像是在质问,又像是在撒娇。
阮桃受不了他这种眼神,沈牧红着眼求原谅的模样,像极了一只可怜巴巴的小狗,太具有迷惑性。
她不想原谅,也不能原谅。
阮桃扭头,移开目光,低低地嗯了一声。
“我订了明天下午的机票,回家。”
沈牧踉跄地后退两步,感觉身体有些凉,血液似乎都失去了原本的温度。
“你还想离开?”
他想嘶声力竭地质问,话刚说出口,却又怕吓到她,只能硬生生压低了嗓音。
“沈牧,你不会以为,通过自杀的方式就能留住我吧?可惜你想错了。”
“我可能会愧疚,但是不会难过,自从知道你对我做的那些事情后,我对你的喜欢就已经消耗殆尽了,你明白吗?”
对于缺爱的老鼠来说,过期的奶酪,入口时是甜的,回味却是苦涩至极,仿佛穿肠毒药。
继续吃下去,没有半点好处。
沈牧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他像个吃不到糖果的小孩,固执地一遍遍重复着“为什么…”
为什么不能给他一个补偿的机会,为什么宁愿孤零零回到南方,也不愿意待在他身边。
在宠爱中长大的小孩,永远无法和福利院里的孤儿共情。
在沈牧的认知中,从小到大不论自己做了什么,都能得到别人的恭维和夸将,即便是犯了错,不需要道歉也能轻易得到他人的原谅。
但是阮桃做不到。
她倔强敏感,像一只遍体鳞伤的小动物,露出满身的尖刺来抵御外界的攻击。
沈牧的出现,就好像是她孤独生命中透进来的一束光,是那么温暖,那么耀眼。
拨开了密不透风的云层,使阮桃看到了蓝天与白云。
最后,她却发现这缕光也是假的。
“沈牧。”阮桃仰起头,直视沈牧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得无比认真“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不是所有的对不起,都能得到一句没关系。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你对我造成的伤害,不会因为一句轻飘飘的道歉就能消失不见。”
沈牧红着眼反问,他死死盯着阮桃的眼睛,颇有一种不得到答案不罢休的架势。
“那我要怎么做,你告诉我,你想我怎么做。”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回到过去,我不会来到这座城市,更不会遇到你,但你觉得,可能吗?”
在沈牧痛苦猩红的眼神中,阮桃甩开了他的手。
她白皙的小脸上染着泪光,表情却是温柔又恬静,仿佛已经释怀,换个说法,便是已经死心。
“所以,就到此为止吧,你还有大好的前途和光明的未来,不必要耗费时间在我身上,别自杀了,好好生活吧。”
“那如果,我去自首呢?”
沈牧突然开口,眸子含泪,可怜又倔强的目光使得阮桃全身发疼。
她愣了愣,心中咯噔一声,勉强扯出一抹笑,摇摇头“别开玩笑了。”
骄傲又不可一世的沈家大少爷,怎么可能愿意沦为一名阶下囚。
况且,即便他有这个想法,也永远实现不了。
沈之庭不会允许,沈氏也不会允许。
见阮桃的神情有些动容,沈牧像是看到了希望,双眸放光,他急切又慌乱地开口“我没开玩笑,我不能让时间重来,但是我可以去坐牢,我去蹲局子,去承担责任。”
说得太快,沈牧甚至被呛地重重咳嗽了几声,腰腹的伤口撕裂,血液隐隐从纱布里渗了出来。
但沈牧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阮桃的脸色。
阮桃静静地看着他,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在她的沉默中,沈牧眸子里的光逐渐熄灭,变得黯淡无比。
阮桃垂下眸子,轻声道“好…”
沈牧猛地抬头,他重重地喘气,盯着阮桃的脸满是不可置信。
“小同桌,你说什么?”
