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祁小雅的心目中,童年时代,父亲对她来说只是一个概念,在她的印象中,父亲就像一张老照片,总是一副模糊不清的样子。
那时侯,她和母亲一起生活,父亲总是在一个意想不到的时候出现,然后还没等她记清他的样子就匆匆离去了。
久而久之,小雅对父亲的含义的理解就是:一个按时回来坐坐,让母亲忙前忙后的男人。
在学校里每当有人问起:“你爸爸是做什么的?在哪里工作”之类的问题,小雅总是回答三个字:“不知道。”
有一天父亲终于回来了,母亲高兴地告诉她说,以后一家三口就要在一起生活了。
小雅听了心里就产生了一些向往已久的幻想。
幻想着那个面容严肃的男人能变的亲切起来,也正是因为心中的憧憬,所以她开始把那个男人叫爸爸。
可是最终她还是失望了。
她发现那个回家来的男人不知不觉中成了家里的老爷了,除非他不在家,只要他一回来,母亲总是先给他把拖鞋拿过去,然后就在厨房里开始忙活,而那个人则翘着腿坐在沙发上喝茶看报纸,当然有时也会和她说说话,那句式总是以要什么什么或者应该什么什么开始,然后以明白了吗结束。
有时还要声色俱厉地训斥她几句。
大部分时间小雅都见不到他,晚上睡觉的时候,他往往还没回来,早上起床的时候他要么是没起床,要么就是已经走了,即使打个照面也是狐疑地看她几眼,好像她又做了什么错事似的。
每当她听见母亲深更半夜在厨房里倒腾的时候,心里就恨的牙痒痒,怪母亲没出息。
偶尔听见卧室里传来母亲痛苦似的呻吟的时候,她就把那个男人快恨死了,胸中火烧火燎的整夜难以入睡。
祁小雅在日记里总结道:“总之,他带给母亲的是终日的操劳,带给我的则是思想的重负,难道世界上的父亲都是这样的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宁可只守着母亲生活,而不要所谓的父亲。”
这种生活一直持续到高中毕业,她考上了省艺术学校,住进了宿舍。
每个星期回家看望母亲一次,每次都是先打电话,以避免和那个人碰面,可他却突然关心起她来,只要见面就问这问那,就像审犯人似的。
甚至还要干涉她交什么样的朋友,和什么样的同学来往。
有一次还找到学校到老师那里了解情况,让小雅感到羞愤异常。
大学三年级的时候,小雅和班里几个要好的同学组织了一个小型的舞蹈队,在酒吧和夜总会里走场,为的是挣点零花钱,同时也挥洒一下青春的激情。
可事情就是那么巧。
有一次在夜总会演出的时候,被他看见了,他把女儿从学校里叫了回来,审问了近一个小时。
最后,小雅明确地告诉他,台坐过,小费拿过,和男人睡觉,没有。
并说今后不要再多管闲事了。
那个人居然狠狠地打了她一个耳光,这个耳光彻底将这对父女打散了,虽然后来他吞吞吐吐地表示过歉意,可小雅此时已经不需要了。
从此小雅获得了真正的自由,并开始了自己的模特生涯。
尚融后悔没有买张市区地图。
棉花街。
从来都没听说过。
他觉得开车还不如骑自行车,起码那样问起路来方便。
走走停停地问了七八个人,最后终于在城市的东南角上找到了棉花街。
很平常的一条小街道,路的两边多是些老旧建筑物,高高低低参差不齐。
还有一些房屋是以前私人建的违规住宅。
又一片未被开发商纳入规划的土地。
看来这个城市的地产开发还有不小的潜力,起码土地资源还是很丰富的,政府的城市改造计划实行起来就像蜗牛似的,如果单靠政府这个城市就永远像一件百衲衣一样色彩不均。
刚看见256号门牌,就听见手机响,原来是家里那个祁小雅打来的。
尚融心想,你着什么急呀,老子正准备揭你的皮呢。
叫老子晚上回去吃饭?
该不会是鸿门宴吧。
号门牌是一块绿色的铁皮,看上去倒是挺新的。
这所房子只有两层,一看就是私人建筑。
大门的顶上一块牌匾写着:雅诗模特公司几个字,即显得寒碜但同时也透露出经营者的艰难与执着。
尚融差不多快被感动了。
这么一个时尚的职业,却生长在这样的垃圾堆里,创业多么艰难啊!
大门上没有门铃,尚融用拳头在门上敲了几下,半天都没有反应,难道没人?
他趴在门上听听,里面似乎有音乐声传来。
尚融干脆在门上一阵狂敲。
这次门终于开了。
“你找谁?”
一个扎着马尾,穿着一身紧身衣的女孩问道。
“找祁小雅。”
女孩回头往屋里看看。“你是干什么的?”
“和你们模特队签约的。”
女孩一下来了兴致,回头朝屋里喊道:“老大,有人找。”
一楼是个大厅。三个女孩一样的打扮。CD机里播放着音乐。原来正在练功呢。
“小雅在楼上。你上去。最里面一个门。”
楼上总共就三个房间。
第一个房间里有两张大床,和一些桌椅。
第二个房间里只有一张小床。
还有一些杂物。
走到第三个房间门口,尚融就看见一个女孩坐在一张书桌前专心致志地埋头写着什么,一头秀发几乎遮住了整个背部,她没有发现门外的男人。
尚融在门上敲了两下。
女孩抬起头,双眸又黑又亮,放射着冷艳的光芒。
一张偏圆的脸白皙的令人惊叹。
尚融在瞬间就将两张脸比较了一遍,那张是清纯型的,这张是欲望型的,她们都是美人。
“你找谁?”
