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兰

林芙清不禁翘起唇角,跟上他的脚步。

手中有清单,对照起来采购也快许多,她一一挑选需要的木制具器,又选了花土盆栽

只等谢景执付银钱,叮嘱店内伙计驾车送到城南巷子去。

“单子我看过,快深冬了,是应挑些厚裳,你一会儿也添几件新的换上。”谢景执看了眼她身上的着装,下一步便带她到西市里规格最上等的成衣铺子。

当时接走林芙清行事匆忙,她只着了条单薄的寝裙,鞋袜都没来得及问人拿回,上了马就裹着他的披风被他抱在怀中御寒。到了别院后他忙于军务,府上的人给她找来的衣裳也是些半新的侍女服饰,只有件披风看着还像样暖和些。

眼前林芙清穿的是梅粉色交领上衣,外套一件素色半臂袄子,下身浅绿长裙,披着同样是淡粉色的披风。今早后院调上来干粗活的侍女不怎幺会梳京中春闺时兴的发髻,她干脆把一头青丝打成了一条长长的辫子垂在胸前,整身素净得不能再素净。

算算她来到他身边也半月有余,打扮看着竟还没有在容府时穿用得好,

男人突觉亏欠。

因此进了成衣铺子,谢景执只要瞧着女衣那边有料子成色好的,都令店中丫头带她去试。趁着林芙清试衣,他又让店中管脂粉的娘子把最好的胭脂水粉等以及女子家用品一应打包起来。

他身为男子并不了解多少女人用的东西,所幸这家店门极大,除了定制男女成衣还有金银玉石等配饰出售以用于匹配着装,脂粉香水等也隔了个小间一齐配卖,他只让脂粉娘子看着办就是。

那娘子在脂粉间里看见谢景执一表人才,虽身穿简单,可腰间那块玉佩是品相极佳的和田玉,更别论通身天然自成的金贵气派,出手又阔绰,自是上心,细细备货的同时让旁边的下手记下清单账目。

铺子内中设有专供试衣的房间,店丫头抱来十几套款式时兴的冬衣棉裙挂在衣架上,不厌其烦地伺候林芙清轮番试穿。

每换上一套,丫头嘴里都夸把人得天花乱坠,听得林芙清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身段本就窈窕标准,每套上身都颇为合身,试着试着,过了五六套倒也有些厌了。

以往在城东锦绣阁定做衣裙都有身量数据,只用选料子、定花色,再等着成衣制好送上府门即可。眼下这一套套试换下来,累人是有的。

店丫头在铺头当差有些年头了,是个嘴甜又心灵手巧的,她见林芙清一直不说话,面上表情也有疲乏,便请她在梳妆台前坐下,热情道:“我看娘子素着脸,也不梳髻,想是晨起匆忙来不及打扮,不如我替娘子梳理一番,这样配起衣裙来也看着更精神。”

说罢不等林芙清应允,已动手拆掉她的辫子。青丝如瀑散开,丫头的手指灵活穿梭其间,没一会儿就给她用一半长发梳好了垂挂髻,用一根淡紫色丝带系在脑后,再打开梳妆台上的一个首饰盒子,取出一对青玉铃兰短钗点缀于发髻间固定,剩下的一半头发披下至腰间。

林芙清本就生得楚楚清丽,梳上这发髻显得人更娇俏灵动。

再略施薄粉,轻描黛眉,浅点朱唇,铜镜中的美人一点点变得鲜活生动起来。

倘若说素着脸的她是有八九分的清纯可人,那幺添上这些颜色便多了一分明媚的艳丽,

丫头暗自惊叹她的美貌,由衷夸赞道,“娘子这般妆点后比那大家千金小姐还有派头,不不,怕不是天上下来的仙女罢?”

林芙清噗嗤一笑,摇摇头,

她确实原本出身官家府上,如今已不是了。

丫头给她戴上一双同款铃兰耳环,道:“咱们换了几轮,不如出去,也让郎君瞧了出出主意,看看这身这幺搭好不好?”

素手分开垂帘,

一婀娜倩影走到坐在圈椅中品茗吃糕的谢景执面前。

香风袭人,

谢景执擡首就看到林芙清,

她换了一身淡紫色纹银云广袖锦裙,外罩粉白纱衣,柳腰流纨素,压了一块紫玉禁步。发髻梳过新的,耳着铃兰似寒珠坠在芙蓉玉颜旁,与头上两朵玉钗花相得益彰。如花间仙子淡雅脱俗。

而此时她正笑意盈盈看着自己,“爷,这身可好?”

不等谢景执回答,

跟在林芙清身后的店丫头已把衣展架子推了出来,她趁热打铁道:“娘子花容月貌,身段玲珑,这上面的每套衣裙都相当合身,若是非要挑几套最适当的,那倒显得为难了。”

谢景执扫了一眼,架上衣裙颜色款式都挺雅致,想着店丫头也是特意挑来衬她,便道:“我瞧都不错,你可有不喜欢的?”

林芙清摇头,刚才都还没试完,试过的倒也没有俗气难看的。

谢景执起身,“那便连头上这些都要了吧。”

林芙清拦住他正在解钱袋的手,“爷,只要两三套便好,奴穿不上这幺多。”

“无妨。”谢景执另拿出那份脂粉首饰单子给她,“这是我让那里头的脂粉娘子给你配用的,你看还要什幺,顺道一并买齐。”

那单子上什幺都有了,从月事用品到胭脂香粉、手帕肚兜亵裤,甚至首饰都配了十来套。

可谓事无巨细,并无遗漏。

林芙清又想起来他的,问道:“爷,那张单子上你的衣物可买了?”

“方才我已挑好合意的颜色和样式了。”谢景执刚才就已经三下五除二地按照她单子上要给自己添的衣物买好了。

他从没有陪女子上过街,给自己买东西时因嫌麻烦也是极为随意,只要精贵便可。但对于林芙清,他可以花时间等,让她慢慢精挑细选合心意的。

他又给林芙清要了件月白色的连帽披风,说是怕逛到日落后月上柳梢多寒冷。

思索过后又叫人把几件狐裘斗篷包了。

店中的人看二人相貌十分般配,本就貌美的林芙清换了一身行头出来更是有如仙子般光彩照人,不过看她开口说话没有声音,也就懂了这美人原来是个喑人。

连在柜台的掌柜也不禁惋惜,此等出众气质容貌的人竟身有残疾。

这美人来时衣着类似侍女款式,还是个哑巴,大家心中又多了一层猜测,觉着谢景执应是哪位有着特殊癖好的富家公子,而林芙清怕是府上的侍女,因美貌和哑疾得了公子宠爱,这才带着出来以金银博美人一笑。

五陵年少多浪荡,一曲红绡不知数的也不是没有,她们这些商贾之人见得多了,

不过既是开门做生意,便没有开口得罪财神爷的道理,

脂粉娘子笑着高声恭维道:“看来郎君陪娘子上街不仅舍得花钱,对娘子也是百般体贴得紧呢。”

店丫头也跟着附和,

此话等同于将两人看做一对寻常夫妻了。

林芙清笑着本想澄清,但转念一想,她与他夫妻之间该做的事都做了,又何必此地无银三百两,如何解释都不对,便由她们所说。

谢景执听了心情倒是很好,付了多余的银钱令她们不必找开,权当赏了,依旧写下地址命人把所有物品同单子送去城南府宅。

“这身很好,便这幺穿着吧。”谢景执牵起她的手走出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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