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瑞紧盯着手术室门口上“手术中”的红底白字,双手不时紧握不时又拍打着膝盖,他想要抑制手部无法解释的颤抖,他想要好好的向上天祷告,祈求雪姐姐一切平安,他现在能做的只有这个。
半个小时了,怎么那么久……接着他在走廊间来回踱步,直到他坐下再度紧握双手。
“阿瑞……班导进去很久了,我们刚到的时候护士小姐就说已经进行二十分钟了。”
不会的,雪姐姐会没事的,她……不会有事的。
林墨容又转过身去望着张树人:“张树人,手术这么久,班导她……”张树人倚着墙脸上毫无表情。
“你们两个倒是说说话呀!”
这个时候医生走出手术室,阿瑞率先迎上前去:“医生,雪老师她……”
“手术进行得很顺利,患者现在需要休息。只不过……”
三个人噤声若蝉等着宣判。
“患者颅内有血块压迫到脑神经,所以可能会有短暂失忆的现象……我们还需要观察,不过情况很乐观,只是需要一些时间让她好好调养。”
“失忆?你是说……老师她……她……”
“她可能会对过去的事情没有明显的记忆,不过这是暂时性的。这是因为脑部撞击带来的后遗症,遇到这种外来因素轻则脑震荡,目前已经是我们所能掌握到最好的情况了。”
也就是说……雪姐姐不会记得我……?我不要,我……
“不要!我不要!她会好起来的,她不会忘记我的!!”
阿瑞紧绷的情绪加上这个天大的意外让他几近崩溃。
林墨容趋前安抚:“阿瑞,你不要紧张啦!班导会好的,医生不是说她需要调养吗?”
“这位同学你先不要激动,我说过这需要时间……喔,对了!如果患者家属来探望请务必联络院方。”
“家属?这个……医生,有什么问题吗?”林墨容瞪大着眼睛不明所以。
“没什么,因为患者已经怀有身孕,根据医院的规定需要家属办些手续。好了,患者在加护病房,你们现在可以去看看她,有疑问的话,护士小姐会帮你们的。”
雪姐姐怀孕了?该不会是那天……
这一切实在来得太快,阿瑞不知该窃喜还是担忧。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点,雪姐姐怀有他的骨肉?
听起来好不真实,这是爱的结晶还是意外?
想到这里阿瑞心里五味杂陈,不管怎么说,雪姐姐毕竟是他的妈妈,如果妈妈怀孕是因为儿子,那这个肚子里的孩子……
他会不会有天生的疾病?
看过书上有这样方面的描述……近亲所生下的小孩……
但是他心中又泛起一股暖意,雪姐姐是他的至爱,有了孩子会让这份爱更坚固更完整,这样一来,他就更可以跟雪姐姐厮守一生。
“阿瑞,你发什么呆,快来去看看班导吧!”
林墨容一语惊醒梦中人。
“对,我们走……”阿瑞环顾四周:“张树人呢?”
“他听到医生说班导怀孕还会有心情留下吗?不要管他了,走吧!”
校长刚办理完住院手续,就看见张树人往医院大门走去。
“张同学,张同学。”张树人见校长呼唤便停下脚步。
“你探望过老师了吗?”
“呃……老师……她……有其他同学会照顾,所以我要先回学校去了。”
校长未发觉张树人神情异样,接着问道:“那……阿瑞来了吗?”
“来了,不过……这跟阿瑞有什么关系吗?”
“喔,也没什么啦,毕竟他是老师的弟弟,姐姐遇到这种事总是要先知会他一下。”
张树人听完不禁心中一惊,透过校长他才知道原来阿瑞跟老师是姐弟……这样一想的话,难怪阿瑞对自己爱慕老师会醋劲大发了,自己一时还以为阿瑞是对她也有爱慕之情。
尽管如此,他还是无法接受雪姐姐怀有身孕的事,看来这个背后的男人另有其人。
爱慕的对象已经名花有主,想起来还真教人不甘心,张树人于是暗自决定要找出答案。
“校长如果没其他的事,那我就先回去了。”
“好,路上小心。我这就去探望老师。”
雪姐姐平静的躺在淡绿色的病床上,头上包着纱布,手肘上有一些擦伤上了药,脸色看起来很憔悴。
阿瑞跟林墨容站在病床边端望着,病房四周的药水味让人反胃。
雪姐姐看起来很疲倦,不知道是哪个傢伙把雪姐姐弄成这样。
阿瑞心里万分不舍雪姐姐。
背后响起轻微的脚步声,一个中年男人自顾自的靠近病床。
“你是……?”
