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被结婚的消息炸开,再接着众人又意识到,那个丈夫还是个从没吃过海鲜的存在。
这得是多么贫困的家庭啊。
再看向春晓的目光就不一样了,他们很多人都以为女神看不上自己,是自己不够优秀,是自己的条件不够好,都是自己的原因,并因此却步。
而如今,女神竟然嫁了一个一贫如洗的男人,跟他经营着连吃饭都需要打包的穷苦生活。
在社会摸爬滚打了好几年的一些二代已经眼眶泛红了,他们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
她那么好,春晓同学就像是枝头脆弱易伤的一朵琉璃花,他们舍不得碰一点。
即便是青春散场,还是他们永远无法忘怀的一场梦。
而如今再见,那场梦却没有丝毫破碎,因为这份有花堪折却未折,他们更加觉得可惜了。
赵敏敏道:“你一定嫁给了爱情。”贫贱夫妻百事哀,她是不会嫁给爱情的,她只会嫁给金钱。
春晓感觉气氛有点不对劲,她检查了一下自己衣服上有没有染上油渍。
苏朝已经开始嫌弃洗衣机了,他今早是手洗的衣服,春晓要是把衣服吃得一塌糊涂,回头得被他甩脸子。
想到苏公子,苏公子便出现了。
春晓呆呆地看着徐梦朝身后站着的男人,依旧是一身玄衣浅金纱袍,玉冠低低,身形高大地站在这个喧闹的包厢,眉目清晰,唇色淡淡,像是一捧格格不入的雪。
她看到他忽然伸出手,朝着徐梦朝的后脑勺,狠狠拍了一下。
小伙子像是中邪了,一下子站起来,大马金刀地开始打铃叫服务员。
春晓看到苏公子旁若无人地从几个桌子里走过,拍了几个人的后脑勺,立马几个人长手长脚的站起来。
在服务员的袋袋盒盒下,几个人将桌子上完整干净的餐品,统统打包完成,送到了春晓眼前。
显然,赵敏敏等女生也被那几个人的动作弄傻了。
“他们又疯了。”赵敏敏喃喃,这群男人不管十八岁还是二十八,看到春晓就疯。
……
拎着一堆打包盒,春晓走出酒店,慢慢走向公交站。
苏朝伸手将一堆打包盒接过来,统统塞进了自己袖子里,那就像个黑洞,啥都能吞没。
春晓游魂一样,“你怎么知道我要打包?”
苏朝略诧异地瞥了她一眼,“吾将这些菜带回去,研究厨艺。”
他要搞清楚,妻子不吃他的饭,要出去吃别人的饭,别人家的饭究竟有多好吃。
然后他统统学回来!
春晓沉默,沉默好久,突然豁然开朗一般:“你很久之前就跟着我了?”
苏朝颔首,“吾和你说过。”
他看了一眼春晓的额头,前两天才说过,他抿了抿唇,她还亲吻了他,怎能忘性这般大?
春晓幽幽地看着远方的天色,天空雾蒙蒙的,晚间起了徐风,卷起微微的凉意。
“在我高中,初中的时候,你也跟着我?”
