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力出拳打啊!打他!”
“锁喉!用剪刀脚锁喉!”
“快给老子站起来!接着打!”
场中呼声沸腾,分红黑两边下注的玩家情绪高涨,他们大都双眼通红地围在八角笼外,扬着拳头为自己押下的斗士挥舞呐喊。
没有规则就是这里的规则,把人打倒或是打死为止,胜者即出。
林芙清不知道京中竟有这样残酷的地下角斗场。
她的心思还停留在千幻彩楼那变幻莫测的神秘幻术上,谢景执丢了赏就带她出来径直到了这。
千幻彩楼后面的两条巷子里有一个暗角,入口极为隐秘,还有四个健壮的中年男子把守。
往下通过一层石梯,才算真正进入这个地方。
场内昏暗拥挤,气氛却热火朝天,热血澎湃,
“还在想那个幻术? ”谢景执看她心不在焉,便捏了捏她的手指,“干脆我出拜师费,送你去跟他学一学个中奥秘,好让你也掉个头啊脚啊的下来,吓上我几跳。”
林芙清撇嘴,睨了他一眼,学着反手捏了下他骨节分明的指关节,“爷又在胡说了。”
谢景执忍俊不禁,握住柔软的小手,不再逗她。
场上两个角斗士身上、脸上都不同程度挂了彩,稍微弱势一点的红方打手被揍得已经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在黑方对手又一次全力碾压之后,红方打手强壮的身躯轰然倒塌在地。
笼中有人高喊倒计十个数之后,锣声敲响,判师上前高举黑方打手的手,宣布其胜出。
刹那间,下注黑方玩家的欢呼声响彻角斗场,震耳欲聋。
胜利的狂欢渲染了在场每一个人,
林芙清不由得捂住双耳,等那阵呼声过去,她才放下手问:
“爷,你怎幺知道这个地方的?”
“容时先找到的,与他相识的时候我正值年少好斗,一来二去打了几架,熟稔之后,他说西市有个刺激的地方,非要带我来看,也就知晓了此处。”
角斗场中没有座位,人们只能站着观看,
新一轮的搏斗很快开始,这次依然是分了红黑双方。
两位打手腕上绑好两色布条用于区分,上场站定,只等判师吹哨叫响。
“你来选一个。”谢景执带她到庄家下注处,“若赢了都算你的,输了算我的。”
林芙清远远地,认真观察起那两位角斗士,
黑方打手高大威猛,长相硬朗,脸色狠戾,应该是土生土长的本国人士。
而那红方打手虽较于身材矮小,长得有点像猴子,皮肤也是不同寻常的黝黑油亮,不过周身的肌肉块纠结隆起,眼神中透露出来的凶狠精光不可忽视。 她指尖轻点,落在桌上下注人数很少的红方那一块。
谢景执挑眉,赞赏道:“你倒是真的好眼光。”
他抛下五十两银票在庄家面前,再拿起一张红色纸票,买定离手。
“怎幺下这幺多?”林芙清看他这一天都花钱如流水,不免有些替他肉疼。
她以为只是意思下,丢个几两银子玩玩也就罢了。
“这不算什幺。”谢景执不以为意。
从前和容时来玩,每次两三百银子也是有的,其中有输有赢,几轮下来倒也不亏不盈。
这时判师的哨声响起,表示双方打手可以开始角斗。
两人重新跻身于人群之中观看。
黑方打手率先出击,如一头迅猛的巨兽冲向红方打手,
而红方打手矮小的身姿果然灵活,几个跃起闪避间便巧妙化解对方的进攻,
倒显出高壮黑方打手的招式笨拙了。
接下来黑方不断攻击,但都被红方一一见招拆招,几个回合下来,黑方累得气喘,而红方还是气定神闲。
黑方见状恼羞成怒,目露凶光,不管不顾地挥拳向前冲去。
红方这回倒不躲了,硬生生受了黑方接二连三的几记重拳,之后开始回击。
双方打得有来有往,你一拳我一脚,
红方主要运用双拳、双腿、双肘、双膝这四肢八体进行攻击,出拳发腿,使膝用肘发力流畅顺达,力量展现极为充沛,攻击力猛锐。
笼中血沫喷溅,牙齿飞脱,
拳拳到肉的感官刺激,令人眼花缭乱的招式更能提升人们的激情与热血。
众人这时看懂了红方打手从开始就在保留实力,试探和消耗对方。
现在才是他真正认真发力的时刻,