“呃……听说我撞到的是一位老师,你应该是她的学生吧?”眼前的男人原来就是肇事者,他抓着脑袋一脸苦笑:“我姓孙,巧的是我也是老师……呃……我在国中任职,正赶去要家庭访问的学生家路上,没想到……”
令人讶异的是,阿瑞并不怨恨这个姓孙的男人,他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他应该好好的揍他一顿的。
“这是个意外,你没跑掉也算有担当,只是这个意外可能会让雪姐姐忘掉很多事……”
阿瑞想说的当然不是这位孙先生可以理解的,不过也是因为这桩车祸他才知道雪姐姐肚子里已经怀有他的骨肉,这样说来真是一则以喜一则以忧,阿瑞此时思绪複杂程度可见一斑。
“她一定是个很受景仰的老师,看到有学生这么关心她,实在让人羡慕。”
他边说边把手上的花束搁下:“你放心,医疗费方面我会负责到底,我已经跟学校报备过,这阵子我会好好的照顾她,这也是我应该做的。”
“事实上,她除了是我的老师之外,也是我的……”
话还没说完,校长刚巧也来探望雪姐姐。
“你是孙先生是吧?你好,我是跟你通过电话的校长。”
“原来是校长,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呃……”校长望了我一眼,然后又说:“孙先生,为了不要打扰到病人,我们还是到外头去说好了。”
阿瑞隐约听到两人在门口轻声的交谈。
“这个学生是她的弟弟,我想赔偿相关问题你跟他谈就可以了。”
“这样啊……我会的,你放心。”
“他们姐弟俩感情很好,我想也没其他家属了,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这段时间请你多费心一点。”
“这当然,这当然。”
这位孙先生显然是个正直的人,阿瑞就算想责怪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起头,只能说这是雪姐姐的劫数。
“那暂时就这样吧!有问题我们再联络……我先回学校去了。”
校长跟孙先生招呼完迳自离开,孙先生也礼貌的送校长。
两人离开后,雪姐姐眼皮翻动,阿瑞迫不及待的握住她的手:“雪姐姐,雪姐姐,是我,阿瑞啊……”同时他的心里不禁祈祷雪姐姐还记得自己。
雪姐姐困难的睁开双眼,这个过程对阿瑞而言就像一世纪那么久,她眼神迷离,眼皮眨了又眨,好不容易才看到身边人影的脸孔。
“雪姐姐……我……你认得我吗?”阿瑞伸手指着自己,焦急的看着眼前心爱的女人。
雪姐姐显然还未恢复体力,她没有出声回答,然后旋即又闭上眼陷入昏迷。
意外发生的两天后,阿瑞自校长这听到雪姐姐终于醒过来了的消息随即奔赴医院。
雪姐姐当天已经从加护病房转至普通病房,阿瑞一路上满心欢喜却又焦急万分,他不断念着:“千万……千万不要……”
当阿瑞抵达病房门口,看见雪姐姐的一刹那,几乎无法抑制眼眶里的泪水:“雪姐姐你终于醒了……”
雪姐姐坐卧在病床上,面对突然出现的阿瑞先是一惊,然后神色旋即转为温和。
“看你这个样子,这两天一定让你担心害怕吃苦了,对不起。”
雪姐姐抚摸着他的头,脸色已经比两天前好很多,阿瑞不由放下心中大石。
“看到你好起来,我吃点苦不算什么,只要你没事就好了。”
雪姐姐笑靥逐开,她甜美的笑容就像阳光一般让阿瑞打从心底感受到温暖与宽慰。
“阿瑞,你是阿瑞对吗?他们告诉我,我有一个弟弟叫阿瑞,我看得出来你就是。”
阿瑞的心情忽地从云端跌落谷底,阳光躲进浓厚的云雾中。
望着雪姐姐熟悉的神情却又生疏的话语,阿瑞不禁怔住:“不要……不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