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庆之道:“以前的察举都是问策,察举官随口问几个问题,答上来就可以,这样作弊太过容易。我觉得不如搞一个笔试,我们把科场搬到公开的场所,让士子们书面回答考官问题,是谓帖经。帖经结束后卷面立刻封卷糊名,打乱顺序,然后由中正官组织人公开阅卷。我就不信,在光天化日之下,他们还敢公然作弊。”
李欣道:“众目睽睽之下回答经义?陈公子想法真是新颖。经义岂是百姓人人懂的?何况人来人往,你能保证士子不为所动?”
陈庆之道:“古人尚且在闹市中读书,我们的士子日后不管做官还是为学都是与人打交道。如果连区区科考都不能应付嘈杂的环境,以后如何能指望他们有所成就?”
李欣一时语塞。
步六孤俟看看卢遐和檀羽,问道:“你二位怎么看?”二人皆道:“陈公子的办法不失为变通之策,不妨一试。”步六孤俟道:“好,那就依陈公子的建议,我这就让阿丽去和国主商议,将察举改为科考、问策改为帖经。”
正月二十九,羽、林等人到汉中已有十余天,后天就是库部定下的竞价会的时间。大家都知道要准备行动了,全部聚集在医馆中。
檀羽道:“后天是我们的关键一战,一定要一击致胜。不光要通过夺得库部的供货权、在汉中站住脚跟,更重要的是要最大限度地打击对手。英姊,今明两天就由你发动庶子们抢家产的行动,动静一定要闹得越大越好,让他们觉得这是策划已久的。木兰阿姊秘密前往山洞和兰陵、司马大侠会合,明晚子时发起行动。记住,要速战速决,切不可恋战!战斗结束后,二郎速来报我。”众人齐答“是”,纷纷出门。
经过十余天的各方联络,庶子盟中聚集的庶子已有三十几人。
庶子们都是从小接受不良教育,视财如命。
而这段时间,各商家纷纷将产业转移出汉中,庶子们的利益受到影响,听说可以和家里的嫡子们争家产,不等林儿联络,他们就已奔走相告,拉来了不少人。
这些人都不是什么善良之辈,聚在一起竟商量出了不少阴损之招,就憋着一股劲要大干一场。
这时得到了行动的命令,全都像离弦的箭一般回家去了。
整个两天一夜,汉中大大小小的几十个商家,全都被闹得鸡犬不宁。
庶子们上吊的上吊,抹脖的抹脖,无所不用其极。
汉中好事之徒又多,如今满城的热闹可看,他们更是乐的去火上浇油。
一时间,南盟中人人自危,生怕自己惹上这瘟神。
而据说紫柏的昙无谶也已到了汉中,他们知道庶子们是被林儿在背后指使,正憋着劲要对付羽、林等人。
可这两天,所有人全部待在医馆中哪都没去,陈庆之又派人严加保护,加上慕容白曜坐镇指挥,昙无谶也无从下手。
二月初一,正是库部竞价的日子,檀羽携着林儿等人来到库部。
陈庆之早已等在了门口,见羽、林二人到了,兴冲冲地跑过来,说道:“我对你们的佩服真如滔滔江水啊,连怂恿庶子这种损招都能想出来。我听说好几个商贩已经开始向昙无谶抱怨,说他不该让大家暴露得太早,不该这么快跟我们对着干。我刚才看昙无谶脸色铁青,恐怕他的日子也不好过吧。”
檀羽奇道:“昙无谶来了?”
陈庆之道;“对啊。你这两天一直待在家里没出门,还不知道,那周氏铁铺被他小儿子一闹,整个铁铺干脆关了张。昙无谶无奈,只好让鲍照给他们一笔钱,让他家走人。现在鲍照成了周氏名义上的掌柜,此时他俩都在等着你呢。”
檀羽随即走进库部,果见昙无谶和鲍照正端坐其中,后面站着李峻等僧,还有一干熟人,其中包括许穆之、郝惔之、觉贤、范晔、赵温、阚伯周等人。
林儿随后而入,见了这场景,吓了一大跳,讽道:“哇!怎么这么多人?坏人集体登场吗?”