同样的问题,出自两个不同的女孩,前者只是提问,后者是明知故问。
尚融回头看看然后又四下看看说:“这里好像没有第三个人,我当然是找你了。”
“找我什么事?”
依然是冷冰冰的眼神,警惕的口吻。
尚融没有回答,尽自走进屋里,扫视着周围的空间。
墙上是一些模特照片,应该都是名模,可尚融一个也不认识。
一只小柜子上有电话和传真机,顺着传真机的线就看见边上的一台电脑。
一张沙发靠墙放着,此外就是女孩的书桌和一把椅子。
这是个办公室。
那张沙发应该是我坐的地方。
尚融在沙发上坐下了,女孩却从椅子上站起来。
“你找我到底什么事?”
尚融笑笑,“你的债主很多吗?怎么这么害怕有人找你。模特公司有人来找是好事呀!坐下说话吧,你的个头已经很高了。”
女孩狐疑地坐回椅子里,习惯性地将前面的长发撩到背后。眼睛里丝毫没有一点热情。
还是个雏,刚出道。这种神情有助于自我保护。
“雅诗模特公司。你起的名字吗?不错。有韵味。诗是艺术的最高境界。也是模特追求的意境。”尚融顺口胡侃起来。
“你还是说说你的来意吧。”
女孩对他的艺术见解嗤之以鼻,只想知道他是何方神圣。
尚融盯着她说:“简单说就是合作,我负责投资。在详细讨论这个问题之前,我想和你先谈谈野狼酒吧的事情。”
听到野狼酒吧几个字,祁小雅的眼里立即充满了警觉的神情。
“野狼酒吧什么事?”
“你在野狼酒吧跳舞坐台,是不是还认识另一个叫祁小雅的女孩。”
祁小雅瞬间就涨红了脸,眼睛里有火光闪动。
“先生,看你人魔狗样的,怎么嘴里说不出人话呢,如果你是诚心来侮辱我的话,你可以出去了。”女孩一只手指着门口说。
多么美的手啊!
“我不认为坐台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学生为了学费坐台挣点小费也是勤工俭学的一种方式。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的意思是那个和你同名的女孩是不是你的替身,专门替你坐台的。”
祁小雅楞了一会儿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也不认识什么另一个祁小雅,我更没有你说的那种替身。”
然后又露出一种不屑的神情说:“你不会是被人骗了吧,你该去找公安局呀,怎么来找我?当然了你们这种人也没脸找公安局。”
这小妞抓住机会就开始反攻了。
看她的神情不像是在说谎,这个是真正的祁小雅,祁顺东的女儿。
那个是假冒的,接近自己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郑刚留下的那笔钱。
尚融终于找到了答案。
自己将一颗定时炸弹请进了家里。
这件事情里面肯定少不了祁顺东的功劳。
必须要把他的女儿拉进来,大家一起玩着才更有意思。
尚融嘿嘿奸笑了几声说:“不谈那件事情了,还是说说我们合作的事情吧。还是那句话,我出钱你来操作。”
祁小雅冷笑一声道:“后面的条件是我陪你上床是这样吗?”
尚融没想到女孩会说出这种话来。
“我还没说条件呢,你怎么就知道了。”
祁小雅又是一声冷笑说:“像你这样的投资者又不是你一个来找过我,条件还不都是一样。”
尚融说:“这些老板里面也包括惠亚娱乐城的杨总吧。”
祁小雅厌恶地说:“别提那个人,提起他我就反胃。”
小雅的话引起了尚融的好奇心。
“我想知道,杨总准备给你投资多少钱。”
小雅似不愿意回答,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开始说十万,后来又说二十万。色鬼加吝啬鬼……”
小雅似乎还在生杨钧的气。
尚融心想,看来你们还讨价还价了,最终杨钧还是心疼他的钱啊!
“我出五百万,你满意吗?”
女孩显然被尚融说的数字怔住了,乌黑发亮的眼睛紧盯着他,眼睛里却是怀疑的神情。
“当然,一个好的模特公司五百万是远远不够的,只是你刚开始创业,有个学习阶段,五百万就算是学费吧,等你翅膀硬了,我会继续支持你。”
尚融以随意的口吻说道。
祁小雅只是看着他,还是不出声。尚融知道她是在衡量自己的价值呢,看来不给他亮点底女孩是不会相信的,这是个欲望型的女孩。
“你认识的那个杨总是我的手下,娱乐城只是我的生意之一,我还要成立一个文化传播公司,由你来经营。”
尚融拿出一张名片放在桌子上说:“你先找地方,这里实在不是模特们待的地方,方案搞好了你就给我打电话,我派人协助你办手续。”
尚融站起身,看女孩还在发呆的样子,就拍拍她的肩膀往门口走。祁小雅似乎惊醒过来,追出门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尚融回头笑道:“商人嘛,当然是为了赚钱呀!”
女孩又走近几步说:“我不信。”
尚融靠近她,几乎贴上她的脸低声说:“那我给你说实话。你太美了,我一看见你就情不自禁地要拿出钱来给你。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然后丢下女孩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