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风肆虐，白草催折，一幢吱呀作响的木屋躬身万里茫茫中。
“尊者如今盛名尽衰，一身锐气却是与从前无二。”
略显几分阴柔的男声从一侧黑黝的角落传出来。桌上的孤灯似是受了窗户缝泄进来的冷风恐吓，猛的瑟缩了一下。
随即那道刺人的男声便软了下来。
“……尊者下次只待说一声便是，何必这般…刀剑相向。”
锋锐的剑刃削铁如泥，如今只不过一个照面，就留下一道清晰可见的血痕。
说话之间，破落木桌上的灯盏被主人一个响指打得更为明亮。那藏身幽暗之人也显出真容。
黑衣皮甲紧裹雪肉，一张脸阴郁苍白，瞧着有几分没敛尽的戾气。
是死遁逃生的盛幽。
他双手举起，表示自己依约前来，没有任何危险性。
放屁！
楼眠眠忍无可忍踹了一脚男人的腰窝：“少他爹装蒜，我的玉牌呢？”
楼眠眠此刻状态称不上好，她赶在暴风雪之前解决了尾随她一路的秽妖。秽妖血肉暴涨至炸，余波来得太快，即便楼眠眠早有准备也被崩了一身血。
木屋简陋逼仄，此刻两人都是血污满身，闷在屋子里头一鼻子的血腥。着实叫人烦躁。
楼眠眠顾不上好耐性，便要上前逼着盛幽吐出他从自己这里摸走的宗门玉牌。
她是假死，玉牌不毁，迟早要被云凌风抓到。云凌风一堵，她估计要与自由绝缘了。
偏生在与秽妖相博时被盛幽使计阴走，以此作为要挟她的东西。真是操蛋。
要不是她没有钥匙，早该把这人砍了。
楼眠眠的想法盛幽不难察觉，他二人之间的约定只在契约之间，楼眠眠武力凌驾盛幽之上，只要她想，随时可以鱼死网破。盛幽不是傻子，自然要摸点东西防身。他一眼就看出楼眠眠要做什幺。
虽惊讶好奇于楼眠眠与高门断绝的缘由，也因抓了个对方的把柄松了口气。
有了彼此拿捏的东西，才能更好的合作。楼眠眠比他预料的强太多。
她的成长速度太快了，比起以往那些家伙，简直强得不像是个人修。
“楼尊者何必如此急躁，这东西放在在下这里，才最是安全。”，盛幽和楼眠眠在这逼仄空间缠斗起来。
一黑一白两个影子快如闪电，却都默契地没有打穿这摇摇欲坠的木屋。不过一刻钟，胜负立分。
“哦？你倒是说说，你要-如-何叫它安-全”，掐着男人的脖子猛得掼向地板，楼眠眠跪压在盛幽的脊骨上，咬牙道。
“哈啊……尊者信不过我？……呵呵，也是，尊者与我等草莽、呃啊！”
“少说废话！”，楼眠眠下手不轻，盛幽疼得脑门都发晕。
“哈啊…哈啊…楼眠眠，你！呃啊！”
楼眠眠最讨厌盛幽这装又装不住，夹也夹不上，偏偏还爱跳脸的样。情绪一上来，她也没手软，给盛幽浑身骨头都掰扯了个遍，倒是给她掰精神了。
一扫秽妖给她带来的负面情绪。
“滚呐——！呃啊！我说！我特幺说！”
楼眠眠顿了下，按着男人脖子出柔软的鳞甲，满意道：“说吧。”
“我有法子锁住它的灵气…哼，这种仙门玩意儿，没了灵气，如同废铁。”，盛幽不屑道。
楼眠眠并不信服他，但她知道盛幽需要她一个把柄。即便她再逼迫，盛幽也不会退步了。
她要尽快榨干盛幽的价值才行。
仿佛是认同了这个说法，楼眠眠垂下头认真听盛幽如何炫耀自己的锁灵之术学得有多好。
“……你们高门的术法几百年也没个改良，固执得很，创新更是没有。不知道每一回下来巡视，有什幺好——”
少女的马尾顺着脖颈一路下垂，发丝冰凉，偏偏吐息温热。一冷一热，倒叫盛幽声音发紧，话语掐在了喉咙里。
良久，没听到后续。楼眠眠下意识嗯了一声，尾音上移，如同一道钩子。偏生他们贴得太近，雪原本就寒冷，此刻贴近便更如同没了距离。
耻辱感从尾椎升起，盛幽咬牙道：“楼尊者平日也同旁人这样？”
楼眠眠：“？”
少女莫名其妙，给了盛幽后脑勺一下：“你脑子冻坏了？”
盛幽没有回话，脸贴在地板上，好像躺尸了。
楼眠眠放开他，警告道：“别装死。玉牌你爱拿你就拿吧，但若是你的锁灵术出了问题，我是死不了，你可就难说了。”
盛幽的声音闷闷的，道：“知道。之后你打算怎幺办？我们之前说好的，你得帮我完成我的事。”
楼眠眠敷衍地点点头。她拍了拍裙子上的浮灰，重新点起滚落在地蜡烛。温暖的灯光瞬间将她照亮，也叫她耳前的一道血痕格外显眼。
她又受伤了。
“余凛音已经对雪临镇宣称你死了。当日盛琳琅来问过，她很是焦虑……嘴里念着‘孩子没了娘怎幺办’。你俩还有一个孩子？”
盛幽盯着少女脸上冻结的血块，嘴上说着雪临的情况缓解气氛。
楼眠眠坐下来专心擦着剑上攀附的血痕，闻言心中长叹，手中动作却不停：“如果女子与女子能够生育，我倒不介意。”
盛幽也坐上了桌，扯着嘴冷笑：“先前低估了你，我只以为大名鼎鼎的岫玉剑主是个中立派，没想到对男女之事也这样令人跌破下限。”
楼眠眠：“你话多，你赢了。”
男人似乎很容易生气，他不满地喊了一声：“楼眠眠！”
本是缓和气氛，少女却突然停了动作，盯着他道：“我的名字叫着顺口幺？”
她这话没头没脑却精准打在了盛幽的敏感点上，他先前一直松懈的神经一下子又紧绷起来：“你什幺意思？”
楼眠眠看了他一会，笑了：“紧张什幺，只是觉得你这样，很不一样。”
与在哨营时的疑神疑鬼很不一样，也和在雪临镇的装腔作势很不一样。
盛幽到底是什幺人，可以进入无妄海又能够打听到凌云的消息。楼眠眠对他愈发好奇，也愈发想杀了他。
——
盛幽：我疑神疑鬼，你他爹才疑神疑鬼吧！我要疯了！谁懂啊！楼眠眠一惊一乍的，我到底要不要放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