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酒店门口分手,王思宇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开车赶往省委大院,大院门口的警卫室早就接到了电话,看见宝马车的车牌号,就直接放行。
十几分钟后,车子拐进八号院,停在一片火红的蔷薇花下,他跳下车子,环顾四周,见院子里并没有其他车辆,不禁微微皱眉。
这时,秦凤岚已经迎了过来,极为热情地打了招呼:“大半年没见了,小宇是越来越有领导气质了,快进屋。”
王思宇笑着点头,寒暄几句,就轻声道:“秦伯母,财叔没过来?”
“来了,和乐凯在书房里呢,两人聊了快半个小时了。”秦凤岚陪着王思宇进了屋,就向书房的方向努努嘴,小声道:“小宇,你们去商量正经事吧,我在外面守着。”
“好的,伯母辛苦了。”王思宇表情虽然轻松,但心里也有些忐忑不安,现在要做的事情,自然是需要绝对保密的,不能向外界透露半点风声,否则,很容易引起轩然大波。
至于和尹兆奇提前打招呼,倒是无妨,尹兆奇现在没了根基,即便不想参与此事,也不会冒着和王思宇彻底决裂的风险,把事情捅出去,那就做了死仇,会遭到最为严厉的打击。
推开房门,屋子里的两位老人都站了起来,不约而同地道:“怎么样?”
王思宇微微一笑,把房门关上,压低声音道:“谈妥了,只要能拿下渭北,他们就倒过来。”
“还好!”黄乐凯长吁了口气,拿起紫砂壶,倒上茶水,有些感慨地道:“这个唐卫国,真是厉害,比他二叔的城府还深,神不知鬼不觉的,竟然险些偷天换日。”
孙茂财也点点头,表情严峻地道:“这人确实不简单,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悄悄整合了渭北官场,超乎所有人的预料。”
“我有责任!”黄乐凯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点了颗烟,皱眉道:“他能搞定老庄,这还在意料之中,没想到,竟然能把张跃进拉过去……这个张跃进啊,恨得我牙根直咬。”
王思宇喝了口茶水,心平气和地道:“黄伯伯,这也不能怪跃进省长,他的顾虑也是很正常的,毕竟,唐老还健在,身体也很硬朗,仍然可以发挥作用。”
“宇少,这也是我最顾虑的。”孙茂财表现得很是谨慎,待王思宇落座后,他才坐回沙发,轻声道:“这种节骨眼上,咱们出来搅局,很可能会引起唐老的震怒,现在,若论党内资历,他和吴老最高,说话的分量很重,不容忽视。”
王思宇笑笑,把手一摆,胸有成竹地道:“财叔,这个不用担心,让老陈家在前面顶着,咱们只在幕后配合就可以。”
黄乐凯深吸了口烟,掸了掸烟灰,皱眉道:“对,小宇说的对,庄孝儒可是陈家父子的眼中钉,肉中刺,当然要让他们打头阵。”
王思宇轻轻点头,看了财叔一眼,很随意地道:“唐老即便有所不满,也很难借题发挥,渭北这边,本来就是他们喧宾夺主,我们不过是如法炮制罢了。”
孙茂财欲言又止,思索良久,才眉头紧锁,小声提醒道:“宇少,在党代会期间运作这事儿,难度不小,而且,动静搞得太大,一号可能会生气。”
“不怕!”黄乐凯摆摆手,把半截烟熄灭,丢到烟灰缸里,起身走到旁边的书柜前,掏出钥匙,开了锁,从书柜里拿出一份厚厚的卷宗,丢在茶几上,不无得意地道:“我早就给他老庄记账了,从他当省长,到现在做书记,也犯了不少错误,五十条罪状怕是有了。”
孙茂财愣了一下,拿过卷宗,从里面抽出一份材料,见封面上写着‘张跃进’三个字,就是呵呵一笑,丢到旁边,接连找了几份,才翻出庄孝儒的那份材料,他皱眉看了半晌,就抬起头,轻声道:“乐凯兄,真有你的,这一顶顶帽子扣过去,可够他老庄喝一壶的。”
黄乐凯哈哈一笑,眯上眼睛,摇头晃脑地道:“那是自然,在渭北这么久,要是抓不到几根小辫子,春雷不说话,小宇也会骂我老糊涂哩!”
“那哪能呢?”王思宇笑笑,好奇地接过卷宗,翻看了一会儿,就有些失望。
材料里面虽然记录了庄孝儒的不少污点,却没有抓到根子上。
靠这些东西,显然是没法扳倒那位封疆大吏的。
但碍于面子,他还是笑着点头,附和着道:“还是黄伯伯高明,宝刀未老。”
黄乐凯更加高兴了,一拍大腿,意气风发地道:“那好,明儿我去趟京城,和春雷商量下,如果有必要,就去趟中南海,先给他提前抹点药!”
王思宇倒吓了一跳,怕他坏事,赶忙道:“黄伯伯,不用急,等和陈启明商量完再定!”
“也好。”黄乐凯也有自知之明,唯恐节外生枝,把事情搞糟,就点点头,借坡下驴道:“小宇,你尽管拿主意,黄伯伯一定全力支持,我别的本事没有,进出中南海却如履平地。”
“谢谢黄伯伯。”王思宇换了坐姿,又看着财叔,轻声道:“怎么样,有几成胜算?”
