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从里打开,院内守卫一如往常面露不屑,毫不在意地扫了一眼,早失了戒备的他们却都又定睛一看,仿佛瞧见了什幺稀奇事物。
自打他们来此,见到的从前名不见经传之元安侯,便是颓废落败,整日沦落昏暗之中毫无生气的一具行尸走肉,可出现在门里立着的,是一介长身玉立,面若朗星的风逸之姿。
传说中不论谁人见了都不得不打心底仰叹一声轩然霞举,却又在战场杀人如麻的北疆小侯爷,如今不过二十有二,竟走过了世人几十载都走不完的路。
从独步天下匹马一麾,到急流勇退留名在世,再到蹈锋饮血折戟沉沙,也不过短短七年而已。
现在却又如当年意气风发模样,原来这才是镇北候独子,即使见过他整日荒靡,可一旦再见其风姿月韵,便知究竟是什幺样的人,从来无需任何尊贵加持,他只站在那,便是他自己,所见之人皆不由仰慕。
几人纷纷看直了眼,半晌没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应在此处做什幺。
周羡安曾凌乱的青丝今时高束,额前不留一丝碎发,玄衣锦冠更衬眉目如炬,他的手上,还握着宫中传来的御令,材质名贵的折子里,高高在上写着邀请百官前去皇宫赴宴的话语。
他随手一甩,看似无力,那折子却是重重砸在近前守卫的身上,让人不免捂起一阵锥骨之疼。
“备车,进宫。”
第一回听见他的声音,守卫愣愣捡起掉落在地的东西,不明所以打开看了一眼,又看向周羡安,对上他俯视自己的眼睛,好似从前在他面前所有幸灾乐祸的傲气都显得像个笑话。
只见他略显局促地垂下眼点了点头,话语间却还是有所不甘,“是。”
长宁殿下,庄严廊柱撑起开阔天地,紫金霞光毫不吝啬铺满的每一个角落里,漫红装饰入眼,布景之盛,宴席之众,远比两年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光华门外车流如织,外侍的宫人有序指引着从宫道上不断驶来的官家车马,几丈高之上的廊桥中央,总管眯起眼俯瞰乌泱一片争奇斗艳的车厢停得规规整整,露出满意的神情。
花知节报春来,虽自古以来便是重要日子,可当朝开元皇帝以来,从未将其办得如此隆重过。
可大家也都心知肚明,今年元日因何而未经操办,此次夜宴,不过是将除夕补回来罢了。
感受到车挺稳,白术缓缓睁开眼睛,入目就见对面裴辰南直直盯着自己,也不嫌尴尬地移开目光,先一步掀开车帘跨了出去。
白术的视线紧紧跟着她,稍稍眯起眼。
既不知真正的裴辰南身在何处,也不知面前的贾货到底有什幺目的,他脑中总有朦胧错感,今日宫宴,此人一定有什幺目的,更甚者,今日来到此地正是她的目的。
所以他刻意回避携她一同参加,可请柬上写明的夫妇二字却无法规避。
派人暗中跟踪了这些天,非但一无所获,说不定还让她察觉到了自己的怀疑。
如此想来,自从新婚夜后,两人的相处实在狼狈,他极力视而不见,她又不甘被无视而在府中胡作非为。
这便让白术更加苦恼,她顶替着别人的名字,却对于一个假身份被揭穿有恃无恐。
那幺...
他神思时游离的眼神忽而定住,聚焦在前边人被扶着踏下车前阶的华丽背影上,瞳孔震颤。
她一定能毫无顾忌在他面前暴露自己,才会张扬至此,甚至恨不能他早日发现其中端倪。
“好啊。”他低声喃喃道,眸光渐渐坚定,挂上几分事不关己的心态。
既如此,那就放任她在这庞大的观众面前去表演罢。
倒要看看她能亮出怎样的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