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0章 慈泽(38.今夜还长)

灯光下,她看着他,眼睛那么的明亮。

男人低头看着她,喉结滚动,低声回答,“好。”

河边的风吹过了衣衫,这里是俗世的街道,头顶着纸伞,两侧有温暖的光。

行人熙熙攘攘,欢歌笑语。

男人走在街头,穿着汉服的女子从他身边走过,那么的近。

这是他的人生里,极少得见的人间烟火气。

因为父亲的关系,他从小便是人群环绕,周围的人永远客客气气,带着恭敬——现在他手握重权,更是如此。

这样的两天,只属于他“自己”的两天,于现在的他,就已经是很难挪腾;而在他入目可及的未来里,恐怕再也不可能得到。

红裙就在前方,身姿婀娜,触手可及。右侧波光粼粼,小花灯星星点点。男人跟在她身后,看着大红色的流苏在她的胳膊上轻拂。

佳时佳人,人间盛景。

上次这样,已经不易。下次这样——他垂下眸,又会有几回?

红裙佳人在画糖画的小摊子前站住了,低头凝望。灯光落在了她脸上——她垂眸凝视,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

白衣染上了红墨一点。

是湖心那颗石子,在心里温柔的磨动,久久不歇。

却又让人心里都忍不住微微的酸涩了起来。

今夜繁花似锦,明日似乎又终要离别。

本来是没有缘分的人。

此生哪怕见一面都该是奢望。可是阴差阳错,总算是走到这一步来。丝丝缕缕,血脉融合,却再也断不开。

圣人,终有凡心。是罪恶——又或许只是凡人有了圣愿。

拿着糖勺的手艺人低着头,熟练的画完了上一个小盆友要的小猪怪,又抬头看向了面前的这对男女。

这登对的佳偶——带着口罩的女人已经回眸笑看向身后的男人。

“喻阳,”她眼睛弯弯,声音清脆,“这个糖画儿,你见过这个没有?”

男人看着她,没有回答。

画小动物只要十元,这支特大号的凤凰却足足要了八十。

手艺人递过这只令人瞩目的大号工艺品的时候,女人低头去找钱包,身边却已经递过了一张钞票。

女人微微一顿,又回头看他——男人垂眸看着她。

女人抿了抿嘴,没有说话,只是默了默,收回了手,接过了这只大号的凤凰。

终于还是又笑了起来。

两人在河边的小酒馆落座。

街下行人熙熙攘攘,二楼的露台上却依然人迹寥落。

五六张的桌子,此刻也只有二人罢了。

栏杆边上挂着花篮和纸伞,墙角还有一个木质的秋千,女人拿着糖凤,已经半靠在露台角落的秋千上,秋千微微的晃动,大红色的红裙在空中拖出了好看的影。

“喻阳你吃过这个没有?”

刚刚捂了一路的口罩终于取了下来,女人露出了那张漂亮的脸。

她在秋千上靠着,伸出小舌有一下没一下的舔着手里的凤尾,又看着刚刚才接完电话的男人继续问刚才的问题,笑容明亮。

“没有。”

白色的衬衫依然直挺,领扣已经解开了一颗,男人挂了电话,微笑着在秋千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桌上已经摆放着几叠下酒菜。

河风吹过了他的脖颈,男人靠在椅子上——含笑看着她穿着红裙荡着秋千的模样。

宏愿在前——前路艰难。

心却突然就满了起来。

明眸善睐,颜色动人。

是美人儿,可是又不仅仅只是个美人儿——美色于他,毫无用处。

是活生生的人。

秋千摆动,红裙微晃,这粉舌伸吐,舔着糖液——

一下,又一下。

男人神色不动,又挪开眼,抬手咳了咳。

他端起了桌上的啤酒喝了一口。

冰镇后的酒液微甘又微苦,顺着喉咙流到了胃里,那么的清凉。

可是身体却那么的紧。

这小小的粉舌,昨晚似乎也是这样的,舔吸和吞吐。

“以前我们镇上,也有画这个糖画的,”

男人独自喝酒,女人似是不觉,还在秋千上荡着。

丝丝的甜意进入了口腔,下午的酒精似乎还笼罩着神志,乳房又是那么的涨——她伸出小舌,舔着棕色的糖线,只是又笑,“每次赶集他都来,我好喜欢的。那个人,”女人看了看手里被她啃了一半的糖画,只是笑,“画得比现在这个还好——但是那时候好贵呢,要两块钱!”

