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泽看着宫女盘中装着各种缤纷瓜果,端了上来。
而只是上一道瓜果,就花了足足一盏茶的时间,宫女们才有序退场。
黎泽看着面前桌子上摆放整齐的果盘,竟然还有夏瓜(西瓜)和离枝(荔枝)。
现在可才三月,能吃到这些水果,显然是借助了灵药馆的手笔。
黎泽将目光看向灵药馆等人坐的位置,一男三女,看容貌,倒也分辨不出哪位才是驻扎在黎京的长老。
见到黎泽把头看向这边,灵药馆的众人都是微微一笑,向着黎泽点头示意。
黎泽颔首,他身负大荒龙脉一事在灵药馆中,只有崔诗诗和沐晴知晓。
但天剑阁与灵药馆素来交好,门下弟子哪怕不相识,但看到对方宗门的信物,也会生出几分亲近感。
对于这些瓜果,黎泽也是颇为好奇,毕竟他之前吃的大多都是蕴含灵气的灵果,主要是为了汲取灵气。
凡间的水果,他已经足足十几年都没吃过了。
他用银叉叉住一片夏瓜,送入口中,甘甜多汁,果香四溢。
黎泽还能吃出一些微弱到几乎不可察的灵气。
看来不论是种子,还是培育方式,黎皇都是费了不小的心思。
两百多名宫女刚退下没多久,又端着精致的银盘上殿了。
这次端着上来的是一个盖着盖的白瓷碗,每位宫女走到对应的桌前,为宾客将瓷碗和瓷勺端上,再将盖子揭开。
黎泽看了一眼,这碗中是粘稠,分布着果干与莲子干的黑色液体。他颇为好奇的抬头看向面前的宫女。
“请问,这是什么?”
“回四皇子殿下,此乃长生粥。”
宫女弯腰行了一礼,低头回了一句。
“长生粥?”
黎泽还想再问,却被一旁的三皇子听见了,凑过来微微一笑。
“好弟弟,你就别难为人家了,这宫女还得跟着去传菜上菜呢,你有什么不懂的,就直接问三哥好了。”黎泽侧过头看向自己的三哥。
“三哥,这长生粥,怎么黑不溜秋的……”
黎泽自己在山上吃的都是掺有灵气的灵米,其色如玉,通体雪白,颗粒分明,粒粒饱满。
还真没怎么见过黑米……
小时候或许吃过,不过应该已经早就忘了。
因此也颇有些好奇,这粥不应该是白色的吗?
三皇子哈哈一笑。
“你还说呢,你小时候可最爱吃这个了,每次你都要缠着皇后殿下,找后厨做长生粥吃。”
“你连这个都忘了,该不会把三哥名字也忘了吧?”黎泽笑着摇了摇头。
“怎么会呢,这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呢,大哥叫黎安,寓意是国泰民安,二哥叫黎治,寓意是天下大治,三哥你是黎荣,寓意是欣欣向荣,我则是黎泽,寓意是福泽万民。”
“好好好,我生怕你把三哥名字都忘了呢,原来一直把三哥记在心里,来来来,三哥给你说道说道。”
“这长生粥啊,是用黑米,红豆,枸杞,干枣,果干,莲子熬制的甜粥,至于为什么叫长生粥,则是因为灵药馆的仙子们说啊,这长生粥味甘,性平,益气补血,健脾开胃,滋阴补肾,暖干润肺,等等功效,所以顾名思义,就叫长生粥。”
“原来如此……”
黎泽舀起碗中黑粥,送入口中,温热,甘甜,还带有些许灵气。
他清楚,要是这些材料均是用灵气滋养,那这长生粥凡人常喝,可能还真能延年益寿,倒也算是名副其实了。
不过就如同黎荣所说,这长生粥一入口,黎泽就感觉到这味道自己很熟悉,又颇为喜欢,几口便将这一碗长生粥喝下了肚。
“哈哈,看来四弟你口味还没变啊,放心,接下来的菜啊,包你满意。”很快,刚下去的宫女们又上来了。
黎泽算是看明白了,这大宴,就是周而复始的流水席,吃完第一道菜,稍微歇息,聊天一会,就会有下一道菜上来。
不过这次和上次不同的是,除了这些传菜的宫女之外,又进来了一批人有男有女,手中还拿着各色各样的器具。
黎泽看向这些人,眼中有几分好奇。
“三哥,这是……”
“嗨呀,这是宫廷乐师呢。”
“宫廷乐师?”
