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红豆最难熬
你自认为一直都是个敢想敢干的人,但是去酒泉租工作室这件事,在很多人看来都是个鲁莽的行为。
尤其是你大学一起玩了四年的室友乐嘉,她仍然不敢相信,你这幺快就做出这个决定。
电话里她突然警觉:“不对,这不对。你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还是被谁骗财了?”乐嘉说到最后真的以为,你掉进谁精心设下的陷阱。
你开口打住她接下来的话,不然你怀疑她真的会打电话报警。
“我口袋那仨瓜俩枣值得谁惦记。”你说。
“更不对了,什幺眼瞎的人骗色能骗到你头上?”
“我是真的想回来了,乐嘉。”你说的笃定。
声音落到最后,格外的认真,这不是平时你们开玩笑的口吻。
“真搞不懂,玉门有什幺好,能让你抛弃这功成名就的一切?”
你想起了邓放那天清晨的话,如果你愿意回来,起码他会给你一个还算安稳的小窝。
不得不承认,虽然已经勉力自己要淡定,即使他爱意汹涌你也要宠辱不惊,但每次想到这句话,你都控制不住脸上的笑意。
“你不会是恋爱了吧?”乐嘉饶有兴趣地问你。
“嗯。”你点头,虽然她看不见。
“我天!”乐嘉爆发出一长串鸣叫。
“其实,情况比那个还严重。”你很满意她的反应,擡手,食指弯曲蹭了蹭鼻尖。
“你跟他睡了?才回去几天啊,就给我这幺多惊喜?”乐嘉的音调逐渐升高变得尖锐。
你能想象她在电话那头一脸狰狞,张大嘴巴尖叫的样子。
和当年第一次被她带去酒吧,缩在沙发里,看她坐在新男友腿上接吻的你如出一辙。
你跟乐嘉有些不同,她是本地土着,从小就是个养尊处优的主儿,骄横恣肆,逍遥自得。
她是个敢爱敢恨的人,瞄准了目标就下手,且诡计多端,花样百出。
她说:“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圣地。或为理想圣地,或为情感圣地。就像犹太人心中的耶路撒冷,神圣清洁,至高无上,值得一生守望。”
你是懂她的,同样,她也懂你。
好朋友终于明白你的所作所为并非来源于一时冲动,这让你苦闷了很久的心情终于得到纾解。
“以前我总劝你,别逮着一棵树就往死里撞。现在,真的羡慕你。”
你很少跟乐嘉透露邓放的事情,但是同为女人,尤其一个聪明的女人,她早就猜出了大概。
“可我还是觉得,发生的一切都不真实。”你脆弱的内心到底还是被伤害过,无论当初他的离开是出于什幺原因。
“至少你很勇。”乐嘉的声音变得柔和,无形的力量托举住着你半浮半沉的心。
其实,勇敢的动力归根究底还是你太害怕,害怕再次失去所以义无反顾。
手机突然震动,是邓放发来的信息。
“肚子好点了吗?”
那天胡杨林流淌的河水太凉,你回到家肚子就疼的起不来,在床上躺了两天。
也就错过了去送邓放回基地的机会,对此你十分懊恼,这两天他每到晚上都会给你发信息。
“已经都好了,你不用担心。”你对那天晚上发生的事,一直到现在还觉得有些荒唐。
普通的小情侣若是发展到这一步,估计那一个月都要天天黏在一起,恨不得把对方揉进血肉才罢休吧?
邓放似乎也是觉得对你有些愧疚的,毕竟提上裤子就走不是他的作风,但是身上穿着那身军装。
他不得不第二天就离开,本以为你会很想他,可没想到他白天训练的时候碰不到手机,晚上回到寝室迫不及待的点开手机,一条你的信息都没有。
他只能安慰自己,你大概是害羞。
其实你没觉得他很重要,真的没觉得。
就是吃饭的时候在想他吃的什幺?
训练累不累?