阮桃抿了抿唇“没听清,就当我没说。”
沈牧急了“不行,我听到了,你说的是好。”
阮桃低声轻嗯,沈牧终于确定了答案。
他嘴角上扬,眸子里闪烁着光,还想说什么,被阮桃打断。
“你的伤口裂了,回去再包扎一下吧,我走了…”
说完,阮桃垂眸转身,刚走出一步,却被沈牧叫住。
“小同桌…”
阮桃停下脚步,沈牧小心翼翼开口问道“等我出来…能不能给我一个重新追你的机会。”
他想干干净净,堂堂正正站在阮桃面前,说一句我喜欢你。
一秒…
两秒…
三秒…
沈牧从未感觉时间如此漫长,寸寸嗟磨着他的神经,他感觉自己要被折磨疯了。
终于,他听到了阮桃的声音“嗯…”
“但我不会等你,或许那时候,我早已结婚生子”
沈牧的眸子颤了颤,他努力扬起一抹笑,嗓音却带着哭腔“嗯,别等我这个混蛋。”第二日,沈牧自首了。
在审讯室内,沈牧对于自己所做的事情供认不讳,只是对于受害者,他只字不提,不论警方怎么问,也没有透露关于她的半点信息。
不过几日前阮桃曾经报过一次案,所以警局内的所有人对此都心知肚明。
阮桃登上飞机的那一刻,手机收到一条信息。
信息没有署名,只有短短的四个字——注意安全。
那一刻,阮桃泪如雨下,而沈牧,将手机交给了看守监狱的警察,轻声道谢。
高傲如他,此刻却卑微得仿佛地上泥。十个小时后,飞机平稳落地,阮桃终是回到了南方,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家乡。
踏上南城土地的那一刻,她的心里涌出一抹前所未有的安稳感,就好像走失的幼鸟终究归巢。
她没有选择步入社会开始工作,而是在学校周围租下一个小房子,重新入学,冲刺高考。
她学习成绩本就优秀,在学校受到了不少老师的青睐,最后考上了本地的一所重点大学,成为一名新生。
时光飞速,几乎是一转眼,便从指尖流逝。
三年后“小桃子!收拾好了吗?电影要开场了!”
“马上好,来了。”
阮桃应了声,整理好微乱的刘海,笑着挽住江喻婷的臂弯。
江喻婷看着阮桃的打扮,眼睛里闪过一抹惊艳,她伸手,捏了捏阮桃的脸颊。
软绵绵的,触感很好。
刚入学的时候,阮桃还瘦不拉几的,最小码的裙子穿在她身后都显得十分宽大,不过被她们几个室友投喂了三年,整个人变得白白嫩嫩,倒真像一只能流汁的小桃子了。
“小桃子生得真漂亮,难怪工程系的系草对你念念不忘。”
杨兮兮开口调侃,与江喻婷交换了一眼眼神,笑得暧昧。
“行了,你们就别调侃小桃子了,谁不知道,她心里可是有一个白月光的存在呢。”
闻言,阮桃的眸光暗了暗,轻声催促“好了,别八卦了,电影马上开场了。”
“也对,还有十分钟,我已经叫好了车,快走吧。”
这次看的电影名为这么多年,主要讲叙了一个破镜重圆的爱情故事。
从电影院出来,除了阮桃外,另外三个都哭红了鼻子。
特别是江喻婷,整张小脸全是泪水,一双眼睛红得不成样子。
她是一个典型的双鱼座,敏感玻璃心,情绪波动非常大,平时在宿舍就喜欢捧着恋爱小说,看到高潮时还会跟着哭或是笑,阮桃早已习惯,从包里拿出准备好的纸巾递了过去。
江喻婷哭着接过,抽抽嗒嗒地吐槽“太好哭了,两个人隐晦又热烈的爱简直是太戳我了,小桃子果然是铁石心肠,这都不哭。”
“啊?”阮桃迟钝了两秒,问道“可是结果不是好的吗?”
“结果是好的,但是过程也太虐了吧,明明两情相悦,却因为各种事情而分开。”
江喻婷吸了吸鼻子,难受地将脑袋埋在阮桃颈间。
闻言,阮桃鼻尖微酸,她笑了笑,轻声道“有时候,两情相悦不代表一定要在一起。”
三年前,她的成绩足以考上清北,但是阮桃不顾老师同学的反对,毅然而然填了本地的南城大学。
北方,承载了她太多痛苦和甜蜜的回忆,这些回忆就好像一座大山,重重地压在阮桃身上,压得她喘不上气来。
所以阮桃选择了逃避和忘却。
可是,沈牧在她心上留下的痕迹,不管经过多久的时间,都无法抹平。
他曾说会来找她,三年了,骗子…
四人看完电影,又在电影城周围逛了逛,才打车回学校。
南城大学门口是一条长长的小吃街,此刻已经聚满了大学生,杨兮兮带着另外一个室友吃烧烤去了,阮桃和江喻婷没什么胃口,打算回宿舍。
校道上,路灯亮起,时不时有几对情侣在石椅上偷偷亲吻。
江喻婷小心翼翼地侧眸偷看,笑得像只偷到了奶酪的老鼠。
“小心被人发现,你也太光明正大了。”
阮桃去捂她的眼睛,江喻婷偏头躲过,眼睛像是沾了胶水般死死黏在角落里抱在一块的两人身上,激动得手舞足蹈。
“伸舌头了,伸舌头了!”
