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一辈子呀,我就感觉十分的圆满。”
“我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恒恒早点安定下来。嗯,也祝愿大哥身体健康——”
才刚过十月,北方的风就已经冷了起来。
吹到扣紧的领口,似乎带走了所有的热量。
男人站在露台刚点燃了烟,就听见女人说话的声音隔着玻璃门传来,情绪饱满,又带着笑,“时间真的过的好快。我还记得以前,我们第一次带阳阳来这屋——阳阳那时候好小呢,才刚刚满月。转眼间,阳阳这都当爸爸了。恒恒也大了,那么能干的,还得了部队的奖章。念——嗯,”
女人顿了顿,咽下了嘴里的话,又笑,“总之,大家都好。”
大家都好。
猛地吸了一口烟,炙热的烟气顺着口腔进入了喉咙,麻麻痒痒,男人拿开了嘴角的烟,闷闷的咳嗽了起来。
大家都好。
那就挺好的。
“来奶奶抱,”
屋里又传来这个女人的声音,笑吟吟的,“成成好乖——”
“阿远你看看,可不可爱?”
烟头明灭,是北风和他一起抽着烟。
火光燃得那么快,烟灰很快被吹落了在了风里。
是那么的快。
转眼已经三年。
他的人生如计划中一样的前进,一丝不苟,一步不错。
他当了父亲,孩子已经满月,长的有些胖——不太像他。
他本来计划是要请假陪产的,可是阴差阳错,孩子却提前发了作。
公务到底繁忙——他走不开。
是在孩子出生的第四天赶了回来。
不知道别人初为人父是什么感受。
当他站在床边第一次看见看着新生的幼儿的时候,也只觉得自己内心无悲无喜,平静无波。
虽然还不到三十,他觉得自己内心已经没了什么波动。
或许,是因为他已经学足了那位的养气功夫。
小颜
“哎呀妈还是我来抱吧——”
里面又有另外一个女人说话的声音传了出来,“哎呀小孩子脸摸多了,以后会流口水的呀。”
男人拿着烟回过了头。黑底红点衣裙的女人已经上完洗手间出来了,正在俯身接过女人手里的襁褓。
“啊。”坐在沙发的母亲一身红裙,是盛装打扮的模样。
她啊了一声,笑了笑递过了孩子,一边还不舍的够着头去看,嘴里还在说,“好的呀。”
转回了身,男人又抽了一口烟,神色平静。
这房子是三十多年前的老房了,没有电梯,已经很老旧了。因为时常空置,露台的角落上,甚至有了一些青苔。
是他和弟弟长大的地方。
生父生母回国了,总是要看看孩子的。
这也是义务,也是流程。
就如同他的人生,一板一眼,从来不曾踏错。
“这是墨鱼,可以发奶——”
“我都不喂母乳的。”
“哎呀怎么不喂?”
家长里短,也是修行。晚餐是肯定要用的,父亲递过了酒杯,男人接过,抿了一口。
也许是暖气开的太早太足,也许是这酒太烈,一口酒下去,他只觉得这屋里燥热,脖颈间似乎都发出了汗来。
“阳阳你进来。”
吃完晚饭,临走的时候他去了一趟洗手间。出来的时候母亲却坐在卧室里笑着向他招手,又一边放下了她手里的手机。
脚步顿了顿,他看了看门口正在换鞋的女人,走了进去。
“这个你拿着。”
母亲笑着拉过了他的手,手腕一转,往他的荷包里塞了一个红包。
鼓鼓的,沉甸甸的。
男人微微挑眉,低头看向口袋,母亲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我刚刚给晴晴,她也不要的。成成出生,我们总要表示表示——你就收着。钱倒是不多,只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一阵银铃般的笑声,突然从母亲旁边传来。
男人视线下落。
床上母亲的手机还在亮着。
一抹红裙从屏幕上掠过。
他就那么看见了她的脸。
是谁从后面拍她。
身姿曼妙,白色的渔夫帽,露背的红裙——那么的白。
正在奔跑。红裙飘荡。
然后转过了头。巧笑倩兮,长发飞舞。露出了美艳不可方物的脸和红色的唇。
他看着她。
“哎呀。”
有人惊呼一声。一只手过去,手机被人翻转开了。
就连声音也一下子被摁掉了,笑声戛然而止,卧室一片突如其来的静默。
“这就是别人发给我的,”
母亲的声音有些尴尬的慌张,“这个是谁呢?阳阳其实你都认不出来——”
认不出来。
“谢谢妈。”
男人打断了她的话,收回了目光,看着她的眼睛,态度温和。
“我还给成成买了一只小金羊,晴晴刚刚也说不要——这个孩子啊,就是太客气了。你拿着。”
女人又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个盒子开始往他另外一侧的荷包塞,嘴里还在说,“你拿回去,给成成放着。”
“好。”喉结滚动,口袋微微一沉,是什么放了进来,他又回答。
事情说完了。
他开始迈步往外面走。
“你现在也是当父亲的人了,”
母亲的絮絮叨叨还在身后,亦步亦趋,“以后要有更多的责任感——多顾家庭呀。”
男人看向了门口,门外的女人早就已经在门口换好了鞋子,正抱着襁褓在等他。
他没有听清楚女人在说什么,所以没有回答。
“明天是不是又要回云省?”
母亲俯身给他拿鞋,又在问,“注意身体啊,也不要太劳累了。觉得累就告诉妈——”
是圆满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