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这次任务的最终目标终于露出了确凿无疑的踪影,两位队友脸上露出了洋溢于表的喜意,忍不住击了击掌。
我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却也在心里大大地松了口气。
“你可知道里面是什么样的?又该如何找到天书?”我接着问道。
“不知,这是圣军最为核心的机密,若我不是护法大人的亲信,也无法获悉此事。”
“青莲殿里又是个什么光景?宝库具体在哪个位置?”
“宝库在三花厅最深处的机关后面,除了护法大人与宁王殿下亲临,旁人无法进入。”
三花厅是我和唐禹仁曾经在青莲殿内见过的一间堂皇富丽的密室。
那时虽然被搬空了,但依稀看得出是个藏书库,然而在中间又有一座平台,像是祭祀拜仙的地方。
这个地方原来有还别有机关么?
我却是不记得有这么回事。
我转头看向薛槿乔道:“三花厅里还有这么个地方?朝廷的人发现了吗?”
薛槿乔蹙眉道:“没有。奇怪,我们接管了这座城池之后,官府的人将青莲殿内每一个房间都翻遍了,怎么可能落了这么重要的地方?”
“啧,看来这地方果然是秘密重重啊。”眼看天书的信息搜刮得差不多了,我转而问了几个关于左护法,胡刚,关玉峰,乃至新法堂的问题。
霍雨才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虽然对关玉峰这个宁王府大管家不是很熟悉,但他作为左护法之下两个掌管事务的核心管事之一,乃是从十数年前便在左护法手下服侍的亲信,对此人与新法堂倒是十分了解。
据霍雨才所说,左护法是个天资横溢的人,性格孤高骄傲却又酷爱武学,在青莲教内虽然贵为左护法,却很少管事,而是专注于钻研青莲教教内百年传承的诸多武学,并且将因时间与教派式微的缘故流失的许多武功都重新整理回来,推陈出新。
出乎意料的是,这尊大高手对青莲教本身的归属感似乎不是很强,若不是他本人对朝廷有着深深的仇视,也许在多年前便已飘然离去了。
青莲教除了坐镇教内二十年的第一高手神将左无忌之外,便以左护法的武功最高。
而右护法虽然是长期管理派内诸多事务的掌权者,左护法却是兼任传功的长老,因此地位十分崇高,哪怕他性格孤僻冷峻,也深受尊重。
这么看来,左护法会被宁王托付以改进牝牡玄功这么重要的事项倒也正适合他的专长。
至于教主,十几年前神秘地死了之后,便一直空缺着,至少在外人看来是那样的。
现在才知道,原来是数年前被宁王暗中篡取了。
宁王的理念在军中广泛宣传,反响也褒贬不一。
那些出身贫寒,全靠宁王大肆推行人人有功练这种政策的人自然是狂热的支持者,但霍雨才这种自幼便有条件接触高深武功的人,则是本能地抗拒。
不过他如此想,左护法却出奇地与他意见不同,反而是极为认同这份理念,并且想要将自己这些年来编辑整合的青莲教武学都贡献出来让讲武堂教授。
新法堂本身倒也不是我们想象中那样,靠人命堆出结果的那种毫无人性的屠宰场。
恰恰相反,左护法虽然对被丢进新法堂的成员,尤其是那些因为考核不及格被贬入新法堂的新兵十分不屑,但因为极为重视自己的任务,也对这些难以补充的人力资源相当小心。
除了一些因为试验新功法内容而无法避免的危机之外,新法堂本身的待遇也根本不像是牢狱那么艰苦,不比新兵扎团的云海区差。
霍雨才能在新法堂内受到左护法的重用,既有从一开始便追随这个青莲教大高手的缘故,也有自身习武天资过人,武学与医理知识深厚的因素。
这段时间战事方面的不顺也转化成了他们工作上的压力,新法堂无论是功法修炼者还是功法编修者都人手匮乏,每次出了问题便要靠他与数个信得过的宁王军高手绞尽脑汁解决这些修行上出了差错的功诀。
亲眼见识过左护法雷厉风行的作风和冷傲的态度后,我对于新法堂的名声也有几分揣测,觉得此人并不像是喜怒无常,无缘无故残害人命的角色。
他目标明确,手段利落,对这些在他看来难以成才的人只会不屑一顾,而不会刻意去加害。
反而是那只听闻过名声,却仍未见过面的胡刚,可能名声更为微妙。
“你方才与随从说了什么?关于胡刚的事?我看新法堂的人对左护法倒是没什么大怨言,反而是对这胡刚谈之色变。”
霍雨才冷哼道:“怀化将军胡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真不知宁王大人为何将他留了下来。此人虽然武功高超,兵马娴熟,但暴躁阴狠,乖张无常,而且这么多年来始终管不住裤裆里的那点事儿,嗜色如命,却又下手狠毒,自从被派遣到圣城来加入新法堂后已有至少五个女子死在他床上了。偏偏他是道门正宗出身的根底,对牝牡玄功的理解仅次护法大人,又是宁王亲自钦点前来助力改进牝牡玄功的人,因此护法大人对此人又不得不用。也就是在护法大人和关主管面前他才收敛着点,其他时候简直肆无忌惮。咱们新法堂名声这么吓人,有一半原因落在此人身上。”
薛槿乔若有所思地说道:“当年在边军时他便如此,来了宁王军后,也没能改变么?你这么紧张地找人叫左护法过来,也与他有关么?是不是与新法堂那个叫娥子的女子有关?”