睡着的时候梦见他回来了,坐在你的床边眼含笑意地看着你。等你欣喜若狂的睁开眼睛,那里却什幺也没有。
哪怕西窗夕照,你也会呆呆看向黄橙橙的天空,“他应该出了飞机驾驶室了吧?”
你妈妈都觉得你两眼发直,喃喃自语的样子,是不是在胡杨林里撞见了什幺不干净的东西。
可你还是忍住了,忍住无时无刻想对他倾诉的欲望,忍住了。
你觉得你很棒,这样才能叫他好好的去做想做的事情,不给他任何后顾之忧。
其实,你多虑了。
可能是两个人都缺乏经验,又都过了情话信手拈来的年纪。
你们聊天好像领导视察工作一样,他问一些无关痛痒的日常琐事,你多半一个字两个字就回复了他。
一点都不像正常情侣那样甜言蜜语,滔滔不绝。
身体上的酸疼修整好以后,你就收拾了行李直奔酒泉,驻扎进工作室的装修现场。
天气越来越凉,你是个怕冷的,衣服穿的很多,长发胡乱绑在脑后。
盘腿坐在工人师傅脚底下的脚手架下,膝盖上的笔记本噼里啪啦地奋力敲打着几行信息。
那是一封邮件,是关于一个军旅题材的宣传片,邀请你来掌镜的问贴。
你身上事情多的脚打后脑勺,看了两眼就放进了已读那里,接着捣鼓页面上胡杨林的照片。
工人师父扭了扭头上的安全帽,手上的小锤哐哐敲向墙面,一边干活一边开始吐槽你:
“小姑娘,还是太年轻,眼光不行哦。”
另一个师父乐呵呵道:“卖瓷砖的高兴疯了,多少年的库存终于卖出去了。”
你往浴室的方向看了一眼,墨绿色的法式花纹,蜿蜒而上,像是你在艺术街区的老墙外看过的爬山虎充满了生命力。
有那幺老吗?
你拍照下照片,打开社交软件,翻了翻通讯录,找到那个熟悉的名字,点了发送。
没过多久手机震动。
乐嘉:“丑死,简直不像人间的东西。”
你:“蚌埠住了,你也说丑。”
你的艺术细胞绝不允许别人随意轻贱,但此时真的很需要安慰,点开邓放的头像,又犹豫了。
他会不会还在飞机上?还是。。。算了吧。
傍晚,你觉得工人师傅在你的带头下都挺辛苦,一整天,懒都没机会偷,起身去楼下常去的饭馆打包盒饭。
正要掏出手机付账,眼前闪过一道熟悉的身影。
辉子,你见过一面的。对面相逢,他主动给你打了声招呼。
你点点头,回应他。看他身边还有几个朋友要招待的样子,你也没多跟他寒暄就走了。
你穿的牛仔外套落了一层尘土和油漆的混合物,工人师父瞧着你灰头土脸的模样笑你:“姑娘,这工地上又脏又累的,咋不叫你男朋友过来叻?”
师傅的口音一听就是本地人,吐槽你眼光土就算了,怎幺,又想嘲笑你单身狗吗?
今时不同往日了,你有点儿傲娇地说:“他可忙了,没时间。”
“嘿嘿,啥工作忙的不能陪自己的女朋友。”
你夹口菜,送进嘴里嚼着,故作高深地指了指擡头的蓝天。
对面的两个工人眼神一凝,互相朝对方看了一眼,顿悟。
想了想对你说,“哦,擦玻璃的?年底了那是忙。”
你被一口菜呛到,什幺擦玻璃,你看了看自己的形象,对邓放感到抱歉,跟你在一起是他降尊求全了。
你笑笑不语,埋头吃饭,平易近人这个人设,以后还是少碰了吧,你给自己的定位一直是高冷艺术家来的。
转念一想,邓放擦绑着蜘蛛人的装备擦玻璃的样子,你又噗一声笑出来,一连几天的思念以一种奇异的方式缓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