“对啊,就是我们皇城自己养的伶人,水平可比外面的高多了。”黎泽以往一直待在山上学剑,流浪时也都是在街头楼间,哪里知道乐师是做什么的?
等看到乐师们在场中坐好,手指在器具上舞动,顿时,琴声笛声响起,琴瑟和鸣。黎泽长大了嘴巴,一时间有些沉浸在乐师们的演奏中。
等到他回过神来,发现乐师们已经结束了演奏,坐在场中休息,而他的面前,也多了两碟盘子。
黎荣又凑了过来。
“来来来,四弟,这两道,可是大菜了。”
“先看这一道,这是通花软牛肠。”
“这道菜可讲究着呢,要取新鲜的嫩牛肠,洗净,再用细绳扎好一段,选鲜嫩羊骨髓,最好是那种羊羔的,灌入牛肠内,之后扎紧封口。”
“用羊汤煮至软烂,再改刀切开,浇上辣酱油,撒上青椒丝,葱花点缀,入口尽是牛羊鲜美。”
“来来来,四弟快尝尝。”
黎泽也明白,三哥不过是说了个大概,因为下刀,煮肉,灌肠,这每一步都有门道。他夹起一块,送入口中。
果然如同三哥所说,鲜美弹滑,满口肉汁。
葱香和辣酱的味道又给这羊肉更增添了几分层次感。
黎泽点了点头,看向三哥。
“确实是满口飘香,鲜嫩可口。”
“哈哈,还没完呢,四弟再看这一道。”
黎荣手指着黎泽面前,那道盘中站立着个约莫半尺高,拿着玉箫的乐师,样貌惟妙惟俏,就和场中乐师如出一辙。
“这是……?”
黎泽有些不解,这也能叫菜?
黎荣嘿嘿一笑。
“四弟这就有所不知了,这道菜啊,名为素蒸音声部,可谓是我们黎国国菜之一了。”
“这看上去确实颇为俊俏,可这菜有什么门道呢?”
“哈哈,这道菜啊,说来简单,说白了,就是把那平时我们吃的白面团,给捏成了这么个小人模样。”
“可说简单,这捏面团,做面点的手艺,那其他三国是加起来也比不上我们黎国。”听黎荣这么说,黎泽又凑近了些,仔细观察了一下面前这道素蒸音声部。
就如同三哥所说,这道菜,看上去普普通通,但实际上,不论是面雕,还是色彩,亦或是乐师的神态,都描绘的惟妙惟俏。
更重要的是,现场可足足有接近两百人。
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竟能雕刻出这种数量和这种规模,不得不赞叹一声面点师父的技艺高超。
接下来的这宴席的豪华程度,确实是超过了一直在山上苦修的黎泽想象。
不但有乐师演奏,更有舞女起舞,艺人杂耍,武者舞剑,伶人唱戏,可谓是应有尽有。
而大宴上的菜肴更是自不用说,山珍海味,色香味俱全。
鸡鸭鹅鹑兔,鱼虾蟹鳖蛤蜊,猪牛羊驴鹿熊狸。
升平脍、八仙盘、仙人脔、白龙臛、凤凰胎、红羊枝杖、冷蟾儿羹、光明虾炙、金银夹花平截。
甜雪、汉宫棋、唐安饼餤、御黄王母饭、生进鸭花汤饼、生进二十四气馄饨。酥山、赐绯含香粽、水晶龙凤糕。
不但黎泽吃得开心,就连凌墨雪和其他修行中人也都对这场豪华的宴席赞赏有佳。黎泽似是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黎荣。
“三哥,这大宴确实是山珍海味,珍馐美味,可……要办一场大宴,得花多少两银子?”黎荣已经是几杯美酒下肚,脸上有些微醺。
听到黎泽这话,便笑了笑,伸出一根手指。
“十万两白银!”
