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一声,火光明灭,烟雾腾起,在男人的指尖缭绕。
女人看了看他在窗边挺立的背影,慢慢的走了几步——却并没有靠近,而是走到另一边的椅子上坐下了。
沉默。
在卧室蔓延。
没有人先开口说话。
男人慢慢抽完了这根烟,吐了一口烟气,摁灭了烟头,又伸手去拿另一根的时候,手指却顿住了。
“你现在很少去陈教授那边了,”他看着窗外如墨的夜色,打破了沉默。
声音平静。
女人没有吭声。
“他很忙。”男人对着窗外叹气,“推进器研发任务重,离不开他。教育工作怕又要占用了一些时间。”
女人轻轻嗯了一声。
男人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开口,“我妈——从我记事起,我妈就和罗斯叔叔,还有喻叔生活在一起。”
“还有爸,偶尔来。”
女人嗯了一声。
“这么多年,他们几个就是这种关系,没有更多的人,也没有更少。”他扭过头,看着她。
连月似欲张口,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口。她低着头坐在椅子上,一身红裙,如同一朵盛开的玫瑰。
只是叹了一口气。
好像不需要解释什么,也没有什么解释的意义。
男人慢慢走了过来,一直走到她面前,慢慢伸手,摸她的头发。
她的发丝在他的指尖纠缠。
“我——”
“连月——”
两人都顿住了。
“你先说。”他低头看她,低声说。
“其实,一直是我高攀你。”她抬起头,眼里波光粼粼,倒映着点点的灯光,“我不过一个孤女,没有家世背景——”
除了一点过人的颜色,又哪里配得上他?能力也普通,也处理不好很多关系。于他没有助力,只有负担。
而他生来就是富贵子孙,仆从环绕,资源优渥。
和自己犹如天地之别。
男人慢慢摇头,打断了她。
“不是这回事。”他说着话,慢慢在她面前蹲下了。他单膝跪地,仰头看她,声音沉稳,“还是我来说吧。”
“老五性格自我,正常的。”
灯光打在他的脸上,格外的俊美,他看着她,喉结滚动,“在国内,谁不让他三分?何况他放浪是放浪,正事上其实是靠谱的——”
“又单身。以后怎么样我们都不说,现在,”他顿了顿,“我不反对。”
默了一下,男人放低了声音,又叹气,“怕是喻叔也只会无视。”
“因为这不重要。”
连月看着他,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和喻恒没事——”
“你听我说,连月。”男人打断她,神色平静,“大哥那边——”
连月垂下眼,却轻轻摇摇头,一言不发。
眼里似欲有泪。
“那位——”
男人胸膛起伏,默了默,“算了。不说那位。”
他改变了话题,“刚刚我们聊天,你也听到了?大哥三年内要省委入常。”
“以不到四十的年纪,能走到这一步,”他顿了顿,“意味着什么,你懂不懂?”
连月抿抿嘴,手悄悄的捏住了自己的裙子。
没有回答。
“若能到这步,”男人的话又传来,“在大国权力排名,恐怕已经能排到前200。大哥又是这么年轻,又有好家世——又哪里是一句前途无量可以形容?”
“何况那位还有十年。”
季念看着她的眼睛,轻轻握住了她紧捏着的拳头,低声说,“就算到时候退下来,也不过只是退居幕后罢了,喻家百年耕耘,树大根深,哪容小觑?”
“我和喻阳,”
连月顿了顿,吸了一口气,捏了捏自己的手指,这才低声道,“没有什么的。”
真的没有什么吗?
她手指紧握,甚至感觉自己背部都泌出了汗。
那些唇舌交缠,拥抱,心跳。肌肤触碰。
明明知道不该不能,可是还是忍不住的吸引和靠近——
如飞蛾扑火。
小腿上刚刚他触摸过的位置,似乎还有他的手指在流连。
季念笑了起来,他捏了捏她的手。
“我只是分析给你听,”他轻笑,“人总要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又身处何地。何况哪里这么吓人?今时不同往日。我总能护住你。和这些比起来,我倒是更希望你辞职,”
连月摇了摇头,他只是笑,“全世界走走看看——”男人突然大笑了起来,“到时候跑路也方便一些。”
“真要跑路?”连月心里一紧,却又强笑了起来。
“未雨绸缪。”男人看着她笑,“像我们这种资本家,那都是全球收割,又哪里有什么祖国?哪里局势好我们就去哪里。哪里局势不好,我们就拔营跑路——”
“和大哥老五可不一样,”他笑,“他们是三代奉国。家国家国,家就是国啊!”
女人没有说话。男人站了起来,又走到旁边伸手摸了一根烟点燃。
“其实有时候走到我们这一步,很多事已经不是自己要做了,”他抽了一口烟,烟雾袅绕,“而是局势要推着你往前走了。”
“身不由己的事太多。”
“在别人看来,我们已经高高在上。可是却不知,天外尚有天,人外还有人。今日繁花似锦,明日可能就烟消云散。”
连月看着他。
“上层争斗更是,你死我活。可是大家都没有退路。”
“天意已经搅合太深。又做到这么大——别的不说,前面有股东提刀霍霍,后面有几万维持家计的员工和供应商,”他靠在桌前,伸手敲了敲烟灰,姿态优雅,“连我都有这种感慨,下面的人其实更是随风飘摇罢了。”
“有时间我都想,”他侧头看她,“不然带着你去南半球买个小岛来住,”
他笑,“也不贵,才几百万美金一个。”
“钱是够的。我们季家的钱,早就几辈子花不完。”
“可惜妈只生了我一个——”
他侧头,又伸手摸了摸她美丽的小脸,微笑,“没有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