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小了。
虽然窗门紧闭,但仍然能听到雨声从阳台淅淅沥沥地传过来,因果缩在他怀里,半赤裸着上身,裤子黏在地上,她的头发也黏在脸上,刘海贴在额头,有几根不听话的头发搭在脸庞。她牙齿总是咔哒咔哒的,除了想咬手指甲,应该是被冻得打颤。
她在听到忠难说的那些话之后又开始胡言乱语,他的指拨开那几根不听话的头发,撩到她耳后,潮湿的触感黏黏糊糊的,连着他的指上也沾了胶水一般。
“又把身体搞成这样……”他看向那打着石膏的左手,想来因果这个精神状况也不会说出个所以然来,虽然她正常的时候也不会说,“洗澡去,不然又得发烧。”
他说着就要连着被褥把因果抱起来,她用着右手死命推他,嘶喊着说:“我才不要!我又不是你!死洁癖!”
她惊叫一声被忠难扒下了潮湿的校裤,带着湿袜子一起被扔在了一边,因果只穿着白胸罩白内裤裹起被子要跑,被他一把拽上了被子拉回来,她索性扔了被子,双手捂在胸前往卧室逃,但是朝着另一个房间逃进去,那儿连着阳台。
忠难扔了被子把沙发上的奶酪毯子攥在手里,走出去一步又响起了耳鸣,他手抵着额头强迫自己看清,跟着因果逃亡的路线进了大卧室,却见阳台窗户大开,因果手扶在窗边,由着窗外细雨飘进来泼洒她的脸颊与半赤裸的肉身,忽地忆起他小时候那邪念一起将她推下阳台的惨烈过往,步伐直接奔了起来。
因果看向对面那破败的楼,家家窗户紧闭,没灯,或者暗沉沉的灯,这里最亮的是被啃了一半的月亮。她只是垂眸看了一眼那曾经坠过她的土地,漆黑一片,仿佛从这里摔下去能进入异世界,背后就突然被紧紧贴上了他的身子,毯子被他披在她肩上裹住了她瘦弱而赤裸的身体。
他又把她嵌在身体里拥着不放。
“乱跑什幺,免疫力这幺差还要来淋雨。”他说得风轻云淡,抱着她身子的手倒是颤个不停,生怕她又掉下去了,心里有多少恐慌都不肯显露出来。
雨零零散散地下,把她结冰的身子下化了,打在身上都是柔柔和和的,风把雨吹斜了进屋,把他松软的头发也撒上了一层糖霜。
潮湿的家。
雨汇聚在还未掉落的枯叶上,哪怕噼里啪啦地过境也打不散它,但被这小雨没日没夜地打,终会有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让他也来一起淋雨感觉舒畅多了,不然好像只有她一个人被雨嘲笑。
他从后搂着她的颈,想把她抱起来抓去洗澡,却听因果的声音在雨里模模糊糊地说:“你不是说没有不会坐牢的办法吗?”
他沉寂了些许,风和雨把他的头发又吹起又滴下,他也湿淋淋的成落水狗了。
“我有说过是‘我’没有不会坐牢的办法吗?”他又玩着文字游戏。
因果这才转过了身来,靠着阳台的瓷砖,雨从身后飘进来,他把双手撑在窗户栏上,生怕她跳下去,所以干脆就锁死了她全方位的逃亡路线。
她仰着脑袋看他,头发眼睛仿佛能与黑夜融为一体,雨滴润在她的嘴唇上,沿着嘴角滑落至下巴。看起来像只雨夜的黑猫窝在纸箱子里等待有人能收留她。
但这里就是我们的家,因果。
在小雨中寂静地对视良久,她打了个颤,用毯子把自己又裹紧了些。
“回去。”他的声音也好像滴答滴答地往下掉。
因果侧过脸来往窗外的世界瞭望,依稀能看清些树影子在风雨中摇晃。
“我说什幺你就做什幺是吗,”她的声音在雨里幽幽的,“那你干嘛不让我死?”
他伏下了身来,因果感觉到潮湿的空气中有他的一席热温。
“因为你死了我活不下去,我还想多活几年。”
自私的家伙。
因果转过了头来,他已经行至她面前,在她看向窗外时偷偷地蹭着她耳间的湿发,此刻便堂而皇之地与她相隔咫尺。细碎的雨汇聚在唇上形成雨滴往下滑落,滴在她的唇上。
被雨打过的身子好粘,感觉吻下去就和她粘在了一起分不开了,他们会变成一滩融在一起的湿泥土。
“那如果我让你在这里和我做爱呢?”她歪下脑袋,目斜斜地看他。
她的锁骨积着世界上最小的一片海。
他垂眸盯着那片海,一言不发,因果叹了口气,那白雾散了开去,悻悻地说着:“知道了,怕我着凉,伤口不能淋雨,怕我掉下去,你想说什幺我还能不知道吗?洗——唔!”他不等她说完便捏上她的脸把雨和她的话语都吃了进去,因果的背脊猛地撞上瓷砖与窗槛,他的吻来势汹汹,仿佛要当着月亮的面把她活吞。
这样可不行。
但我们已经粘在一起了,如果要分开,必须要撕扯、剥离。因果,你往我身上粘贴胶带,胶带从我身上分离近乎要把我的肉扯下来,那两具肉体粘在一起,要分开是不是势必都要撕下一层皮?
因果完好的手推在他身上,却好像要把自己往外推,忽地电闪过,白光照得整面一空,映不出这个世界的本貌,倒是照亮了他的自我。雷声跟班而来,仿佛天上在办什幺喜事,敲锣打鼓的。
雨把他们的身体黏在了一起。
长久地互相咬合,终是让她喘过了气来,再这样下去她真要窒息而死了,好不容易才喘了口气,突然脚底一悬,她感觉身后无一物,一种置身月球的感觉,往上一跃后降落太久,落进了他的手里,她知道她会落进他手里。
“明天再发烧不能赖我了。”
就赖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