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雷声涌动,大雨滂沱,在森林上方形成一层朦胧的雨雾,将松树的黑夜剪影和星空的界限彻底模糊。

从街道坐车前往冬木郊外的树海,大约需要一个小时的路程。

之后沿着森林走一个小时,便能看见在葱郁的森林之间,耸立着一座壮观欧式城堡。

通常来说,当访客能看见城堡时,城堡里的人也能看见访客。

无论是在白雪纷飞的冬天,还是如今湛蓝星空和黑暗森林交织的永夜,爱因兹贝伦家的结界都能阻挡不受欢迎者,并且魔力越强,受到的抵抗力度越大。

然而当羽斯缇萨慢慢穿过森林,走入宽敞的城堡大殿时,全程没有受到阻拦。

就像这座古老的结界,能够识别它过去的主人一样。

尽管羽斯缇萨化身大圣杯炉心,在圆藏山大空洞逝去已经过去两百年。

不知当年那些魔术终端,魔术使们,是否能预想到这种事——无论是第三魔法的奇迹被无法复制地具现,还是为了救赎人类牺牲自己的羽斯缇萨,在献祭自己之后却获得新生,再次返回这座城堡。

如今的爱因兹贝伦城堡空荡和寂静。

由于灵脉枯竭,圣杯战争不再举行,聚集于此并努力数百年的人偶们或‘停机’或离去,只剩这座城堡仍在自行运转着,直到两百年前的旧人重回这里。

“爱丽斯菲尔——”

在翻看一本尘封的日记时,羽斯缇萨看见一个名字。

作为圣杯容器而被创造的人造人,与她的外貌几乎一模一样的女性,如今正在某个地方静静等待毁灭。

这件事是阿芙洛狄忒告诉她的,就在此时,就在耳边。

此时的羽斯缇萨站在城堡某个房间的落地窗边,周围是欧式梳妆台,家具,油画,地毯,虽已蒙尘,仍能窥见昔日的华丽气派。

阿芙洛狄忒则站在阳台上,扶着瓷栏,背对羽斯缇萨面朝树海。

而雷声滚动,使松树摇摆,树海波动的倾盆大雨,却在她身旁消失了。

“她会死吗?”

阿芙洛狄忒的答案是肯定的。

因为她是为圣杯战争而作的小圣杯,是爱因兹贝伦家族第八代族长阿哈德取得胜利的关键,然而圣杯战争却因其他原因终止了,那么,作为圣杯容器的爱丽斯菲尔也没继续存在的意义了。

“是么,真可惜。”

羽斯缇萨只是发出一句十分平淡的感慨,就像得知一具美丽的玩偶即将损坏发出的惋惜。

之后羽斯缇萨离开房间,踏上城堡长长的过廊。

而当她走上早已没有白衣女仆维护更换,沾满灰尘的地毯时,忽然整条走廊墙壁的烛台按顺序点亮,就像被烧着的绢布,光亮沿着走廊传遍各处,整座城堡的烛台,在这黑暗雨夜中分外明亮。

羽斯缇萨能听见耳边阿芙洛狄忒的轻笑声,就像一个小小的捉弄,随后她踏上走廊,慢慢欣赏这座古老的城堡。

雪白的长发在烛光下光泽流动,头戴天之冠,身穿天之衣的羽斯缇萨拖着长袍慢慢走着,静静感受这座城堡熟悉又陌生的气息,感受着两百年前与现在的心态差异。

此时的冬木市,长夜漫漫,雷雨交加。

而在雨夜中的城市,表面流光溢彩,暗地中污秽不堪,肉欲和强欲交织,女魔术师们和从者们开始加快力度和速度相互斗争。

这就是羽斯缇萨想要救赎的人类。

这是魔术师们的悲愿,是人造人们从中继承的理想。

尽管在这些时间见过的丑恶对抗,交易,背叛,让羽斯缇萨越发沉默,而这似乎便是阿芙洛狄忒想要她看见的。

在空旷,冰冷,华丽的城堡中游弋了许久,羽斯缇萨慢慢踏上有着黄铜扶手的宽敞楼梯,看向金灿灿的华丽大厅,拱式落地窗外大雨倾斜,不知为何,羽斯缇萨不是很想再看这座大厅。

这时阿芙洛狄忒说话了。

“我做,裁判?”羽斯缇萨有些意外,“不是,正在做么——根据其表现,抹去她们的令咒。”

阿芙洛狄忒轻轻摇头。

“亲自,参加?”羽斯缇萨表情空洞地说,与其说反感,不如说不明白这么做的意义,“为什么?”

听完阿芙洛狄忒的话,羽斯缇萨美眸半睁,抬起宽袖,看向大厅华丽的水晶灯。

“如果这是你的命令,我会照做,但我,没兴趣。”羽斯缇萨疲倦地说,“你将我死而复生,但我并没有继续活下去的渴望,爱因兹贝伦失败了,第三魔法的复制和全人类的救赎也已成泡梦——说实话,我有些疲倦了。”

或许,这是羽斯缇萨第一次带有一丝‘人格特征’地与阿芙洛狄忒对话。

“等这场仪式结束后,让我去见爱丽斯菲尔,作为仅剩的同类,请让我和她一起等待毁灭——如果你愿意为我的工作给予一丝怜悯和报酬,希望届时您能满足我这个微小的愿望。”

阿芙洛狄忒看着羽斯缇萨,随后微笑。

这一笑,若是用倾国倾城来形容,或许有些低估。

然而羽斯缇萨却看出阿芙洛狄忒的微笑中,带有一丝怜悯的意味。

“天真……”

得知羽斯缇萨‘同情’她的理由后,羽斯缇萨没有理解。

“是指性欲么。”听完说明后,羽斯缇萨慢慢垂下手,“我不需要,也不想体验,这种情感对我毫无意义。”

随后羽斯缇萨撇开眼。

“只是拥抱男人和女人的肉体,并与之交合,我不明白能得到什么快感,更觉得浪费时间——我是第三魔法的具现化,也只是个人偶,虽然拥有肉体,但本质不变。”

可以说,这句话已经表明羽斯缇萨自复活后的真实想法,她并没有任何重生的喜悦,也没有渴望完成的未竟之事。

因此在重返旧地之后,羽斯缇萨已经没有‘遗憾’可言,并坦然接受自己的失败,甚至连获得阿芙洛狄忒圣杯的兴趣都没有。

虽然她已经理解了阿芙洛狄忒圣杯的强大。

作为性欲之神,她是灵长类之外,万物众生繁衍欲望的象征与集合体。

或许在人类文明史中,暴力,战争,杀戮贯穿始终,只有极其短暂的和平时代。

但唯有性欲,繁衍,每时每刻,永不停歇。

当羽斯缇萨返回刚才那个房间,准备带走那本日记时,忽然看见梳妆台上一个相框,以及里面的照片。

照片中,那个与她相貌极其相似的成熟女性,正抱着一位银发少女,笑容甜美。

那个少女,大概就是她的女儿吧。

羽斯缇萨慢慢端起相框,在烛台的微光中,看着银发少女的笑容,以及爱丽斯菲尔慈爱的眼神。

许久,羽斯缇萨慢慢放下相框,并将其和日记一起捧在怀里。

“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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