黎泽听完之后愣在原地。
“多……多少?”
“嘿嘿,怎么样,四弟,这大宴,可够水平了吧?”黎泽摇了摇头。
他下山以来用灵石兑换了不少货币,要说银两,四国互通,基本上都是沿用的一个体系。
即一文钱,为基础单位,百文钱为一吊,十吊为一贯,而一贯钱,就相当于是一两银子。
这一套金融体系,不论是在黎国还是在其他三国,都相差无几。
国力的差距,主要就是体现在这一文钱的购买力上。
在黎国,一文钱能买三个鸡蛋,五个馒头。
像是国力比较强盛的周国,一文钱就足足能买五个鸡蛋。
(一开始没想着搞金融体系,所以之前是按一文钱一块的,后面去查了下,发现不是这么回事,算是我的失误,先前的那个情结改成黎泽一文钱买了十个馒头,不是五文。)而一户五口之家,一年的开销,也不过就五十两银子。
这还是算上了吃饭,衣食。
如果不出远门的话,五十两银子足够这五口之家日子过的十分滋润了。而办一场大宴需要十万两银子,也就是说……
他们这一顿饭,吃掉了将近两千户人家一年的开销……黎泽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最后还是没有出声。
因为他清楚知道,说这些没有意义。
黎泽侧过头,看向高坐主座的黎民。
父皇应该是知道的吧,那他,为什么还要选择这么做呢?
这可是十万两白银,要是用做军费或是其他地方,那可不是一笔小数字。就为了办场宴会……值得吗?
黎泽不清楚。
等到宴会散场时,酉时已经快过去了。
对这场奢华的宴会,黎泽虽然惊叹与御厨们技艺之高超,手法之精妙,竟能将食物烹制得如此美味。
但内心深处,始终觉得,这钱,可以用在更适合的地方。
心底正有些惆怅,只见三哥黎荣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哈哈,怎么了四弟,这宴会不够尽兴?”
“不是……三哥我……算了,不谈这个了。”
黎泽笑了笑。
他虽然觉得这宴会有些过于奢侈,但也清楚,此事不适合在这种地方说。黎荣喝了不少,此刻一身酒气,哈哈一笑,搂住黎泽肩膀。
“走走走!来,你跟三哥……去赏画……包你满意!”
“三哥……唉……”黎泽有些不好拒绝,却看到视线中出现了另外两道人影。
正是樊晨和樊瑶。
黎荣酒都醒了几分,松开了手,弯腰行礼。
“黎荣见过两位国师。”
樊晨微微一笑。
“三皇子不必多礼,不过,我们两人前来,是要找三皇子你借个人的。”
“国师但说无妨,只要黎荣府上有国师所寻之人,无不应允。”
“呵呵,倒不是你府上之人,我们是来找你弟弟的。”
“哈哈,原来如此,那岂不是荣正好将弟弟护送到了国师跟前。”黎荣咧嘴一笑,随后拍了拍黎泽的肩膀。
“看来赏画一事,只能等到明天了,四弟可别忘了啊!”
“好,三哥慢走。”黎荣挥了挥手,又朝着樊晨和樊瑶作了一揖,随后便扬长而去,很快便有护卫宫女随行。
樊晨看着黎荣离去的背影,微微一笑,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
“心性倒是不错……可惜了……”
“什么可惜了?”