霍雨才拉下脸道:“不错。徐红萼虽然近日碰到了些行气上的障碍,但也不是什么要命的问题,咱们本来已经有些解决的头绪了,却不想那胡刚对此女觊觎了有一段时日了,今日趁着护法大人不在,终于对她下手。如今她……唉,恐怕是凶多吉少。”
谭箐忍不住问道:“宁王军内纪律甚严,新法堂再不济,这些人也是有可能成为正常军兵的人选,如今更是有不少表现不好的新兵被拨了进去,胡刚凭什么能够这么横为非作歹?宁王不管管么?”
“已经管过了,之前胡刚便在建宁闹出过事来。只是,他毕竟是军中尊者,真要将他革了职位废了武功也是浪费,因此他被宁王大人关起来禁足了一年。若不是圣军的顶层高手实在是捉襟见肘,圣军也不会将他调下圣城来负责新法堂的工作。当下青州与冀州的战事吃紧,他又是圣城里唯有的三个一流高手之一,护法大人也不好将他太过贬责,因此他始终得以在城里晃荡。”
如今地底只有三个一流高手么?
胡刚,左护法,剩下的那个应该是关玉峰吧?
这倒是个好消息。
青莲圣城的二流高手有近百个,但这片地底的洞天足够大,这些高手都分散在青莲圣城里的各个区域中。
若宁王吃了我们的诱饵来到青莲圣城,只要不是带着一个排的一、二流高手,那么李天麟很有机会带来能够一击致命的力量完成刺杀。
我们飞快地问完了剩余的几个问题后,颜君泠与谭箐将这间屋子里的几人都抹除了记忆,然后我们悄悄地退了出去,跃回屋顶上。
“怎么样?”林夏妍迫不及待地问道。
我简略地描述了一遍从霍雨才那里得知的情况,令林夏妍与梁清漓都陷入深思。
我做了总结道:“总的来说,收获匪浅。该打探清楚的咱们也大概明白了,无论是左护法这个人,新法堂的具体运作,还是青莲圣城的高层战力,都有所了解。咱们撤吧!”
“等等……”林夏妍往一旁的屋子望了一眼,欲言又止,“霍雨才说左护法并不在此,那么,如今此处只有胡刚一人是么?咱们能否去打探一番?”
