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远，再说一遍妳们今早的遭遇，尽可能详细一点。”
今天早上，姚远照例眯着半醒的眼，不情不愿跟妹妹上学去。
好学校都在隔壁区，妈妈没法接送她们上学，作为姐姐，姚远自幼儿园时就承担起了照顾两人往返安全的责任。
只是随着年龄增长，不知不觉地，走在后面看顾妹妹背影的小家长，变成了被妹妹拽着以防昏睡倒地的吊车尾。
姚远以为，人各有所长，上学这种事，应该全交给她妹这样擅长的人去做，而不该折磨自己这种靠在本子上画五子棋熬到放学的人。
除了数学课，所有课都是催眠课，都没法让她清醒地听完一整节。
她对数学的兴趣也仅限于算账。
课越难，她越烦，妹妹越卷。
进入高中后，妹妹每天要六点半起床去学校背单词，这每日一趟的上学路，于她就是舍命陪君子。
姚远从未想过，自己会在困倦乏味的上学路上被吓到清醒。
老头是突然出现的。
先前他躲在常绿灌木丛或拐角的可回收垃圾桶后面，她没注意。
但她很确定，他躲在这条路上就是为了蹲守她们。
因为那嵌满黑泥垢的十指直扑妹妹而来，双手薅住她的腕子，就要把她往远离学校正门的方向拽。
“喂！你干嘛，松手！”
姚远在被吓到的瞬间条件反射，摘下书包狂砸对方的手，妹妹却远没有自己那幺慌乱，只是有些惊讶。
姚阔甚至尝试和对方沟通：“大叔，你是饿了？早上来不及，中午我再给你打饭。”
通过她的话，姚远才明白这个陌生老头就是妹妹一直在救济的流浪汉。
学校食堂开放的时间，姚远总是在大学部和附中后门间溜进溜出，靠给同学们带大学里的烧烤赚跑腿费。
她会在去时告别前去行善的妹妹，回程时确认她安全回来，不浪费自己积累原始资本的时间跟她干傻事。
富商做慈善只为美名和更多利益，她这样的善举纯粹是花钱买罪受。
有好事的男同学发现姚阔定期给老头送饭，在背后议论说：长这幺胖学习再好有什幺用？交不到男朋友，只能找矮穷挫当备胎。
为了让他们闭嘴，姚远用自己的跑腿小生意替她遮掩，散播新的谣言：大学也有人爱吃咱附中食堂这一口，妹妹打包饭菜，只是在帮自己两头赚差价。
这样就能两全其美——既降低妹妹做蠢事带来的风险，又营造出自己的跑腿生意很火爆的口碑。
然而……
今天她才知道，自己错了。
不安全的种子原来早已埋藏在她们的上学路上，这个她凭本能就讨厌的软饭男，又脏、又臭、又恐怖，还用脏手碰妈妈给她们新买的衣服。
应该早点铲除他的。
“找死吗！？”
在姚远满心后悔、挥打书包时，天边突然飞来一巴掌。
是的，天边，没错。
如果说流浪汉出现时，姚远还能注意到他冒头的大致方位，这一巴掌堪称无影手，着实把所有人扇蒙了。
只感到一阵骤风袭来，听见一声脆响。
没等她看清，第一巴掌已经把流浪汉的脏手从妹妹身上扇飞，第二巴掌扇得他螺旋打转，第三巴掌扇得他连滚带爬，匍匐在地上求饶。
天降战神的脸才终于静止在眼前。
“想带我们去哪！只敢欺负小女孩的死人？”
那分明是一张带笑的脸，却因瞪大的双眼一眨不眨，给人一种如纸偶般僵硬的惊悚感。
说的话也古怪，仿佛方才流浪汉抓住的不是妹妹，而是她们所有人。
直面她诡异表情的老头，只扛了五秒，就从地上跳起，连摔带跌往远方跑去。
“谢谢，谢谢！”姚远拉住被吓到沉默的妹妹，拍掉她袖口沾上的灰土，便拽着她往校门方向重新挪动脚步，只想快点离开这是非之地，“你也快走吧，小心他回来报复你！”
帮她们解围的女人仿佛听不见她的话，伫立在原地，死死盯着流浪汉逃跑的方向。
往校门走去的那段直路上，姚远回了十次头，女人都如雕塑一样纹丝未动，让她怀疑刚刚出手相助的本就是树立在街旁的铁艺战神。
“可能她也被吓到了，”姚远说，“和我用书包打他时的感觉一样，是恐惧和愤怒给了我出手的勇气。看到学姐出现在教室里的样子，我才松了口气。我到现在还在后怕，可她好像已经不害怕了，真厉害！”
让她害怕的人已经死去，当然不必再感到不安。
“你该走了，小姑娘。”朱邪压下她捏着手机照明的手，“翘课太久，会被主课老师报告给班主任。这里交给我处理，保证他不敢再骚扰你们。”
等姚远点头离开，朱邪才点亮自己的手机背光。
霎时间，满屋搏斗痕迹映入眼帘。
那个人紧跟她来到这所学校，只身进入阴暗肮脏的单身汉住所，被人打坏了面具。
无视流浪汉很可能已经死亡的事实，朱邪只心疼她的小面具。
她想弄明白她的杀人动机。
此前几次，她出手都朝向和自己来往密切的男性，这次却是不同的。
她的动机，变了。
又或者从未变过。
如果她的动机和受害者相同，和受害者姐姐反击的动机相同，那岂不是……
她分明聆听过相似的动机。
仿佛呼应她心中所想，握在手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
“AAA殡葬服务白师傅：我最亲爱的姐姐，你的妹妹被拦在校门口了，你愿意用自己的教职工身份帮她解围嘛？”
朱邪的心率瞬间飙升。
她草草踢乱防空洞内的物品，在最短时间内破坏现场后，毫不犹豫向学校正门赶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