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一声炸雷,下起了瓢泼的雨。
雨点又大又密,打在挡风玻璃上,汇成了一股股拇指大的水流。
雨刮在玻璃上刮动,发出了刺耳的刮擦声。
这边才刮开了水幕,那边泼天的雨,却又让玻璃在下一秒又模糊了起来。
“草!”
伴随着雨刮玻璃的刺耳声音,穿着黑色汗衫的男人手搭在了方向盘上,嘴里叼了一支烟,还在喃喃的骂,“雨这么大!这群王八羔子还又封了高速路口!”
“封啥?”副驾的乘客搭话,有气无力的声音。
“谁知道!这群王八羔子!”男人没好气的答了一声,在漫天的雨幕中发动了车子,转了一个方向。
雨水如泼,打在柏油路上,激起了点点的水花。
水花渐渐打湿了几个来客黑色的裤脚。
两排警灯在雨幕里闪烁,穿着中山装和制服的一行人站在原地,任由雨滴溅落在裤脚,神色紧张,气氛肃穆。
这里是本县最接近省里的高速路口——武装部已经提前接洽了几天了,如今就是贵客降临的时刻。
省里市里也有安排要员陪同。
这是一次正式的出访。
这个县城在全国一万多个小县城中,算不上是出彩的一个,无论是经济还是文化还有人口——如今这种规模和规格的接待,却是真的少有。
时针一分一秒,对讲机和电话的声音此起彼伏。
那一刻终于到来。
首先出现在雨幕里的,是闪烁的灯;再近了些,原来是双闪。
近了,更近了,那绵延不断的双闪车流出现,又渐渐拉长,原来竟一直绵延在了雨幕里。
栏杆自然是早就抬高的。
领头的车在收费站微微放慢了车速——一路的人微微的转身,致礼。
后面的某辆车里,或许有人看向了目光看向了这边,或许又没有。
一辆车开出了车流,靠边慢慢停了下来。
剩下的车却到底没有停止,而是跟着开始带队的警车,慢慢的滑出了道,消失在了雨幕里。
这是一次低调的,不惊动任何人的,思乡的,探访。
雨打在窗棱上,连月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雨幕。
透过雨幕,对面的山若隐若现。
她已经盯着那么看了很久,终于察觉了当地的执政的“别致”——或许是为了欢迎某个那谁,又或许本来就是为了应付巡视还是别的,对面那明明光秃秃的半边山石上如今硬是泼上了绿漆,营造出鸟语花香的气氛来;可是这颜色未免过分的绿了些,仔细看看,她又能看出不同来。
“啊哦!”
背后有婴儿的脆声。她扭回头。床上的襁褓里,婴儿的两条小腿已经举得高高的,又啪嗒一下摔到了床上,两只小手也开始挥舞了起来。
是醒了啊。
她走过去,把孩子抱了起来。小家伙果然已经睁开了眼睛,看见她来,又大声的“啊”了一声。
“宁宁醒啦。”女人抱着孩子笑。
婴儿没有笑,只是还在踢着腿儿。
这里是固县。
一个陌生的地方。
一个她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地方。
却是那位的祖籍。
那位如日中天,如今却少有人提起他的祖籍,这似乎也毫不重要。
如今她来——她其实是不想来的,她来一看,也确实是个平平无奇的城市,既不像有风水里说的“龙虎环绕”,也不像是有什么“高灯远照”。
那位似乎也并没有特意关照过故乡,通往县城的高速路不过两车并行,有些破旧;城市建设,嗯,也大约和其他的一万个县城,一样吧。
他们让她带着宁宁来这里。
女人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手机却在这时又突然响了起来。
“到了吗?老五到了没?”
她接了起来,那边有人声音低沉。那边四周宁静,只有发动机的声音嗡嗡的响。
“我倒是到了一会儿了,喻恒,谁知道他?”
拿着手机,女人站在窗边,看着窗棱上的雨线。
城市不大,下方的道倒是扫的干净,她拿着手机笑,“估计也快了吧。可别提,还好我出发得早,这边今天还下了好大的雨。我才刚一下高速,那边居然就把出口封了——”
“还好我走的早,”女人又说了一次,“要不然不得被他堵在高速路里?”
“呵。”
那边默了默,又呵了一声,不知道是什么意味。
“老五这阵势——”
“是啊,”连月也笑,“没想他那么事儿。人家喻y——嗯,”
她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生生的咽下去了。
发丝拂过了她的脸,怀里的婴儿又“啊”的叫了一声。
她拿着手机笑,“念念你这次去米国,可要早天回来,嗯,”她咬唇,“少去娱乐场所——”
“那边哪里有什么娱乐场所?”男人笑了起来,“连月你要不放心,就多请段时间假,我带你一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