我警觉地说道:“嗯?一流高手的精神感应十分灵敏,这么做有打草惊蛇的嫌疑。我和三妹虽然如此刺探过右护法,但现在回想起来才意识到惊险之处。这胡刚据说是修为不输左护法的绝顶高手,我们的术法掩饰也不是完美无缺的,会有风险。”
林夏妍眼中罕见地带上了些许恳求:“韩小子,拜托了。我只是想亲自看一眼,这人是不是真的那么可恶,那个娥子是不是没有办法救。这样,至少在我们能够伸展身手时,我能找对人了。”
我头疼地问伙伴们道:“你们觉得呢?我是很同情胡刚所侵害的那些女子的,但我怕你们看到内情了一个激动就赶上去大打出手,那样的话就算能搞死他,我们的陷阱也暴露了。”
梁清漓轻轻地握住了我的手,郑重地说道:“夫君,放心吧,咱们心里有数的,不会坏了此间的谋算。但是无论如何,奴家都想要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帮帮她,至少……记住她的模样。”
我环视了一周,这几个关系与我最亲近的朋友们均是同仇敌忾地点了点头,我也只得顺从了:“好吧,那我们小心点过去。”
既然确认了左护法并不在此,结合新法堂那些堂员的窃窃私语,正屋里那个在颜君泠精神感应中最显眼,应属于一流高手的存在,显然只可能是胡刚了。
我们小心地绕过站岗的卫兵,攀上了屋顶,然后我与颜君泠看向了谭箐。
“看你的了。”
谭箐从怀中取出一面镜子笑道:“这事我已经有不少经验了,小意思。”
剩余三女自然没见过谭箐的镜面回溯,而到了这个田地,再遮遮掩掩的也没什么意义,我只是例行公事地提醒了一句:“大家都知道三妹是个奇人异士,有些非比寻常的能力,接下来见到的还请大家保密哈。”
她们虽然应下来了,但脸上的神色还是好奇大于疑惑,然后在镜面上的画面开始浮现出来时,变作了彻彻底底的震撼。
梁清漓还好,已经见识过了谭箐的法术,因此很快便回过神来。
薛槿乔和林夏妍虽然也多多少少地意识到谭箐拥有的手段,但也是第一次这么清楚地见到这种只存在于传说故事中的魔法,也因此张口结舌,一是连话都说不出来。
“三妹,你,你,原来你是仙师么?”林夏妍半晌后蹦出这么一句话来。
谭箐皱了皱鼻子答道:“仙师可算不上,就是会几手法术而已。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厉害。真要打起来,我可打不过你和槿乔。”
薛槿乔这时也反应过来,由衷佩服地感叹道:“我虽然对仙家手段早就有所听闻,也常常听韩良说起三妹的能耐,但百闻不如一见,现在方知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三妹你才是真正的珍稀之才啊。”
“啧,别夸了,再夸我接下来几天都得下巴朝天了。看镜子哈,我找找胡刚的位置。欣姐,你说他在哪来着?”
颜君泠指示着谭箐调整角度,只见镜头穿梭于墙门间,来到一间宽敞的卧室中。
屋中只有一根蜡烛点着,映照出桌案旁的小半个房间。
在房间的另一头则被藏在黑暗中,隐约见得到一张床的轮廓,与阴影中不住变幻的形状。
我眯起眼睛端详着镜面,有种不祥的预感。随着谭箐的法术将房间内的声音也接收到,播放出来时,我们都彻底明白床上正在发生什么事了。
首先听到的是皮肉碰撞的湿滑声响,然后是床板上下晃动的嘎吱声。
这两者交织在一起,猛烈之极,令薛槿乔这个黄花闺女有些脸红。
但是这露骨的男女交合之音掩饰着乍听之下难以察觉,却又萦绕不散的……啜泣声。
当我分辨出那不知是因被捂住嘴,还是咬着牙的低沉抽噎之音时,脊梁一阵寒意骤然升起。
果然,还是如新法堂的各方人士所猜想的那样,胡刚正在为所欲为地享用他的猎物。
当我们的视线适应了房间中的暗色后,看清了阴影中更多的细节。
那个处于上方的人居高临下地抱擒着一具更为纤细的身子,一手扯着她的长发,一手死死地卡着她的颈脖,不知疲惫地在上下抽动,动作越发凶暴,也令他身下的那人抵抗越来越剧烈。
当这激烈地对抗的双方迎来了一个高点时,上方那人狠狠地沉胯,双臂却猛然往后一掰,让我几乎以为他身下的女子腰要被折断了。
而那女子也释放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哪怕嘴被牢牢地掩住了,那模糊的声音中痛楚与绝望也一览无遗。
我的心一沉到底,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破屋顶而入,遏止这份暴行的冲动。
但是我忍住了,因为身边的几人虽然脸色铁青,身子紧绷,但同样没有动弹,死死地咬着牙关观看着镜面上继续进行的丑恶之事。
