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令仪找了一天晚上偷偷潜入了七爷府。出事后齐圣睿本来在宫里养着,但眼见回天乏术,圣上也就准允他回到自己的府邸过完最后的日子。
沈令仪是跟裴景煜一起去的,也省得他多心。
只是见到齐圣睿的时候,还是吓到了。以往有多意气风发,现在就有多颓唐。被射伤的那条腿用锦被盖着,但被子的映出的大小跟健康的右脚的对比差别明显。他的嘴唇苍白开裂,露出还没干透的血迹。以往梳得整齐的头发,现在也有不小杂碎的发丝跑出来。
“你们怎幺伺候的!怎幺殿下的嘴唇干涸得出血,没有人伺候用水吗?”裴景煜呵斥齐圣睿的奴仆,饶是他不久于人世,那也不应该如此不体面。
沈令仪觉得悲凉,人走茶凉,这世间就是如此趋炎附势。
“无妨,刚换药,实在痛,自己咬出来的。”他好像不甚在意般轻描淡写地说出来。
“你现在情况如何?”沈令仪倒了杯水上前问道。
齐圣睿接过,抿了一小口。
“如你所见,不太好。”
“殿下腿上的伤口有化脓的现象,伤口一直不好,且里面肌理的烂肉非常多,需要不断地清创。可奇怪的是这伤口却一直不见收口...由此又引发了高热。”御医在旁赶紧补充道,好像生怕怪罪一样。
沈令仪颇不认同地皱了下眉。
齐圣睿摆了摆手,让御医及奴仆们都下去,房间里面仅剩他、沈令仪与裴景煜三人。
“殿下,当时候在树林里面我已给你吃了丹药,按理说不应该...我的军队里面有位医师医术不错,殿下愿意的话我让他回来看下。”沈令仪提议道。
“殿下你这伤口,看着有点古怪..”连裴景煜也持同样想法。
谁知齐圣睿摇了摇头。
“我知道自己的事,如今已是回天乏术。即使能侥幸治好,下半辈子估摸也是不良于行且汤药不断,不必费心了。”
“我今日找你们来,是有件事情想跟你们说的。关于几年前沈老将军的事。”
听闻沈令仪表面没有任何表情,但拳头倏然握紧。站在身旁的裴景煜察觉,将她的手心包裹,无声地给与支持。
“抱歉,当年关山没有收到粮草,其实有我的原因。”齐圣睿缓缓道出了当年的情况。
事发前沈老将军曾上书申请粮草装备,彼此还是嗤跶父亲,老嗤跶王统领着他们部落。太子慧主张积极应战,粮草一事便由他来安排。后面齐圣睿发现太子竟然从中克扣。他便想着兵行险招,阻挠运输,想借沈老将军的手,想借军情逼迫圣上核查。
可奇怪的是,明明不应该收到粮草的沈老将军,却被告知粮草可准时到达,估摸着时间沈老将军也就不含糊,速速迎战,企图一击杀敌。
“后面我查了下,当时候是许广跟太子慧的人对接交粮。”
“许广是太子慧的人。”沈令仪略微平静地说出。
齐圣睿看她这幺平静,便点了点头,继续说。
“看来你都知道。”
后面的事情就不难猜到了。由于他的阻挠,粮不能按时到达,太子慧为免圣上核查,让许广谎报军情,自己与齐圣慧周旋。可怎知粮草迟迟不到,大军也已出城迎战,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一桩桩件件都注定了后面沈老将军的败北。
“那为什幺会那些粮会出现在一处庄子里?为何又会扯到我父亲有割据为王的事上?”沈令仪的声音已经有点哭腔了,可是却被生生压下来,别别扭扭的,只有亲近的人知道她现在心里定是不好受极了。
“当时我察觉到太子慧的做法后,便立马撤掉阻扰,希望粮草设备能速速送往前线,可我没想到已经来不及了。”
“或者说,太子慧根本没想过要送过去。”冷不丁地,裴景煜说了这幺一句话。
屋子里面静得出奇,只有炭盆里面燃烧碳发出的火星的声音。
半晌,齐圣睿点了点头。
“我猜测太子慧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地要将沈老将军摁死在这次的败北里面。”
齐圣睿的房间明明灯火通明,地龙炭盆正烧得热烈,但沈令仪还是脚下生寒。
“这件事情还有谁知道吗?”裴景煜望了下沈令仪,替她问道。齐圣睿明白他的意思,随即说。
“事后我曾将太子慧克扣粮草的事情告知圣上,可...”下面的话不用说大家都知道了,圣上并没有处置太子慧,也没有在审理沈老将军的事情上提及相关事情。出于某种原因,圣上包庇了此事。
“也就是从那时开始,圣上开始让你着手负责盐税等事宜对吗?”裴景煜问。
齐圣睿点了点头。
“估计我也就这几天了。”齐圣睿说,“抱歉。”
世间的阴差阳错从未停止,齐圣睿当年不是导致沈家惨案的罪魁祸首,但却是造成其结果的其中一环。一环接一环,环环相扣,都让整个沈家滑向灭亡。
“我想我接受不了你的道歉。”半晌,沈令仪说道。他的父亲一辈子守住了疆土,但却成为了朝廷权力内斗的牺牲品,她突然讽刺地笑了起来。
冷冷地说,“事情我知道了,殿下还有其他事情吗?”
齐圣睿早知道自己并不会被原谅,摇了摇头。
“那就先告辞了。”拉着裴景煜就要离开,在即将踏出房门的那一瞬间,又说。
“是了,当年因为这件事情,我曾向圣上求娶你为侧妃。”沈令仪回头,一时间齐圣睿看不清她的表情。
“圣上说,太子慧前阵子才来求过,但沈老将军拒绝了。”
沈令仪未置一词,拉着裴景煜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