苏朝站定脚步,在路边停下来,他看到了一个推车卖西瓜的老伯,他的目光落在滚圆碧绿的西瓜上面。
侧目看了春晓一眼,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怎又呆笨了一些,自你叁岁那年我便守着你。后来你将我的一只眼睛摔碎了,才无法时时跟着你,只能偶尔看顾你。”
春晓看着苏朝伸手去摸西瓜,学着那些路过的妇人,他也将手摸到西瓜表面,屈指,蹦蹦敲了两下,煞有其事听着声音。
“你是如何看顾我的?”春晓从兜里掏钱,准备给苏朝买西瓜。
苏朝没有她的钱,他自己有钱,“怎能使你的钱。”
说着他顿了顿,像是想起来什么,“倒是忘记给你零花钱。”
说着他一边在袖子里摸,一边回答她的话,随口道:“自然细细看顾,将你养得白胖。”
说着他看到春晓迷茫的眸子,瞳孔微缩,然后伸手摸在了她的额头上。
两指冰凉地贴在春晓眉心上方的肌肤,“吾带你看看好了。”
“吾要修理眼睛,无法日日陪你,使唤了一些幼崽看着你。”
——
——
春晓小升初的那天,是一个很爽朗的晴天,走在路上的时候,几只兔子蹦到路上,被她一下子逮住了,兔子的脚上还绊着几簇娇滴滴的小花。
把兔子揣到了书包里,春晓和奶奶吃了个满嘴流油,庆祝升上初中。
奶奶留下一公一母两只兔崽子,给她攒了一个学期的生活费,那些兔子太能生了,后来实在养不过来,只能卖给村里人养,可惜村里人却养不好。
可在清晰起来的记忆里,她看到了一个黑衣玉冠的男人专注地蹲在草地上,将一捧姹紫嫣红的花朵系在了兔子腿上,然后搂着一群肥肥的兔子,一脚一个往路边踢。
恰好路上走来一个背着书包兴高采烈的小女孩,有只兔子险些撞到她脚下,被男人用脚踢翻屁股,骨碌碌滚到草丛里。
一窝战战兢兢的小兔子被小姑娘塞进了书包里,那个容貌极美的青年一路跟着她,慢慢走到了一间泥巴做的土房子里面。
小姑娘在里面和老奶奶喳喳讲话,他盘腿坐在一个矮凳上。
窄小的桌子上面对面坐着祖孙两个,他就坐在另一边,两人一鬼合着一个桌子。
奶奶似乎讲了什么故事把小姑娘吓了一跳,那男人抬起手在女孩脑袋上拍了拍。
后来老奶奶开始养兔子,兔子一窝一窝生,好养得很。
她看到矮矮黑黑的土屋里面,一个高大的男人蹲在兔子稻草窝边,认真地摸着母兔子鼓鼓的肚皮,眉眼专注地给母兔子接生,又将鲜嫩的青草喂给它们,小兔子一窝一窝被喂得壮壮实实,兔窝都住不下,只能分给别人养。
后来,小姑娘背着小破书包去读初中,山区路不好走,她就住校。
学校的伙食很差,但常常有小同学害羞地送来好吃的,不论饭菜还是零嘴,连老师都特别照顾她。
她来初潮的那一天,整个宿舍区的老师们一夜没睡照顾她。
可实际上在一片看似正常的记忆里,还有着另一个顽固的男人,一个如影随形的鬼怪。
在她胆战心惊地走山路的时候,像一阵风一样依托着她,牵着她软软的小手,带她走过去。
在她看着眼前的清汤寡水发愁的时候,有一个俊美逼人的男人揣着袖子,面沉如冰地走遍全校,看到有谁的伙食很好,便照着他的后脑勺狠狠来一下。
一时间,给小姑娘送菜送饭送玩具的队伍,络绎不绝,各个后脑勺印着一个巴掌。
尤其是在小姑娘初次月经那天,男鬼不知道是流血怎么回事,吓得站在她床边发抖,转身将一群教师从被窝里拉出来,连踢带踹赶来了小姑娘的宿舍。
好不容易明白是什么事,他认认真真泡好一杯糖水,将所有打瞌睡的老师都吓醒,窜着这群人去喂她喝水,而自己则乘着夜色飞快地遁走了。
然后带回了小姑娘叁年也用不完的卫生巾。
高中那年,男人一如既往使唤着那些壮劳力,凡是家庭条件好,早餐看起来最好吃的,必定会顶着一个巴掌印,把早餐送到春晓儿的桌子上。
当春晓翻墙逃课的时候,一面恰到好处高度,又没有尖刺和电网,还有棵踏脚歪脖子树的墙壁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面前。
甚至在她即将从墙上摔下来,那男人一脚踢过去,便有一群年轻力壮的少年赶着去当肉垫子。
而那个挡住歹徒尖刀的小伙子,则是几乎被这个坏鬼拎着裤腰带丢过去挡刀的。
……
春晓越来越沉默,最后她想起了叁岁那年。
大石头上警觉地坐着一个小姑娘,而一个黑衣的男鬼停下脚步,认真地盯着她看,仿佛只是路过,却拔不开腿。
最后他在山林里摘了许多果子,小心翼翼地放在她脚边。
所有的蛇虫鼠蚁都被他赶走了,他摸索着她的喜好,一点一点讨好她,像个不大聪明的呆鬼。
春晓回过神的时候,额头上那两根凉凉的手指已经不在了。
苏朝终于挑中了一只西瓜,爱不释手地敲了敲,凝神去听,然后在袖子掏钱准备付费。
春晓看到他掏出了一张面值10000元的冥币,端正地摆在叁轮车上,然后抄起那颗西瓜就往袖子里扑通塞进去了。
塞完西瓜,他自然地牵起春晓的手,“走,回家。”
春晓拔不开腿,“这就是你的钱?”
