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延残喘让灵魂渐渐死去
徒留一口气在人间
只是给相互系绊的彼此
制造幸福的假象
他拧眉沉默了片刻才说：「是还有一线生机，但……机会不大。」
顾延非的话让傅宇莹黯然的小脸登时亮了起来，她急切表达内心的想法。「是什么？只要有一线生机，我愿意试！」
傅宇莹的反应早在预期之内，他叹道：「去年我到纽约参加医学专业技术学术交流的会议，听说有一种脑瘤的新疗法，但还在临床阶段……如果妳愿意试，我可以安排，但前提是，医疗费用十分昂贵。」略顿，他定定凝着傅宇莹才又开口说：「莹莹，站在朋友的立场，我不建议妳试，撇开钱的部份不说，恬恬可以康复的机率……微乎其微，我们为恬恬所做的，可能徒劳无功。」
傅宇莹怎么会不明白顾延非的考量，她是真的没有钱给妹妹做进一步的治疗，但就这么放任着，什么都不做地看着妹妹死掉吗？
她还能做什么？
下意识地握紧拳头，傅宇莹尽量维持镇定。「顾医生，你让我想想再答复你好吗？」
顾延非安慰地拍拍她的肩。「我会等妳，晚了，先回去休息吧！」
「好，谢谢。」
离开顾延非的办公室，傅宇莹整个人像是给掏空似的，无意识地移动着脚步往外走。
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回过神才发现，她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来到医院旁的小公园。
夜深人静，公园的路灯洒下晕黄的灯光，四周黑黑蒙蒙一片，她转身想回病房，却被杵在身后的身影吓了一跳，发出一声惊呼。
卓列炜急忙走上前，来到路灯下。「抱歉，吓到妳了？」
看清楚是他，傅宇莹悬着的心稳稳落下。「没、没事。卓先生，你……怎么还没回去？」
这男人今天是怎么了？
因为答应与她约会，所以要彻底发挥绅士精神吗？
卓列炜站在路灯下，双手插在口袋，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正视她的眼，开门见山问：「妳想让恬恬妹试新疗法吗？」
傅宇莹定定看着他，不敢揣想他这么问她的用意，说出自己的想法。「想，但……」
「钱的部份我可以帮妳。」因为曾经经历过，所以他可以体会身为病患家属的心情与艰熬。
就算新疗法的结果不乐观，但什么都不做，看着心爱的人痛苦死去，会成为家属心里最大的遗憾与痛。
卓列炜的话像一朵开得璀璨、淌着甜蜜的花，诱引着她这只身陷在暴风中的小蝴蝶，义无反顾的想冲出险境，只求靠近他……即便有粉身碎骨的可能。
但理智还是硬生生的把那强烈的渴求抑下了，她好奇地问：「但顾医生说，那不是一笔小钱……为什么？」
她不懂，卓列炜为什么要帮她们。
卓列炜不愿再去回想那段已经抛开很远的苦涩过往，故作洒脱道：「我说了，就当我在做善事。」
善事……或许对像他这样的男人来说，那笔费用九牛一毛，但他们非亲非故，没有任何关系，在今夜短暂的交集后或许永远不会再见面。
欠他的人情她不知道该怎么还。
她宁定心思，诚心道：「谢谢你，但这个恩情太大了，我还不起。况且……我还没决定是不是要让恬恬试新疗法。」
也的确，依傅宇莹的个性，应该不会平白无故接受他的帮助；决定权在两姊妹身上。
「妳决定好，有需要再跟我说，我的承诺没有期限。」
傅宇莹深深地看着眼前英俊得不该是她这样的平凡人可以拥有的男人，坚定地开口：「谢谢你今晚为我们做的一切，晚安。」
话落，不等卓列炜反应，她匆匆跑离他身边，仿佛深怕脚步慢了，她就会后悔自己所做出的决定。
今晚她已经过了一个不真实的美好夜晚，梦醒了，就该回到现实……
★ ★ ★
凌晨五点，天色一亮，才趴在病床边合眼睡不到两个小时的傅宇莹便被妹妹不自觉发出的痛吟给惊醒了。
她擡眸一看，看见妹妹抱着头在病床上抽搐，她没了睡意，心也跟着一抽一抽地揪痛着。
脑瘤所引起的头痛吃止痛药也不会有效果，除了恶心、呕吐，随着病情的恶化，更会出现手脚无力、麻木、走路不稳的状况。
而这样遽烈的疼痛会出现在每天早晨，折磨着病人的意志力，折磨着病患家属的心。
听说有很多病人因为承受不了这样的痛苦，会有自残的行为，所以傅宇莹不管工作多忙、多累，都会坚持在每天的早晨陪着妹妹，用她最微薄的力量，陪着她坚持下去。
傅宇莹紧紧地抱住妹妹，任她用因为痛而不受控制的手脚踢痛她。
她知道她是无心的，如果外在身体承受的痛能减轻妹妹的病情，那她甘之如饴。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之久，傅宇恬的痛终于舒缓了下来，她的眼神、思绪涣散，许久许久才挤出气若游丝的声音，愧疚咽声道：「姊……对不起……」
妹妹那一句「对不起」像一把小锥子，缓缓地钻进她的心口，揪得她的心酸麻地疼着。
傅宇莹持续轻抚着妹妹的背，不断涌出的泪水让她的声音变得模糊，「小傻瓜，不是妳的错，不用说抱歉……姊姊多希望，生病的是我……」
她反复地在心中问老天爷，宇恬善良得像天使，她没有做错事，失去父母已经够可怜了，为什么还要让她们受这样的煎熬？
为什么她的生日愿望没有实现？
蓦地，卓列炜的身影闯进她脑中，原本迟疑不决，不想受人如此大恩情的想法被妹妹所受的痛苦艰熬给挥甩开。
就算受人恩情，出卖灵魂，她也要向老天爷为妹妹争取这个机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