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木哈真沿着暗槽底下的密道缓步离开,她并不担心莲华会如何处理这件事——短短一年就在原都净坛佛宗立足、声名显扬、信徒不绝的得道圣僧,不会这点能耐都没有。
倒是西陵颜,显然因自己睚眦好色的癖性,在性事上栽了大跟头。
惠太妃原是西沙部的县主,镇西将军安州节度使屠辉的掌上明珠,两年前随父入京为先皇贺寿时被先皇看中,留下封了惠妃,她父亲手中有实权,故此即便那个捻酸吃醋、无故鸩杀妃嫔的先皇后,也要礼让她三分。大概也是凭了这份底气,惠太妃才这般骄傲。连西陵颜这个新帝都不放在眼里。
至于西陵颜在与惠太妃欢爱时说过的脏话,阿木哈真并不觉得是真话。
大抵是浓情蜜意之时,用于助兴的粗鄙淫腔,只是惠太妃一向矜贵,性情耿直,把淫语听做真话,又被如此侮辱,便起了杀心,反倒送了性命。
父亲常说,有勇有谋,方成名士,有勇无谋,则是颟顸。惠太妃作为闺阁贵女,能起兴杀人,可见其勇,但未考虑事成或者事败之后如何自处,也是糊涂。
归西归西,有归西天净土极乐世界之意,亦有归西沙部族之意……
阿木哈真轻叹一声,事已至此,再说这些也是枉然。不过,在一片静谧无声、狭长逼仄的漆黑密道中穿行,她不免忆及往事。
西陵颜说要把小公主送去奴营,然而,他才是那个实实在在得在奴营待过的人。
西陵颜的母亲只是个卑贱女奴,在一次大胜之后的庆典上,先帝醉酒宠幸了她,因先皇后善妒,不敢给这个女奴赏赐,只偷偷藏在帐中侍奉,一来二去便有了他。故而,西陵颜虽是先皇长子,出生后却无皇子之尊,而是被偷藏在奴营,在奴营长到十岁。
彼时,她不过五岁,父亲带她去奴营挑选奴伴,她嫌赤水部奴营的孩童太过高壮,一心想找个柔弱可欺的,父亲便趁着进京述职,带她去了帝都奴营。她还记得,帝都奴营的甬道又湿又暗,臭气熏天,偶尔还会踩到一两只死老鼠,即使是死老鼠,也是瘦到皮包骨头那种,大概是被饿死的。
管事一脸谄媚带她去了一间牢房,关了十来个衣衫褴褛的少年,听说这还是为见贵客,特意收拾过的。少年大都希望自己被贵女选中,离开奴营,便鼓起干劲讨她欢心,有用茅草编花环的,有脱衣服秀身材的,有趴在地上说可以被她当狗骑着玩的,只有一个少年蜷成一团,靠在牢房最阴暗的角落,额前有处伤口,还往外渗血,大抵是刚被其他人欺辱过。
阿木哈真本就想选个柔弱可欺的奴伴,一眼相中了他,两眼放光对管事说:“把那个人带过来给我看看!”
管事却很犹豫:“这个人嘛……有点麻烦……”
不过,在父亲掏出金币之后,有点麻烦就变成了没有麻烦。
少年身量竟是众奴中最高挑的,但体格瘦弱,像根细竹竿,套了一件粗布衫,里头空落落的,似乎一阵风就能把他吹跑。他低着头没有看人,微蜷的黑发耷在额前伤口上,肤色惨白,显得很阴沉。
“擡起头来。”她当时这幺说着,仰头看着他,与他鬣狗般阴狠的眸光相对。
瞬间,她打起了退堂鼓。
“木木,喜欢吗?”
她歪着脑袋想了想:“还好,但是他好像有点凶。”
父亲大笑着把挂在腰间的鞭子放到她手里:“要是他敢凶你,你就拿鞭子抽他。”
彼时她还不会用鞭,刚拿到这样武器,以为是什幺玩具,快乐得耍玩起来,在父亲指点下,在少年身上抽了好几鞭……
阿木哈真轻笑出声,惠太妃不过骂了西陵颜一句贱种,他就能在先帝灵堂肏她杀她,而她阿木哈真曾经这般对他,不知会得到什幺报应?不过,故旧交情,有憎有爱,要不是父亲的知遇之恩,小王子也爬不到如今高度,即便想寻仇,怕也还要再等上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