苏朝回过头看着那张面值一万的纸币,不以为意地道:“没有零碎的钱币,不必找了。”
顿了顿,他看着春晓有些扭曲的神情,又道:“不必心疼。”
苏朝从袖子里又掏出一张纸币,塞到春晓手里,“零花钱,给你。吾有钱,区区小钱不必在意。”
春晓看向手心,数了数零。
好家伙,十亿元。
“我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春晓望了望天。
苏朝眉梢低了低,看向她。
“您这钱……或许,你知道冥币吗?”
苏朝愣住了。
夏夜的风有些冷,吹着面前男人的长发轻轻拂动,墨描般的眉目澄澈得如同新研制出的墨水,长睫轻扇,他歪了歪头。
然后死死地看向春晓手里的钱币。
春晓叹了口气,转身掏出二十元钱塞到卖西瓜的叁轮车上,将冥币收回来。
春晓不知道,今天苏朝还花出去了叁千万。
当时他睥睨着一个坐在椅子上的白衣男人,目光将他从头看到脚,随手丢出了叁千万。
“没有零碎的钱,这是叁千万。离她远一点。”
那个白大褂的男医生屁滚尿流,钱也没拿就走了。
原来并非是被财力所惊……
苏朝垂眸将春晓手里的冥币接过来,塞回自己袖子里,面色淡淡,却好似有一分落寞。
春晓握了握他的手。
苏朝抬起头,摸了摸她的脑袋,“不必多虑,吾会赚钱。”
春晓上了公交车,付了一个人的费用,苏朝在她旁边占了一个人的座位。
随着车里人渐渐多,像是所有人都下意识忽略了这个座位,苏朝沉着地牵着她的手,坐到了站,然后分开人流下车。
进小区之前,春晓买了几根冰棍,准备回家冰着。
工作人员收银的时候,苏朝就盯着那收银机器里面的纸币看。
春晓突然有点担心丈夫接受不了从随手给出十亿元到兜里一毛没有贫富落差,走上歧途。
而苏朝只是随意收回视线,面色淡淡不知在想些什么。
快要回到家的时候,春晓用钥匙开门,苏朝在她旁边等着,她忽然没头没尾问了一句。
“你从前为什么不出现?”
苏朝没说话,看着春晓换完鞋,他眨眼间也给自己换了套衣裳。
回到家春晓才想起来自己今晚是要上夜班的,于是火烧火燎地又穿上鞋,急忙往医院赶去。
苏朝抱着一颗滚圆绿纹的大西瓜,站在窗前看着白色衣服的少女穿过小区,一路跑到外面。
为什么从前没有出现呢?
因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说,讨厌鬼,不准出现在我面前。
沉默的男鬼站在窗前,一轮明月在天尽头缓缓飞起,如玉似月华般的公子在老旧的小区住宅里,面色淡淡地看着远方,眸中一点琥珀色,仿佛看向了远处的爱人。
可是,如果她动心,想要寻找伴侣了。
即便被讨厌,苏朝也忍不住自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