“不好说。”孙茂财拿手揉着太阳穴,皱眉道:“事情来得太突然了,之前没有半点准备,仓促运作,难度很大。”
黄乐凯有些不满了,冷哼道:“茂财,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如果让老唐家控制了渭北,以后的情况会更糟,是时候反击了,不然,别人还当咱们是软柿子!”
财叔脸上现出忧虑之色,摆摆手,表情严峻地道:“乐凯兄,不能意气用事,扳倒庄孝儒不难,关键的问题,是要想办法控制住事态的发展,免得让矛盾升级,引发党内争议。”
黄乐凯把手一摆,忿忿地道:“茂财,你和春雷一样,都是瞻前顾后的,这样可不成,我赞成小宇的意见,该出手时就出手,不能贻误战机!”
孙茂财不想和他争论,就笑了笑,低头喝茶,不再发表意见。
王思宇皱起眉头,轻声道:“财叔,春雷书记是什么意见?”
孙茂财放下杯子,神色恭敬地道:“宇少,春雷书记还没有最后下决心,不过,目前有一种方案,是联合陈、吴两家,把庄拉下来,再想办法请何家人当和事老,做调解善后工作。”
王思宇面露讶色,不解地道:“吴家?他们和陈家之间可是有旧怨的,魔都那笔帐还没清算完,吴老见着陈家倒霉,不落井下石就罢了,哪里会出手相助?”
“这不是问题,最近一段时期,我们和吴家的互动还可以。”孙茂财不想透露太多,就适时地喝了口茶水,把话锋一转,笑吟吟地道:“这样做还有个好处,就是分账的时候,可以稳压陈家一头,免得白忙一场,为别人做了嫁衣裳。”
王思宇沉吟半晌,点点头,轻声道:“好,不过,还是应该给陈家点甜头,至少在表面上,要形成两家共赢的局面。”
孙茂财笑了笑,轻声道:“宇少说的是。”
三人正在书房里商议,就听外面传来秦凤岚的笑声:“跃进省长来了,快进屋,乐凯,省长来了。”
黄乐凯微微皱眉,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之色,探过身子,悄声道:“小宇,要见面吗?”
王思宇摆摆手,拿手向外指了指,微笑道:“不用了,黄伯伯,你只管给他吃点宽心丸。”
黄乐凯叹了口气,站了起来,悻悻地道:“这个张跃进,居然不顾同乡之谊,摆了我一道,这笔账要给他记下,早晚要清算。”
王思宇看了眼桌上的‘黑材料’,又与孙茂财对视一眼,两人都是忍俊不禁,笑出声来,这位黄公做事的风格,与旁人迥异,让人琢磨不透,啼笑皆非。
黄乐凯推门出去,背着手走到客厅里,坐在沙发上,却不拿正眼瞧张跃进,而是盯着墙上的一幅字画,不咸不淡地道:“省长大人,往日请都请不来,今儿怎么有空了?”
张跃进情知理亏,也不生气,就摸着沙发扶手,笑吟吟地道:“乐凯兄,院子里停了辆宝马车,怎么,家里来客人了?”
“嗯,一个晚辈,做小买卖地!”黄乐凯喝了口茶水,吧嗒吧嗒嘴,就扯着嗓子吼道:“凤岚,这什么茶叶啊,受潮了吧!怎么一股子霉味?”
秦凤岚知道他是借题发挥,就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老黄,别犯浑,有话好好说!”
“没事,嫂子,你不用管了。”张跃进淡淡一笑,侧过身子,拿手向书房的方向指了指,意味深长地道:“乐凯兄,那位晚辈,我能见见吗?”
黄乐凯摆摆手,有些不耐烦地道:“他没空,有什么话,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张跃进看了他一眼,拿出一颗烟,点上后,闷头吸了几口,轻声道:“老伙计,很多事情,不像你想象中那样。”
黄乐凯强压住怒火,冷笑着道:“跃进省长,如果不是小宇够机敏,发现了这里面的猫腻,我们可要吃大亏了,你很好,很好,真不枉我们朋友一场!”
张跃进把手一抬,轻声道:“你啊,还是老样子,半点长进都没有,总把感情和政治搞在一起,这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总要慎重考虑嘛!”
黄乐凯啪地一拍桌子,翻了下白眼,怒声道:“跃进同志,既然考虑好了,还来做什么?”
张跃进叹了口气,起身道:“乐凯,替我传个话!”
“说!”黄乐凯把脸扭到一边,像是从鼻孔里哼出这个声音来。
张跃进笑笑,抬高音量道:“今天下午,陈启明给我打了三个电话!”
黄乐凯愣住了,皱眉道:“什么意思?”
张跃进却哼了一声,转身要走,刚刚迈出几步,书房的门推开了,王思宇笑吟吟地走了出来,轻声道:“跃进省长,不好意思,刚才接了个电话。”
“没关系。”张跃进停下脚步,笑眯眯地道:“王书记,到我那边坐坐吧,咱们就不打扰乐凯同志休息了。”
“好!”王思宇笑笑,向黄乐凯使了个眼色,就走到张跃进身边,说说笑笑地出了门。
“你咯人咋嗯恁咯!”黄乐凯气不打一处来,霍地站起,拿手指着张跃进的背影,跺脚骂了声娘希匹,就又扯着嗓子吼道:“茂财,茂财……过来杀两盘,让我出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