黎泽忍不住发问,樊晨摇了摇头。
“没什么,感慨一下罢了。”
“黎泽见过灵兽宗主,副宗主。”
黎泽抱剑行礼,只是此时的轩辕剑装在剑鞘中,也没有半分气息外露,看上去就像是一把普普通通,甚至还有些锈迹的长剑罢了。
不过樊晨和樊瑶倒是清楚,天剑阁弟子的剑,可不亚于她们灵兽门中,弟子与契约灵兽的关系。
不光是人挑剑,剑也挑人。
虽然奇怪为什么黎泽手上这边剑看上去普普通通,但是也明白,这应当就是天剑阁里最适合黎泽的那把剑。
樊晨嘴角弯起,露出一抹弧度。
“你应当没事吧,且随我来吧。”
“是。”
虽然黎泽不知道为什么樊晨和樊瑶会找上自己,不过他和两人交情其实还不错,倒也没有黎荣在两人面前的那副拘谨模样。
跟在她们身后就朝着后宫走去了。
这一路上倒也没人敢阻拦,毕竟两位可是国师,虽然黎泽深夜朝着后宫走去不太妥当……可毕竟这是两位国师带着,一路上就算有不少护卫宫女看到了,也没人敢开口。
黎泽哪里还记得宫中这些条条框框的规矩,跟着樊晨樊瑶后面就一路朝里走去。直到来到了一座大殿前停了下来。
黎泽对这里很眼熟,因为白天母后就是带着他来的这里。
“走吧,黎泽,你娘在里面等你呢。”
黎泽挠了挠头。
“这……樊晨姐就为了带我来见我娘亲?”
“呵呵~当然不是,不过我和樊瑶的事情并不急,倒是你娘亲已经十三年没见你了,对她而言,你才是头等要紧的事。”
“是,那就请樊瑶和樊晨姐一起吧。”
“好。”
樊晨点了点头,和樊瑶一同进了房间。
“娘。”
黎泽进了房间,就看到秦皇后已经褪下了凤裙,换了身绣着凤凰的金裙。虽然华贵依旧,但是比那厚重的凤裙来说,行动要方便太多了。
“泽儿来了~”
秦皇后微微一笑,指了指自己桌上的食盒。
“娘就记得你爱吃甜的,问了后厨,打包了份长生粥和水晶龙凤糕,给你带回去,叫下人热热就能吃了。”
“多谢娘。”
黎泽点了点头,随后坐到了娘亲身前。
樊晨和樊瑶也不客气,随意落座,拎起茶壶,倒了杯茶水。
黎泽倒是有几分不解。
“娘亲……这么晚了,您找我来干什么?”
“娘就想看看你,不行啊?”
这话倒是让黎泽咧起嘴来。
“行,当然行,娘想看多久就看多久。”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娘来找你,其实是有正事的。”
“正事?”黎泽歪着脑袋,有几分不解。
秦皇后倒了杯茶,给儿子递了过去。
“大宴的时候,我看黎荣一直和你有说有笑,你们两个讨论什么了?”
“三哥啊,三哥给我介绍了大宴各种菜是如何用料,怎么做的,对了,他还邀请我去赏画呢。”
“赏画……”
秦皇后听了若有所思。
黎泽看着娘亲的表情,有些好奇。
“怎么了娘?”
“没什么,明日你就跟你三哥看看吧,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秦皇后捧杯饮茶,轻抿一口。
黎泽似是想到了之前黎荣说的十万两白银,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说道。
“娘……父皇他,为了我回来,操办大宴,这是不是有些……”秦皇后听到之后微微一愣,放下杯子,看向黎泽。
“有些什么?”
“有些奢侈了……我听说办这么一场大宴,得需要十万两白银呢……”
“这钱要是……要是用来给士卒,或者是用在百姓的身上……那岂不是……”听到这话,秦皇后露出了一抹哭笑不得的表情,随后眼神中又带上了几分欣慰。
“你啊……倒跟你爹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唉?”
