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息又怎么样?弱势群体本身就是给一些投机的人来糊弄的。
南方市虽说财政收入很低,来源少,但领导们在花钱上不会比其他地方的领导少。
这也是所有手握权力者的共同心思吧,要不是因为那个花钱,能够用公有资源为自己谋利,经营晋升或保位的便利,谁还肯这样没皮没脸地去钻营?
杨秀峰在这上面是有着切身体会的,只是,如今自己的生存目标有了改变,那种普遍的掌权者的心态却是共同的,不难让人想透。
将账本带走,也不怕唐玉即刻跟陈丹辉汇报,走出唐玉办公室后,杨秀峰也就先跟陈丹辉打电话去,说是要见一见他。
陈丹辉知道杨秀峰已经从经开区里出来,而他在经开区里所说的话,也都传到了市里领导们的耳里。
这些话有些也就他一个人敢说出来,陈丹辉知道对于杨秀峰说来,有些事他做起来毫不担心什么后果的。
甚至会故意将以前的一些见不得人的事都抖落出来,才使得他在市里更好立足,得到下层的那些人的赞誉吧。
虽说心里有些闷,杨秀峰真要这样做也是棘手,却不知道做出来后,就不仅仅是让市里的领导对敌这么简单了,而是会让今后所有的与他同事或作为他领导的人,都会防备着他这种人。
不顾规矩地乱来,在体制里绝对走不远。
陈丹辉知道南方市之所以会一直保持着这种格局,也就是和体制里的那种种规则使然,要不是这样,省里哪会容忍他们到现在?
如今,对陈丹辉说来还是觉得心中有底气,也就是大家在体制里不会将事情都翻开来说,可运作的机会就很多。
在电话里陈丹辉也没有多说,只是让杨秀峰到市委里去,他在那里等着。
这边挂了电话,唐玉的电话也就打进陈丹辉那里,将杨秀峰在财政局所做的事情说了出来,陈丹辉当即问了些详情,虽没有表示任何情绪,但唐玉在他身边时间不短,自然明白什么是要害也明白领导最关心的是什么。
细细地将情况分说明白,也就挂了。
陈丹辉一直都不说话,也不表示自己的情绪出来,可心里却倒吸了不少冷气。
之前为田文学的事,如今省里是什么意思都还不知道,要是得知他们在市里所做的这些,还不是雪上加霜?
好在杨秀峰先就说要到市委见他,想来想去,杨秀峰不会直接将这些公开出去的。
要是让全市的教师和那些厂子的工人,得知他们工资的流向所在,在老实的人都怕要闹起来。
老师都是知识分子,胆子小,又自认为自己的素质高人一等,拉不下脸面来混闹。
市里自然会紧紧抓住他们这些弱点,该怎么愚弄那都是领导心知肚明的事。
可真要给抖落出来了,老师里也会有些人比较较真,闹起来不肯放手,舆论上也会有巨大压力的。
各级质检也都明白这些,省里要是见市里闹的不可收拾,自然会压着市里的。
而没有闹出什么事时,省里也不会理会你怎么样克扣教师的工资的。
杨秀峰手里将这些证据拿着,到底是什么意思?
时间也急,由不得陈丹辉和其他人商讨,从财政局到市委也就几百米远。
本想打电话在问问题与一些细节,判断杨秀峰用意和底线,但想想也没有必要。
当即将李宇夏叫到办公室,简要地将发生在财政局里的事说了,李宇夏自然明白陈丹辉的意思。
当下也不做什么表示,杨秀峰过来,能不能和陈丹辉说得好,真要是争锋起来,李宇夏就该适时地出现,这样才能够有缓冲的余地。
之前为田文学的事情,请林挺出面进行斡旋,但杨秀峰却直接玩了一招消失,所以真要面对面地和杨秀峰说事争辩,陈丹辉心里没有底。
也没有时间讨论什么,陈丹辉在办公桌上用笔在笔记本上写了几行字,也不知道是在整理思路还是要通过这样的方式让自己先平静下来。
面对杨秀峰时,不论是心境还是情绪,都要调整好才不至于出大的漏洞,让他再揪住不放吧。
杨秀峰心里也明白,自己受里如今所拿到的东西,不论哪一点,都足以让整个南方市大乱起来。
带领并转走两三百退休工人的退休金,让他们知道了,会怎么样是不难想象的;而克扣全市的教师工资数额就更大,涉及到的人就更多,这些东西要是给人在网上爆料出来,市里肯定会有好几个人都得下来。
亏空的这些钱早就给市里的领导们所挥霍一空,如今要当真填补出来也是不可能的,要是当真将市里所克扣的资金一一地清查出来,用于正途,市里和县里的那些领导们也就不用这样搞个在上了,势必会比一般老百姓都还难过一些。
在国内,这样的情况自然是所有的领导都不想见到的,而事实上,也不可能行得通的,甚至,省里还会不会支持他,都是两说。