男人独坐一旁喝着酒,没有回答。女人坐在秋千上,咬断了糖凤的凤尾,又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男人挪开眼,又咳了咳。

秋千继续微微荡着,她的笑声继续传来,“后来我初中毕业考上了云生一中,我妈那时候都快糊涂了——还知道掏两块钱给我,要我去买个糖画呢!”

男人看着她,轻轻咳了咳。

他似乎想说什么,可是他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男人低头看了看——神色不露。

只是又站起来,走到一边去接电话去了。

那么忙的。一天到晚那么多的电话——

女人瞄过男人穿着白衬衫的背影,又挪开眼,独自在秋千上晃了一会儿,然后举着啃了一半的糖画跳了下来。

桌上已经摆好了菜,还有好多的啤酒——是她点的。

酒不自醉,人自醉。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拂着裙子在桌子边坐下来的时候,女人抬头看了看天空。一轮白月已经挂在了天上。

下午的酒意还在,昏昏沉沉。

一天没有挤奶了,乳房那么的涨。

这里有没有母婴店?

女人看着男人穿着白色的衬衫背影,不经意的拂了一下自己的乳。

硬得有些发疼。

刚刚过来的时候她注意看了看——这一片都是民俗餐饮,别说母婴店了,连药店都没有一个。

也没有人给她电话。

是可以让人回慈泽去拿——她又瞄过了那个低声接着电话的男人——可是,不能这样。

有些界限,不可以触碰。

这里人声鼎沸,是陌生的小镇。油纸伞色彩斑斓,河边花灯点点,天上还是那一汪残月——她端起了啤酒杯,也喝了一口酒。

酒液冰凉又苦涩,她好似,已经踏月而行,又好像,踏上了一条或悲或喜的路。

再次接完电话转过身的时候,男人看见了女人托着腮的脸。手边的啤酒杯已经空了一半,她正托着下巴看着他,目光迷离,脸色绯红。

桌上还有一个啃了一半的鸡爪。

“怎么自己喝上了?”

月光和灯光混合,她的脸那么的美,眼角眉梢和一举一动都荡漾着风情。男人心里一顿,又笑着在她旁边坐下了。

清香拂动。

今晚,这里,只有他和她。

今夜还长。

她就在旁边。

这白玉一般的胳膊。

她托着脸看着他,白皙的肌肤,粉红的唇,目光盈盈。

男人心思微动,又死死的捏着左手的指节——似乎都已经捏到有些发白。

他笑了笑,右手伸出,端起了桌上的啤酒,又喝了一口。

今夜还长。

“你电话多,我才不等你,”

旁边的女人只是咬着唇笑,模样娇憨。

男人抬头喝着酒——微滚的喉结。

她的视线在他那解开一颗扣子的领口顿了顿,又慢慢垂眸,一直落下了他放在桌上的手机上。

已经黑屏了。

是很旧的款式——对于目前日新月异的电子产品来说。

天意的手机现在是每半年就会推出一款旗舰版,而现在桌上的这个,起码已经是三代以前的旧款了。

还有他手上那陈旧的表带。

红绳。

守旧的男人。

纤纤素指慢慢伸出,女人托着腮,姿态随意的慢慢拿起了他的手机。

有些沉。

是用了很久了。连带本来透明的自带手机壳都起了毛边——

明明是这样的身份,这样的人呐。

还不如她。

女人脑袋昏沉,却又心有所触,轻轻放下了手里的手机。她抬起了眼,却看见了男人靠在椅子上,眉目含笑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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