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生人的日子依旧一片平静。
只是路上多了几辆警车。
牛年已末,虎年初始。
树上张灯结彩,虎型的卡通剪纸可爱;路边悬挂着国旗,随风飘荡,一片正红。
江水漫漫,奔腾不息。
出城车流涌动,商铺人来人往。
街上或有旧友相见,拥抱大笑,又有人打开了家门,笑着迎接许久不见的亲人。
s委宽大肃穆的会议室里,几个人围坐一圈,气氛肃穆。
中间的男人脸色不露,目光精干,声音慢条斯理,四平八稳;其他几位也面色肃穆,掩盖住了各自的心思各异。
“如何保证广大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这次事件,是一次性质极其恶劣的治安案件——”
不远处的某个接待室里,也有人在独自等待,如坐针毡。
“省委领导班子全体决议,一致决定马上成立巡查组——立刻开展专项整治——”
“春雷行动。”
漫长的会议后客人终于等到了来人,来人也带来了会议的结论。
但是这却并不是客人想要的内容,又或许他关心的内容根本无人会拿出来讨论。
达摩克利斯之剑依旧悬挂在头顶,注定会落下,却又让人心存一丝侥幸。
无人知道什么才是满意的答卷。
或许下一秒刀就会落下,又或许就像另外某次事件的真龙真言——“要是再控制不住,我就要动刀了”。
话语虽然平淡,却无疑杀机毕现。森森然中,又似乎还留着最后一线生机。
或许这就是一线生机。
主官负责制带来某个地域内的最高权力,好处是平日里权力如臂使指,坏处是出了事大家都知道谁要负责——反正不会是吃瓜群众负责。
权利享受了,风险也要承担嘛,至少从根本上杜绝了互相推诿责任的可能。
“那个女同志还在医院?”
上车的时候,这个人突然想起了什么。
某位正主抢救完毕已经连夜转院,那位的儿子甚至也在众人拥簇中在医院停留了四个小时——诸事繁忙,未曾得见。
那位让他飞来横祸的正主,身边还带着一个怀胎六甲的孕妇。
早产。
说是未婚,身边却又带着个快生产的孕妇。
这种秘辛并没有什么好值得说的。
倒是孩子早产已经被取出送走,那位的儿子来安排转院的时候却并没把这个女人带走——也没留下什么说法,只留了两个人守着,生人勿近。
烈士陵园到处都有,为何偏偏要来瞻仰云生的这个?
一想到这里,车上的人脸色更暗了几分。
来了也不通知省里搞接待陪同,搞什么微服私访?
搞得他现在很被动。
这些皇子天孙,隐瞒身份四处游荡——影响基层正常行政秩序——
“还在医院。”旁边有人回答。又附耳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那人没有说话。
还是不让探望。
“我之前还听人说,”
小腹还在疼痛——并不知道有人想探望她的连月躺在床上低声说话,说一句喘一下,“说那些大佬身边都有专门的秘书,会定期去网上看看群众对自己的评价,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呵,”手机已经买回来了,卡也装上了,她旁边的男人拿着新手机还在低头给她弄着什么,闻言轻笑了一声,“真的假的又如何?”
他顿了顿,又笑,“要真有这事儿,我就买五十万个账号天天吹水,操纵政策那不是轻轻松松?”
“呵呵。”连月看了他一眼,干笑了一声。他关注的重点怎么和别人不一样?
“密码多少?”
男人又意识到了什么,拿着手机侧头对她笑了笑。
“什么密码?”女人看着他,声音低微。
“V信,”季念晃晃手机,笑了起来,却并不给她手机,“刚刚妈不是还说了让你不要玩手机?对眼睛不好。这几天我来给你当助理,看看都有谁找你。”
连月看看他微笑的脸。
“969778。”抿了抿嘴,她说。
妈刚刚是打来了视频,哭了好久,哭得她脑仁疼痛。
连月自己不是爱哭的性子——李桂香当年养她着实辛苦,气血不顺,更看不得她哭——当年只要她一哭,她拿着棍子就是一顿打,彻底的让她哭不出来了。
现在她死了,没人打她了,生活也平顺了。
可她这几天又气血亏损,精力不济——连说话都累。
头疼。
季念这个做儿子的还温声哄了她很久。
一辈子都被人哄的女人,连哭都能这么肆意。
她曾经嫉妒过她。不过随着年纪渐长,连月发现自己心态越发的平和。不嗔不怒,不嫉不妒。有人命中就有——
不过妈咪倒是带来了喻恒的消息。
这个家伙还没醒呐。
他捂着腰腹的样子又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嘴唇苍白,他看着她,眼睛那么黑。
浓稠的血从他的指缝漫出,流啊流啊,在他的衣服裤子上拖出了一条长长的暗色的线。
眨了几下眼睛,一阵困意突然袭来,连月闭上了眼睛,开始昏昏欲睡。
沉沉睡去。
旁边的男人登上了她的微信,手指随便滑了几下,点开了几个对话框看了看,又退出了。
放下了她的手机,他侧头看看她熟睡的脸。又伸手帮她缕了下脸边凌乱的发。
手机响了起来。他拿着自己的手机走到窗边,轻声接了几个电话。
电话挂了。
男人身姿颀长,站在窗边,看了看外面的街景,然后又突然扭回头,视线落在了柜子上那盒被摘下来的青绿果子上。
素指纤纤,柔荑洁白。
他想起了刚到的时候,他打开她的手,里面握着那颗果子。
就在里面。
他走过去低下头,捡起了其中的一颗果子看了看。
面色不显。
又把果子丢了回去。
“把这盒果子——”
视线一瞄,还有那根树枝,男人开始吩咐旁边的佣人,面无表情,“还有这跟树枝,都先拿走。”
“送回宅子那边去。”
佣人把树枝和果子都拿走了。视线内一片清朗。男人又坐回了病床边,看着床上沉睡的女人。
大概是劳累狠了,她的呼吸沉重。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
小家伙还在医院。
母亲在喻家,父亲还在美国。
她在病床上。
季然——太小了,要用得上他,起码还有十五年。
这还是他前年果断,借母亲哭闹逼婚的势,拿金钱诱惑,哄她生了孩子。
孩子,当然是她生,他才满意。
指尖抚摸过她温热的脸。
男人垂眸不语。有人昨晚是来过,可是他怎么可能留得下?是谁的不是谁的,一眼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