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杨秀峰在这里将南方市那些事情抖落出来,省里的免职或调离零用的文就下来了。
但如今要逼着市里在某些方面做出让步,才能在经开区里工作顺当起来,那些该退休的工人要是还拖着,进等华兴天下集团进驻南方市后,再闹将起来,只怕就不是这样好做工作了。
也不可能还像现在这样,出事了就当在家里一般,到时非闹得有恶劣影响不可,也会让商家们对南方市的政府失去信任,直接影响到招商引资工作的进展。
在南方市里,招商引资工作也不单是华兴天下集团一家,只可能是以华兴天下集团牵头,之后其他的商家见到这边的发展兴旺的前景,就会到市里来投资兴建项目,博取商业机遇,也使得南方市的经济建设壮大起来。
这样的工作都是彼此互动的,南方市做得越有兴旺之态,商家也就会越发看好。
这些影响大的潜在危机,自然要在华兴天下集团到来之前就先消弭掉,今后也才能够轻装上阵。
陈丹辉会怎么样对待自己提出的问题,杨秀峰心里也没有多少把握,也明白自己离开财政局后,唐玉肯定会给陈丹辉那边汇报。
估计他也无法肯定自己有多少决心吧,杨秀峰走得快,进到市委后直奔书记办公室而去。
周叶进到市委之后,也就落在杨秀峰身后,他不会跟着杨秀峰进书记办公室的,最多也就是在宋盼的办公室里等着。
知道自家老板今天做了什么,也见到了市里更为晦暗的一面,周叶心里也是在挣扎不已,感觉到自己似乎当真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市里决然扣留该发下的工资,用来给领导们做“工作经费”。
再有什么感受,那都只能放在心里,反而觉得自己老板那种提倡会餐进行AA制,当真能够将这些经费给压下来,才会使得整个体制清明一些。
李宇夏似乎恰好从书记办公室里走出来,见到杨秀峰过来就停住,可以理解为巧合遇上,也可以认为是在专门出来等着。
杨秀峰也是有心里准备的,见到李宇夏,说,“秘书长好。”
“杨市长过来了,书记在里面候着呢。”说着转身和杨秀峰一起走。
进到办公室里见陈丹辉脸上很生硬地堆了些笑,陈丹辉的眼睛看着杨秀峰手里的公文包,却看不出包里是放着财政局的账本的,也就明白,他到来之前将账本已经转走,或者是叫给周叶拿着。
如此一来,也就不能当面责令他退给财政局了。
“丹辉书记。”杨秀峰先招呼,听不出多少情绪来。
李宇夏不作声,而是去倒茶,宋盼之前准备跟进来给李宇夏拦阻了。
陈丹辉点头表示了,不知道要怎么说,走向沙发前坐,坐下后说,“坐下说吧。”
杨秀峰也不会客气,倒是说对李宇夏端来茶,说了声谢谢。
正脸对着陈丹辉,两人似乎在对视但视线没有交织碰撞,对峙之意很明显,心里也都知道彼此的立场,在开口之前都想占据上风。
“书记,我汇报下经开区里十几家厂的工人在经开区里聚集,要求市里解决他们的问题情况吧。”杨秀峰说,也不等陈丹辉表示,继续说,“昨天从省里出发,在晚饭后接到经开区给我的电话,那十几家厂的工人得知华兴天下集团即将到经开区里投建项目,为此,要求市里先解决他们遗留下来的问题。当晚,我请经开区的干部做他们的思想工作,表示今天一定会和他们面对面地讨论,工人们才散了。昨晚到市里后,经开区的干部也都还没有散,我到那边了解了工人们的要求,干部们汇报说工人的聚集很突然,得知经开区的情况也很突然。聚集前他们也都没有什么商议,提出来的要求很零散,没有统一性。”
说到这里,杨秀峰也就停下来,话里表示什么意思虽说没有明确地说出来。
经开区那些工人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得知经开区的内情?
这些新动向都还是省里才透露出来,要市里做好准备工作的,知道这一消息的人当时也就几个人而已。
很明显,是有人故意透露这一消息,唆使工人出来闹一闹,让经开区那边的工作复杂起来。
陈丹辉自然听得出杨秀峰的意思,也知道事情是李润故意惹出来的,当时他没有制止,却不料杨秀峰会察觉并作出这样的反击。
对杨秀峰说来,市里的领导们的工作经费有多有少都不在乎的,到市里这些时间来,都没有听说他报销多少票据,也没有在市里哪家签什么单。
平时里,除了一些工作餐外,几乎都是自己对生活所花费进行支付,不赴请也不主动请客。
这样的人自然不怕将市里截留下来的钱给捅出去,大家都没有钱花对他说来没有什么,但今后市里还怎么运作下去?