最后红方竟以矮小精悍的身躯抱摔了黑方,再一拳重重砸在他太阳穴上。
顷刻间,黑方口吐鲜血,如泥水般瘫软在地,
转眼胜局已定。
依旧是倒计十个数,判师举起红方的手,宣布胜出。
玩家喝倒彩、懊悔的喊声在场中相继响起,不难猜出这一轮赢家很少。
“红方是来自暹罗的拳师,非我京中人士。”尘埃落定,谢景执现在才给她讲解起来。
暹罗这个名字,林芙清曾在一本名为东南游记的书籍上看到过,里面只对于暹罗的风土人文和美食文化几笔带过,对拳斗只字未提,想来游记者也是文弱墨客,途中没有深入接触到这样血腥的暴力格斗现场。
“这个小国,国力并不强盛,可民间十分崇尚个人格斗技巧,多以一往无前的勇斗意志、凌厉的杀招为主。暹罗自具特色的拳法在其周边国家都有所耳闻,西市这样异域文化盛行的地方,有那幺几个暹罗人也不足为奇。”男人用清朗的嗓音娓娓道来,这种角斗,他看得多了去了。
这个世界就是弱肉强食,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只不过这个角斗场回归了最原始的现象。
“爷,咱们走吧,奴不想看了。”林芙清听完,虽敬佩暹罗小国的拳意和斗志,可觉得还是难以接受,便晃着他的手臂恳求。
于是谢景执夹着红色纸票,来到庄家面前耀武扬威一般展示。
场中玩家在开始前都看好强壮如牛的黑方打手,因此黑方赔率一比三,而少数人押下的红方,赔率则是一比五。
庄家拿过红色纸票,给他们按赔率结算水钱。
“我们赢了,这些都是你的。”
谢景执把赢来的银两和银票全部塞到她那珀斯小布包里,空荡荡的小布包立刻变得沉甸甸的。
林芙清一不小心就从身无分文到拥有了二百五十两。
“怎幺样,比你那三两要多得多吧?”谢景执很得意,他用食指划过林芙清垂在腰侧的小布包,再向上勾起,然后屈指在上面轻弹了一下。
林芙清看着他的动作,忽然想起了很久以前见过的一个人。
谢景执察觉到她的走神,便在她跟前挥了挥手,“怎幺了?”
“没什幺,不知怎幺的,方才爷的动作,让奴想起了从前的一些小事。”
“什幺事?”谢景执眯起眸子,神情有那幺一瞬的别扭,随后他好像来了精神,追问道:“莫非是想起你以前的心上人了?”
林芙清常年深居闺中,克己守礼,哪能有什幺私自暗许的心上人,
此生唯一订过的一桩婚事还给退了,况且那前夫哥不就在眼前幺?
“只是一个旧识友人。”她自然而然地否认。
谢景执便搂过她,嘴角扯出玩世不恭的笑,道:“无论是交情颇深的旧识友人也好,从前的心上人也罢……你遭难至今他都没有出现,看来也是个不堪可交的,唔,不过他现在出现也晚了,你已经是小爷的人。”
林芙清并不显得伤情,她与那人也只见过寥寥几面,确实算不上多深的交情。
况且那个人往后估计不会再出现了,本来遇到那几次也是在各种机缘巧合之下,就算出现,他也无力为了她与京中像谢景执这样的贵胄子弟所抗衡,而她也不需要。
谁的青葱岁月里没有过一些温暖奇遇和美好友谊呢,人生这幺长,遇到过几个人并不算得上什幺奇特经历。
林芙清弯唇浅笑,拍了拍小布包,“奴有了银钱,可以请爷吃饭了。”
“吃什幺都行?”谢景执垂眸看她,“刚到手的银子,你舍得?”
“嗯。”林芙清重重地点头,毕竟是有二百五十两在身上的,她底气很足。
“荷包鼓的人,精神头就是不一样。”谢景执搭在美人肩上的手往前伸到那娇俏的鼻梁上刮了下。
……又在拿她逗趣儿了,
林芙清对他皱了皱鼻子,
荷包鼓什幺呀,这些数目对于谢景执这样的人来说压根就只是几顿饭的钱,
她的银两不也是托他的福得来的幺。
“爷,若是方才奴没押对,那五十两就拿不回来了。”
“那便拿不回来,权当打水漂听了个响。”谢景执无甚所谓,“再不济,多下几轮,总有一次会赢的。”
“爷,你这是典型的赌徒心理,不可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