檀羽一握她手,道声:“无礼!”然后转头对昙无谶等人道:“大和尚、鲍兄长、各位师兄、法师,小子这厢有礼了。这小小的竞价会,何劳诸位这般兴师动众啊。”
鲍照脸上阴晴不定地道:“你们这些竖子都有通天的本事,我们以前是低估了。如果再让你们把钢铁买卖抢去,我们这些老人也不用再在汉中过了。以前和你们有过节的今天都来了,也算是给足了面子,我劝你们赶紧收手吧,再闹下去,对你们没有好处。”
檀羽听他如此口气,笑一笑,却没说话。林儿道:“鲍兄长,有钱大家赚嘛,大家公平、公开竞争,有何不好的。”
“你这话可不对,”鲍照道,“执迷不悟,你们会后悔的。”说着恨恨地回到自己的蒲席。
羽、林等人也找了座位坐好。陈庆之笑道:“看来他们终于坐不住了。”
林儿却没理他,只是担心地道:“阿兄,你还记得我那天说的预感吗?我现在不好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似乎要出大事。”
檀羽也道:“你仔细看看眼前这几个人,就能分出差别来。昙无谶、鲍照、李峻、阚伯周、赵温,俱是一脸的沉郁,可许穆之、郝惔之、觉贤、范晔这几个人却分明脸现得色,你不觉得奇怪吗?”
林儿依他言仔细看过去,果然能分出两种不同的神情。
当看到郝惔之时,对方眼中还闪出了一丝寻战的神色。
林儿不由得一凛,忙问:“这说明什么?”
檀羽道:“说明他们虽然站在一起,却各怀鬼胎。很明显,从鲍照的表情和说话,他今天绝不是来打架,却是来求和的。而与之相反,许穆之等人却像是乐于见到他们被我们打败一般,毫无紧张神情。我有预感,这绝不是什么好事。看来,等这里的事一完,我们一定要赶紧将整个事情弄得水落石出。”
林儿亦感到了同样的不安,当即重重地点点头。
说话时,钱丁已经走了出来,对着众人朗声道:“诸位掌柜,今天请大家来,就是希望为国主制造兵器找到最质优价廉的铁料。之前,我们是和周氏铁铺保持通货关系,可如今周氏换了掌柜,而檀公子的铁铺也希望能为我们供货。的确,铁料的需求,最大的就是我们库部,能成为我们的货源,自然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不过毕竟国府下拨的钱款有限,我当然希望价格越低越好。所以现在就请两位掌柜给出你们的价格吧。”
鲍照抢先道:“周氏虽然换了人,可我们的货并不会受到影响,我家的铁仍然是二十二钱一斤,不会改变。”
钱丁点点头,又问檀羽道:“那檀公子呢?”
檀羽道:“我这几天又回去核算了成本,即使将所有支出压到最低,我也只能给到二十五钱一斤,没法再低了。”
鲍照道:“既然你给不出更低的价格,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库部总不可能舍弃便宜而用贵的吧。如若是那样,恐怕钱兄在国主面前也不好交代。”
钱丁道:“是啊,檀公子如果给不出更低的价格,我也很难做,只好仍将供货权给周氏了。”
檀羽却不慌不忙地道:“我倒想请问鲍兄长,我们的钢是用灌钢法炼成,而你们是百炼钢,工期长、耗损大,我们的钢几乎不赚钱也才卖到二十五钱一斤。你们竟比我们还低三钱,难道你们在赔钱做买卖?”
鲍照道:“我赚多少赔多少那是我的事,不劳你多费心。既然竞价已经结束,那就告辞了。”说着就要往外走。
“请等一下!”檀羽拉住了他,“我想请问,鲍兄长一个月能提供多少的量?”
“自然是要多少有多少。”
“我听说库部每个月至少需铁上万斤,这可不是一个小的数字啊。”
“这我当然知道。之前周氏铁铺的供货实力钱兄也是知道的,这点你不必瞎操心了。”
“那是以前,我想鲍兄长还是再等等吧,也许现在你们未必能有这么大的能力。”
正说着,从门外同时进来两人,一个正是韩均,另一个则径直走向了昙无谶。
韩均跑到檀羽身边耳语道:“山洞已经摧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