“今天早上才上班,经开区那边再打来电话,汇报工人们再次聚集到经开区里。我感到那边和工人们见面,选出十几家厂子的代表出来,也将各厂的主要领导通知到经开区大礼堂里,一起讨论该怎么样来解决工人们的事情。听了工人们的情况和要求,丹辉书记,工人们提出来的要求很正当啊。”
杨秀峰说,“归纳起来,也就三点:一是年龄到五十五岁的工人,要求给他们办理正常的退休手续,之后领取退休金进行生活。老有所养不仅是我们民族一直都优良品质,也是党和国家的政策,无可争议地要执行的政策,书记,您说是不是?第二点,还没有达到退休年龄的工人,要求市里给他们进行安排,找到新的岗位。虽说之前市里对他们也都关心,每月平均法到手里的有两百元的最低生活保障金,但如今的物价和消费,两百元能够买多少东西?自己生活都无法支付,更不用说养家糊口担负生活了。这些厂里的工人,大多数也都是没有多少文化,年龄又偏高,学习新的技能和适应新的岗位都有较大困难,对他们的重新安排,确实不容易。但我想,市里总归不能够对这些人就撒手不闻不问,任由他们自生自灭了。第三点,工人们年龄的偏高,身体也弱,医疗开支之前厂里会给报销一部分,如今社会医疗体系也在渐渐完善,但他们却成了被遗忘的角落。怎么样解决这些工人的医疗费用问题,也是他们提出来的比较集中的问题。”
陈丹辉对工人们的情况也不是不知道,每一年,这些工人也都会为这些事情聚集起来,在经开区里甚至到市里来闹一闹,但市里的处理办法都是劝说加拖着,或临时给他们一点钱先稳住。
工人们对市里的情况似乎也理解,知道怎么闹都是那样子,往往闹了后得到一两百元的补助,也就有一段时间安定。
市里也就不会为这些事情来较真,但杨秀峰处理这些问题时,却以他常务副市长的身份对工人们进行承诺,都不先经过市里讨论,说这些出来是很不负责的。
市里哪会有这么大的财力来担负这些?
只是,此时也不好说什么。
杨秀峰到市里后,下力经营经开区,或许是早就知道华兴天下集团会到市里来吧。
大家却都不相信,更多的人都以为他是在做表明文章,也都在等着看笑话。
谁知道去的导致合约的结果来。
而经开区里的工人,也没有人找过杨秀峰的麻烦,这一次,要不是李润要给他弄出一些麻烦来,也不会有工人们聚集经开区要闹吧。
将工人的情况说后,杨秀峰不急于说话,而是拿起茶杯来,慢慢地喝,似乎在等陈丹辉做决策。
陈丹辉知道不可能答应杨秀峰什么的,当下将汇报的情况想一遍后,觉得和自己对工人们所了解的情况基本吻合,说,“秀峰市长,经开区里的那十几家厂是历史上遗留下来的问题,市里对他们也都很关心。一直以来,市里财政紧张赤字运转压力太大,一直都没有找到解决他们的问题良策。工人们也理解市里的情况,虽说跟市里提出合理要求,市里解释之后也他们也能够体谅到市里的困难……”
陈丹辉觉得这样说起来似乎有些辞不达意,但又不能直接跟杨秀峰说透,谁知道他是不是就在等自己将那些话说出来,之后就抓住不放手?
杨秀峰很有耐心地等陈丹辉将那些废话说完,没有就直接地批驳。
市里玩那些手段,或许在绝大多数的领导心里,都觉得是很正常也必须这样做才能够保障整个体系的正常运转。
李宇夏在旁边坐着,没有说话,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陈丹辉的意思还是那样,对厂里的工人先应付着,往后拖,保持如今的现状不变。
今后要是经济建设做起来了,财政压力小了,市里自然也就有条件解决这样的问题。
“书记,我不知道之前他们对您的汇报里,是不是都将工人的具体情况汇报清楚了。”这句话也就直接指向了龙向前,也指向陈丹辉自己,“到目前为止,将近七百人的工人中,应该有三百零一些人到退休年龄的,余下来的不足四百人,市里目前或许还没有能力解决他们的重新上岗,想一想办法,也能够安置一部分下去,不能够完全安置好,工人们也会理解的吧。”
杨秀峰自然不肯将问题再拖下来,这样不利于今后的招商引资工作的开展,谁知道拖下去不解决,工人们会闹出什么来?
李润等人不会见到自己在招商引资工作上的局面顺利打开的。
“这个问题能不能缓一缓?至少要经过常委们讨论后才能决策。”见杨秀峰不肯放手,陈丹辉将解决问题推向常委会决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