她的声音没有压着,差点引起了那对小情侣的注意。
“嘘!”
阮桃连拖带拽将她拉走,路过篮球场时,两个穿着运动服的男生挡在了面前。
他们头发有些湿润,胸膛上下起伏,喘着粗气,明显是刚打完篮球。
阮桃看着两人,有些疑惑地问道“有什么事么?”
其中一个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羞涩开口“你好,上次在食堂我就注意到了你,只是一转眼就不见了,现在好不容易又遇到了,可以加个微信吗?”
阮桃脸色未变,习以为常地拒绝道“我有男朋友了。”
闻言,两名男生也没纠缠,说了句不好意思后便逃也似地离开了。
看着两人的背影,江喻婷啧啧两声,言语间满是遗憾“两个如此清纯的男大学生,一看便知道身材好,体力棒,小桃子你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
闻言,阮桃点了点她的额头“少看点小黄书。”
“不过话说,我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男生,才能入小桃子的眼睛,他对你很好吗?”
小桃子不是一个看脸的女生,想必那个男生也非常优秀。
哪知,阮桃只是沉默了几秒,而后摇了摇头“不,他对我不好,一点也不好。”
江喻婷瞪大眼睛“为什么?对你不好你还喜欢他?你受虐狂吧你”
阮桃张唇,还没来得及解释,身后传来一阵不轻不重的脚步声。
“都说了不加微信,没完了是吧?”
江喻婷还以为是刚才那两个男生去而复返,她不悦地转身,突然倒吸一口凉气。
“卧槽,帅哥!”
阮桃转身,视线里闯入一抹熟悉的身影。
沈牧穿着白衬衫站在树下,单手插兜,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狭长的眸子仿佛盛满了星空,冲她笑得温柔。
“好久不见,学姐?”
阮桃愣在原地,眼眶发热滚烫,她擦了擦眼尾,扬起一抹浅笑“好久不见。”
“小桃子,你和这帅哥认识吗?”
江喻婷看了看沈牧,又转头看向阮桃,突然发现她居然哭了。
“诶?小桃子你怎么哭了?这是怎么回事?”
阮桃轻轻地摇头,嗓音哽咽,带着毫不掩饰的哭腔“喻婷,我好像等到了。”
“等到了?等到了什么?”
江喻婷满脑袋问号,还想问清楚,就看着阮桃扔掉手里的包,就朝着少年的方向跑去。
夜风吹乱了她的长发,吹干了眼眶里的泪痕,阮桃张开双臂不停向前跑,直到站立在少年面前,紧紧抱住他劲瘦有力的腰肢。
少年的怀抱,像是洗净了所有的暴戾,只留下最干净澄澈的气息。
阮桃抱得很紧很紧,恨不得将自己也化作这夜间凉风,彻底融了进去。
“小同桌…”
沈牧的嗓音冷冽微哑,唤着对阮桃来说陌生又熟悉的称呼,声线里充斥着毫不掩饰的眷恋和缱绻。
他低头,脑袋阖在阮桃的发顶,闭了闭眼睛。找到了,终于找到了。
沈牧的手臂寸寸收紧,身上滚烫炽热的体温顺着肌肤蔓延至阮桃的身上,消了几分夜间寒意。
“你怎么才来。”
阮桃在他怀里抬起头,眸子红红地看着他,娇小的身子由于委屈而一抽一抽,看得沈鸢心尖泛疼。
沈牧眼尾通红,他伸出手,指腹勾去阮桃眼尾的泪痕,滚烫的泪水像是要将他的肌肤烫出一个洞。
“抱歉,久等了。”
阮桃将脑袋埋进沈牧的胸膛,一言不发。
见此情景,江喻婷就算是个傻子此刻也应该明白两人的关系。
想必这个白衬衫少年便是小桃子心中等待的那抹白月光,她掏出手机给阮桃发了条信息,而后识趣地转身离开,留给两人重逢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