上面那人保持着这个姿势足足有半分钟后,才松开手,让身下的女子有如一块破布般无声息地倒在床上。
若不是她的身躯在微微地颤抖,我甚至会以为她已死了。
“啧啧,不错的滋味。”一道浑厚的男音突然响起了,语调放松而满足,仿佛在回味,“若不是你流落到新法堂,我还真难尝到这么够劲的身子。你武功底子不错,比堂里寻常落下进度的那些女人好多了。”
他等了几秒,却没有等到来自身下的人任何回应,于是他抓了一把头发将她的头抬了起来侧身看了几眼,然后又放手任她的头颅砸落在床上。
“这就晕了。还是练功不勤。”
男子悠闲地从失去意识的女子身上跨过,赤身裸体地站在床边活动了一下身子。
在烛光微弱的照耀下,我们看清了他的模样:长眉长须,发色墨黑,鼻梁凸起,颧骨宽大,是张令人印象深刻,轮廓分明的脸庞。
他的双眼眼角下垂,形成三角状,虽然脸上挂着三分笑意,眸中豺狼般的残忍与快意却清晰可见,为这人脸上的喜意添了几分难以形容的可怖。
饶是如此,我在看清楚他的面貌时,第一印象却不是诸如“刚硬”,“残忍”等与他方才的行径匹配的形容词,而是“圆润”。
这不是身材上的圆润,而是气质上的圆润,祥和剔透,以至于他的脸庞皮肤都仿佛覆盖着一层莹莹宝光。
这是炼气修为极为高深的境界,将自身的精气神温养到几乎没有任何瑕疵时,才能达到的状态。
炼气化神,使气机温润如玉。
霍雨才说胡刚道家炼气功夫深厚,却是太过轻描淡写了,这可不只是功夫深厚,而是道行已经炉火纯青,在道门里尊称一声上人绝不为过。
难怪他从朝廷到宁王军犯下了这么多的恶劣事迹,除了被贬职之外也始终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惩罚,依然能够如此肆无忌惮地行事,这人的武功修为比右护法还要高上半筹。
也正因为他的修为与炼气功夫是如此之高,才让他的行径更为刺眼。
修行到了这个地步还是如此不加掩饰地残暴酷虐,不是仙,而是魔。
以胡刚的地位与修为,无疑是个令人胆寒的大魔头。
眼看胡刚喝了口水后,一屁股坐回床上准备继续折磨那苦命的女子,我有点看不下去了,正准备让谭箐停了法术时,突然听到外边院落的门猛地被打开。
这骤然响起的声音比我们几人之前听到的动静大了几倍,不由得齐齐转头往镜外的院落那边看去。
“人在哪里?”
“胡将军就在正屋的寝室里。”
大步流星往我们身下这栋屋子走来的,除了左护法之外,还能有谁?
他神情冷峻,身后跟着之前霍雨才训斥了一顿的那男子,没有再言语,径直推门走了进去,留下那随从紧张地在外站岗。
这下我们不得不继续看下去了,镜中胡刚才回到床上没多久,将那女子翻过了身来,正在把玩女子雪白中一阵紫青一阵淤黑的胸脯,突然抬起头来皱了皱眉:“扫兴。”
房门大声地被拍打了几下,门外传来左护法冰冷的声音:“给你三数之数将那污物遮住。”
胡刚将地上的袍子捡起,草草披在身上,又将被子掩住那女子,还未站起身来,房门便被左护法大力地掀开。
左护法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扫视了房间内的景物一周,掠过胡刚依旧轻松的神色,本已寒冷的脸色更是仿佛可以掉下冰渣子:“胡刚,我已警告你很多次了,在圣城里不能对这些女人出手。如今青州战局难料,这些人用一个少一个。”
胡刚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番衣裳后,随意地笑道:“护法,不过是些派不上用场的杂鱼而已,玩了就玩了。何况,她们本就是抵抗圣军的戴罪之身而已,能侍圣教尊者入寝,是殊荣。”
左护法淡淡道:“尊者是为圣军的引路人授予的至高荣誉,而不是与朝廷狗官一样用以凌虐凡人的大棒。你身上的燕廷陋习,这么多年来还是未能洗去。不要忘了,你若不是在新法堂里还能有些用处,同样是个戴罪之身。而她们派不派得上用场,是否杂鱼,由我与宁王大人来断定,你还不够格。”
胡刚眯了眯眼睛道:“护法,这话就有点伤和气了,宁王大人亲自提拨我为尊者,且是信得过我,才派我协助你,咱们之间可不分高低上下。便是关主管,也未必能对我这么说道,你可不要太咄咄逼人了。”
左护法看了他几秒后,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个冷酷的笑容:“你是什么东西,也配与我相提并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