就连一旁的樊晨和樊瑶都忍不住露出了些许笑意。
“这……这怎么了……”
“是不错,但是黎泽你只想着十万两白银,却是不是忘了,对我们修行中人来说,这听上去夸张的数字,不过只是二十块上品灵石。”樊晨笑着摇头。
“黎泽呀,你都灵丹境了,身上该不会连二十块上品灵石都掏不出来吧?”
“这……”
黎泽不但能掏出来,而且还能掏更多出来……
程玉洁虽然说这下山历练,主要还是练心练武为主,但还是给了黎泽足足一百块上品灵石,一百块中品灵石,一百块下品灵石。
这要是算一下……
黎泽身上这钱可不算少数。
(下品灵石十块换一块中品灵石,中品灵石十块换一块上品灵石。)而在修行界,就是最不起眼的法宝,也都是得要不少灵石的。
黎泽这才反应过来,要是这么算,这大宴确实不算奢侈。
“可……可是凡间用的……不还是灵石么,再说了,这么多灵石换银子……从哪换……”樊晨笑着摇了摇头。
“自然是有地方换的,八大仙宗屹立多年,每年开采消耗的灵石数不胜数。”
“再说了,还有那些散修,灵石兑换银两,银两兑换灵石,多用的是银票,或者灵牌。”
“虽说是仙凡两别,可凡间和修行界,又岂会毫无关联?”这一番话下来,倒是刷新了黎泽的认知。
毕竟他一直都待在山上,对凡间的事情还真不是很清楚。
秦皇后笑着,伸出手揉了揉黎泽的面颊。
“知道我的泽儿心怀天下了,但是这就是朝堂,这里有这里的运转模式,虽然无奈,但是我们改变不了什么。”
“你父皇当年也是同你一样,眼中容不得沙子,虽然是打了胜仗回来,但是查到贪腐,却是屡屡碰壁。”
“一气之下,清洗了朝堂上不少臣子,这才让那些世家稍微安分了些。”
“就算李青璇对你确实有愧,但是事情都已经过去十三年了,她并不仅仅只是对你有愧,今天才在朝堂上提起她女儿的事。”黎泽听后,叹了口气。
“朝堂……竟然是如此地方吗……”
秦皇后满眼慈爱,轻抚黎泽那黑白参半的发丝。
“是……朝堂上的运转规则就是如此肮脏,但,这就是这里的规则。”
“你请得了修士,他也请得了修士。”
“你有先祖在仙宗中,他也有先祖在仙宗中。”
“所以,最后,还是得按照朝堂上的规则行事。”听完母亲这话,黎泽心中颇为沉重。
倒是秦皇后并不在意。
“泽儿啊,人就是这样,有七情六欲,就会有贪嗔痴妄,这再正常不过了。”
“治大国,如烹小鲜,这也是娘亲不想你重新入朝堂的原因。”
“这里的规则条条框框,不适合你,既然有机会跳出去了,又何必把自己再困回来呢。”黎泽沉默片刻,露出一抹苦笑。
“困住人们的,不是规则,恰巧是人。”
樊晨和樊瑶眼中都露出一抹赞赏。
“果然是天资聪慧,难怪剑仙子要收你为徒。”
“算了算了,别聊这些了,怪沉重的,泽儿,你告诉娘,你现在是什么境界了?”秦皇后有些好奇的看向儿子,黎泽脸色平静。
“灵丹五层。”
“那还不错……总归能保你自己无恙了。”
亲皇后长吁一口气。
灵丹境,在凡间这些帝王眼中,也算是能得到尊重的仙家了。
倒是樊晨和樊瑶脸色诧异。
“你灵丹五层?那你什么时候入的灵丹境?”
