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5章 爸爸的到来

对于爸爸，在此之前的所有印象，只是停留在我小时候曾经的追问和妈妈偶尔的提及。

所以爸爸长什么样子，做什么的，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不来看望我和妈妈，我都是没有答案的。

也因此，我对他有一种根深已久的憎恨，这一方面来自于妈妈的絮说，另一方面来自从小缺少父爱的性格因素。

一直以来，我和妈妈两个人相依为命，过着朴素而又充实的普通人生活。

没有洋房和别墅，只有一间可以遮风避雨的小屋；没有汽车，只有一辆除了铃铛不响其他都响的老式自行车；没有山珍海味，只有每天可以保证温饱的粗茶淡饭。

我们生活在这个社会的底层，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上班，吃饭，睡觉，偶尔的和朋友一起聚聚，已经是我生活的全部。

用一句话来形容，那就是穷并幸福着。

所以当一个中年男人，带着墨镜，开着奔驰，停在我家门前，闯入我的视野的时候，我还以为他走错门了。

在他看到我就情不自禁的说“像，太像了，简直就是一个人”的时候，我更以为他脑子有问题。

而即便是妈妈告诉我，站在我面前的这个中年男人，就是我爸爸的时候，我依然不相信这是事实，虽然我们是那么的相像！

我对于爸爸的出现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惊喜，事实上就是如此。

我的印象里，从未出现过这么一个人，虽然从医学角度来说，我知道我肯定有一个爸爸。

这个世界每天都在发生父母弃子的悲剧，也时时都在上演父母认子的闹剧，但我宁愿相信在很久之前，我就已经被遗弃了，所以此时此刻，认不认我，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曾记得小时候，因为我没有爸爸，经常受到其他小孩子的欺负，骂我是一个野种，而从小就受妈妈影响，性子很烈的我，是听不得这些辱骂的，所以经常会被打得鼻青眼肿的回到家，还要再受妈妈一顿责骂，最后是母子两人抱头痛哭。

这样的场面，有多少次让我梦到而哭醒，我已经数不清了。

在我受人欺负、被人辱骂的时候，我的爸爸，他在哪里？

我不知道，我从来就不知道他在哪里！

在我心里，我一直都认为他已经死了，这也许是妈妈不愿意提及伤心事的原因，而如果真是这样，我心里也许会好受一些，毕竟生死由命，我无法强求，所以对于那些小时候所受的伤害，我还能给自己一个借口和安慰的理由。

可是我的爸爸并没有死，相反他活得很好！

只是从来没有想起我和妈妈，想过来看望我们，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抛弃了我和妈妈！

所以这个20多年来始终未曾露面，未曾尽过一个丈夫和一个父亲责任的男人，未曾给予妈妈半点关爱，给予我半点父爱，却带给我们无尽痛苦的男人，就是我的爸爸？

我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没有理会妈妈要求我留下的言语和伤心的眼神，走出了家门。

外面的世界依然如旧，只是我的心情不再以往。

爸爸突如其来的出现，让我觉得这犹如一场梦，而我依然在梦中不知归路。

脚下的路经过昨日的雨水泥泞，走起来有些蹒跚，空气倒是清新了许多。

路边不知名的花已经开得灿烂无比，黄黄绿绿的一大片，一眼望不到头。

犹如一条平铺着的彩色丝带。

可惜我没有这份心情，来体会这份本应快乐而舒畅的感觉了，爸爸的出现，像是一座从天而降的大山，把我的心一下子压得死沉沉的。

漫无目的地走着，浑然不知道前路在何方。

这样也好，就让自己迷失了吧，找不到回去的方向，那样我就可以不用去面对那个突兀而来的男人，不用去面对一个根本就谈不上亲情的男人，去叫他“爸爸”他也就没有这个资格，来做我的爸爸！

天色渐渐暗下来，血红的云层，把夕阳托在西边的天际，似乎想留住它，多给人间一点光明。

此刻的我，多么希望这火红的云，留住那渐渐西去的斜阳，让我有理由可以多呆在这里，而不用回去面对那个我不愿意看到的男人？

然而失望更胜于希望，当霞云连最后一丝阳光也无力留住的时候，整个世界算是彻底回到了夜的怀抱。

我依然不愿意回去，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去面对这个爸爸。

可是一想到妈妈，也许此时此刻正在家里，煮好晚饭翘首盼着她儿子归去的身影，点上夜灯，在外面喧闹的包裹下，一起吃完一顿充满亲情的晚餐，然后给她的孩子讲一个故事，告诉他做人要坚强，做事要坚定的道理。

我不能让妈妈守着一桌饭菜等着我，那会伤害到她。

我定了定心神，找准了回家的方向，转过身，往回走去。

回到家的时候，爸爸还没有走，坐在桌子旁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只是妈妈的神情有些黯然，似乎哭过一场。

我见不得妈妈伤心，从小如此。

小时候看到妈妈伤心落泪，我也会跟着陶陶大哭，心里总盼着自己快快长大，至少在力气上，可以帮妈妈一把。

长大以后再见到妈妈伤心，就一定会追问妈妈为什么，所以也因此惹了不少祸端，进了几次局子。

不过都不是什么大问题，所以教育一下，也就出来了，倒是这几进几出之后，我跟局子里的那帮小年轻条子，熟了起来，后来还成了好哥们。

这么一来我倒也狐假虎威，在我们这一带，也算是个小有背景的混混了。

已是很久不曾见过妈妈伤心了，而今天那个被称之为我爸爸的男人来过之后，妈妈的情绪显然受到了影响。

看着妈妈那悲伤的眼神，我的心不由得一阵抽搐，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怒火：肯定是他的出现，伤害到了妈妈！

这些年来，你给我们带来的伤害还不够吗？

为什么一出现，又来伤害我们？

你开着奔驰，穿着名牌，你过得比我们要好很多，却为何还不肯放过我们？

“妈，他对你怎么了？你说，你告诉我！”

我偏执地想当然，以为是爸爸伤害了妈妈。

练过几年的我，拳头已经握得咯咯响，眼睛瞪着爸爸，怒火已然从胸中，直向上串，冲热了大脑，就等着母亲的回答，验证我的猜测。

这一刻，我全然失去了冷静，心里只有为母亲找回委屈的冲动。

在这个世界上，我可以谁都不管，但是唯独我妈妈，不能让任何人伤害到她！

我是矛盾的，一方面，我非常希望妈妈告诉我是，那我可以理直气壮的找这个男人算账，另一方面，我又不希望妈妈说是，无论如何，这个男人，都是妈妈曾经的丈夫，即便走完这一辈子，他们之间也因为我的存在，而有着无法分割的联系。

而这样的伤害，是很痛很深的，是一辈子也无法磨灭的。

如果非要来这么一下，我宁愿那个人是我。

妈妈的回答让我很是意外，意外到我呆了足足有三分钟，张着嘴瞪着眼，看着母亲似乎傻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