“一年之前啊。”
两女脸上诧异更盛。
“一年的时间,就从刚入灵丹成了灵丹五层,这……”这速度当真是有些恐怖了。十三十四岁就开始藏丹的弟子不在少数。
可十六岁突破时,那便要看个人悟性和天资了。
就算是修仙界中人人称道的天才。
十六岁入灵丹境,十七岁能灵丹两层或者三层,已经是极为恐怖的天赋了。而黎泽一年之内就升了五层……
这未免有些太过吓人了。
更何况,如果黎泽是靠天材地宝堆砌,那必然会出现灵气不稳,甚至有些外溢,散乱。
以樊晨和樊瑶的境界,只要看上一眼便知。
可黎泽表现出来的情况,分明是灵气内敛凝实,显然灵气已经在体内压缩凝结的相当凝练。
秦皇后不懂修行之事,有些好奇的看向樊晨。
“国师,泽儿这个境界是哪里不太对吗?”
“当然不对……这……”
樊晨眼睛都直了,怔怔盯着黎泽。
秦皇后还从来没见过国师露出这种表情,顿时紧张了起来。
“国师,是不是泽儿他……他的境界太低了,还是修行有什么差错……”
“他境界低?”
听到秦皇后这句话,樊晨长大了小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倒是黎泽轻轻拍了拍母亲的手。
“放心吧娘,我没事,修行也没问题,好着呢。”
“那你修行上要是有什么问题,就多问问国师,国师可厉害着呢。”秦皇后一听黎泽说没问题,顿时松了口气,随后又不太放心,叮嘱了一句。
这下轮到樊晨说不出话了,她拿起茶杯,将茶水送入口中。
秦皇后倒也看得出樊晨应当还有话要和儿子说。
指不定就是什么修行上的事情。
因此也不好意思再占用两位国师的时间。
“来,泽儿,国师应当是找你还有事,你把这长生粥喝水晶龙凤糕带上,晚上回去记得热着吃一吃,可不能隔夜了,那就不好吃了。”
“知道了娘。”
“国师。”
秦皇后看向樊晨,后者点了点头,和樊瑶一同起身。
“走吧,黎泽,来跟我去一趟国师府。”
“好,晨……国师殿下。”
黎泽差点就脱口而出晨姐,不过想到母亲还在身旁,又改口叫国师殿下。樊晨没有回他,身子已经出了门。
黎泽提起桌上的食盒,一步跨出,人已经在樊晨身旁了。
这不经意的一手倒是让秦皇后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不过很快,三人的身影就消失不见。
……
黎泽跟在樊瑶和樊晨之后,进了国师府。
这可就不在后宫范围内了,更靠近皇帝的住所。
樊晨走到国师府门口,却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万民宫,此时还依旧灯火通明。
“你父亲,现在应当还在批阅奏折,确实是个称职的好皇帝。”
“是嘛……父亲他……”
樊晨收回目光,踏进国师府。
黎泽跟着进入,随后樊晨和樊瑶随意坐在桌前。
“别客气,随便坐吧。”
“呃……晨姐,总感觉,你跟瑶姐不像是我在山上看到你们的样子……”国师府不需要什么宫女侍卫,也就没有外人。
黎泽忍不住说道。
他和樊晨樊瑶其实是相当熟系的。
继攻略师叔之后,天剑阁和灵兽门也经常合作,主要就是樊晨和樊瑶拜托黎泽用龙气帮她们滋养灵兽幼崽。
进了国师府,樊晨总算是卸下了面上那股波澜不惊的表情,忍不住露出一抹苦笑。
“毕竟这里不是在天剑阁,国师国师,一国之师,就连我也得慎重对待。”
“不过平日里我也不怎么待在这边就是了,今天主要是知道你下山了,所以才和瑶儿过来。”一路上上都没怎么开口的樊瑶,此刻倒是凑到了黎泽身边。
“快快快!小黎泽快跟我去真龙殿!那里是黎国龙气最浓郁的地方,你只要跟我去那边打坐一次!好处颇多!”樊晨忍不住白了樊瑶一眼。
“别胡说八道,这个时候了怎么还能进真龙殿,你又不是在里面闭关。”
“更何况我怕黎泽进了真龙殿,会引动真龙殿里的龙气,要是有什么异动反而不好。”
“明天等我先和黎皇通个气再说。”
“唉~我就说说嘛。”
樊瑶伸了个懒腰,显得有些慵懒。
“好了,修行别急于这一时。”
“对了,晨姐。”
“怎么了?”
黎泽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
“对于我三个兄长的事……你怎么看?”
“你是说立太子?”
“嗯。”
樊晨摇了摇头。
“跟你说可以,可别告诉外人,尤其是你父皇。”
“哎呀,晨姐,我像是那么蠢的样子吗?”
黎泽没忍住撇了撇嘴,樊晨也不在意,没有怎么考虑,就直接出口。
“你大哥黎安,倒是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如果要立太子,他无大过,又是长子,理应是他先。”
“但是老老实实本本分分……亦是缺点。”
“他的性子有些慢,如果是他,中正守成是没问题,但是眼下风云际会,再加上那些家族,所以我对他只能给个平平无奇。”
“再说你二哥黎治,比起你大哥的老实本分,倒是有些风风火火,喜欢的也是些军事上的事情。”
“行军打仗,他确实是有自己独特的见解,但……”
“性子热切,有些大大咧咧,而且有点偏执。”
“一旦钻了牛角尖,那就是头蛮牛。”
“他善沙场,却不善朝堂。”
“至于你三哥,老实说,我看得出他在藏拙,但是我不明白为什么。”此话一出,黎泽皱起了眉头。
“藏拙?”
“是,你三哥是个藏拙的高手,表面上沉浸风花雪月,与世无争,每日除了赋诗作画,便是闲聊喝茶。”
“但是实际上,他书房里的东西,和他表现出来这些关系不大。”
“他平日里速来看得最多的,便是时论,治国,权衡,这些。”
“可即便如此,他在朝堂上也从不表态,也不发表建议。”
“自从两年前你大哥二哥三哥上朝开始,他就从来都不会主动发表意见。”
“甚至于,就连你父皇问他,他都只会说‘儿臣觉得皇兄此话在理’‘儿臣觉得此事应当交由父皇定夺’这种踢皮球的话。”
“所以,我看不明白。”
这话出来,别说是樊晨了,就连黎泽也搞不明白,他这三哥在想什么。“我兄长他们……关系不和?”
黎泽试探性的问了一句,樊晨微微一笑。
“恰恰相反,他们的关系还不错。”
“那……这……”
这下轮到黎泽傻眼了。
“所以说,我才看不明白,但是我总觉得,这应该和你有关。”
“我?”黎泽伸手指了指自己,樊晨点点头。
“不错,正好,明天你要去见你三哥,到时候,说不定就知晓了。”黎泽抿了抿嘴,听到樊晨这番话,他心里有些繁杂,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樊瑶凑近了些双手撑在桌面上,透露着一股慵懒。
“和小黎泽说这些干什么,他不是都说了不想当皇帝么。”
“有些时候,并不是你想不想,就能做得了主的。”樊晨此话,让黎泽更加沉默。
“所以,明天你就该问问你三哥,他这么些年,到底在防什么了。”
“哪怕……这答案你或许不爱听。”
黎泽长吁一口气,嘴角弯起,露出一抹笑意。
“无妨,我明日当面去和三哥说也是一样。”
“我不想做一国之君,一来是我不希望,我被困在一隅之地。”
“二来……是因为,有比做皇帝,更重要的事。”就连樊晨和樊瑶,都没能发现。
在黎泽说完这番话之后,他腰间的轩辕剑,发出了一声只有他才能听到的微弱剑鸣。似乎是有分不清男女老少的人声在他耳畔轻颂。
祭轩辕,庇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