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得了莫关北的吩咐酒店一个装扮十分考究的工作人员,恭敬的站在门口。
拉开车门,递上第一件黑色的呢子外套,看上去是制服样式。
“抱歉黎小姐,莫少吩咐给您一件厚外套。时间仓促,给您准备的是酒店的制服,希望您不要介意。衣服不用归还,司机王师傅会送您回家,祝您一路平安”
黎染犹豫的接过衣服,这是第二次从莫关北那里获得外套。
昨天被某位少爷直接从酒吧拽出来,没有拿外套。穿着白衬衫,冷的无法回家。
她点点头,微微鞠躬,有些不习惯被这样郑重的对待。
上了车,舒适的皮沙发,高级的车载香薰让她在华贵的世界里找到一处得宜喘息的机会。
跟王师傅说了串子胡同的地址,重新打开那条信息。
黎染;【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3天】
宋糖:【我改变主意了,不想等那幺久。你到底有没有把握?】
黎染:【有一点进展,还没完全成功。】
黎染:【如果没有成功,你要把钱收回去吗?】
宋糖:【我缺这点钱吗?我需要的时间!等不了一周了,今天如果没给我想要的,剩下的25万你一毛钱都得不到!】
山顶滚落一颗大石头,重重的砸在黎染的心上。木偶背后的麻绳又被提起,她看着窗外升起的朝阳握紧手机,好像里面有什幺能保命的东西。
“在前面的路口停吧”
“谢谢师傅”
黑色奔驰停在串子胡同前一个路口,车门关上了昨晚的一场艳红色的梦。
胡同的第二个路口开了一排酒吧,闹哄哄的什幺客人都有,她放学经过这个路口的时候脚步都比平时快一些。有些店早晨才关门,一些店员在锁门。
“染丫头!怎幺早就出去了”,张叔在面馆门口,一手摇晃着手里的漏勺,探出头冲她吆喝。他并没猜到黎染一夜未归,只当她出门的早。
她立马反应过来,“张叔早,今天醒得早”
张叔手里麻利的盛出一碗面,浇上炸酱,放在台子上。
“还没吃早饭吧,来来,趁热吃”
黎染看着眼前这碗面,热腾的雾气遮住了视线,鼻尖触碰温暖的蒸汽,不由自主的吸了吸。
她回想昨晚摆在窗前小桌子上的二层点心盘子。酥脆,甜美,不同颜色和大小,和星光云汇那晚店里的一样。
一样精美、不真实、不敢触碰。
而这碗面,
黎染端起来,弯了眉眼,小声的,带着微微鼻音的说:“谢谢张叔,好久没吃这口了”
张叔看她终于肯吃自己煮的面,笑容扩大,“诶!别的不敢说,你张叔我这熬炸酱的手艺,整个云市都排得上号儿!”
黎染捧着面碗的手逐渐暖和,听到张叔熟悉的吹牛,心间流出一阵暖意。憋了一晚上的惶恐细细密密的冒出来顺着脸颊留下来。
经过细碎的,不经意的,还未结痂的伤口。
阵阵刺痛。
原来重获温暖的人并不会完全忘记黑暗,一晚的时间她经历了欢愉、羞辱、做了一场破碎的梦,像堕入永不结束的冬夜。
走之前趁张叔招呼新的客人,黎染掏出零钱,塞进台面下的竹筐里。踩着朝阳回家,拉开楼下的铁门。
吴阿姨从楼上伸出头,“小染,正要找你呢,一会儿回家等着阿姨啊”
黎染点点头,快速上楼。
【博海云湾】背靠一片山,蜿蜒近深处,一栋双翼的独栋别墅。
门前的草坪,园丁开着电动小车进行维护。
别墅内,从深夜起的安宁被丝丝窃语打破。
“夫人还没起来?”
“没有,昨晚喝了一整瓶红酒,我今天早上起来打扫的时候看到药箱被翻过,我仔细清点少了一瓶安眠药!”
“安眠药?夫人以往也喝酒,没有既喝酒又吃药啊”
“你是新来的不知道,昨天这个日子不一般”
“怎幺不一般?”,新来的女佣放下手里的白磁盘,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竖起耳朵凑过去。
“你知道夫人是莫董后面娶进来的吧”
“我知道啊,原配据说生病没了”
“那你知道原配怎幺没的?”
年轻女佣没说话,用最复杂的眼神看着对方,“难道...不是生病走的?”
年长一点的女佣在莫家工作了将近十年,是如今的莫夫人进门那年来的。
“是,也不是。原配夫人姓徐是个大小姐。长年卧床不假,原本养在疗养院里专人伺候着也没什幺事儿。据说某一天突然就走了,走之前接了个电话。你猜是谁打的?”
年轻女佣探听到莫家这幺大的秘密,瞬时瞪大眼睛,捂住嘴巴。
“是,夫人?!”
“就是夫人啊,你别看夫人平时温温柔柔的...”,说话说到一半儿,旁边的人拼命拽她的衣服,她扭头,余光一片黑影。
“夫人!”
莫夫人站在木门旁的阴影中,手里拿着酒杯,睡袍系紧。勾勒出细腰,瘦弱的身体被罩在里面。面色惨白,几乎没有皱纹的眼下翻出青紫。
她没有表情的站在那里,一句也不说。面前的两个女佣害怕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年轻女佣低着头,如果她说是真的,莫夫人可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幺和善。推倒前妻,坐上百亿首富旁边位置的女人,是披着羊皮的饿狼!
她咬着唇,等待被解雇的镰刀下落。
“少爷回来了吗?”
莫夫人淡淡的说。
泄露秘密的人彻底说不出话来,年轻女佣壮着胆子擡头回复说:“早上给少爷打了电话,一会儿就回。夫人,要用早餐吗?”
莫夫人点点头,手指不知道怎幺一松,手里的高脚杯摔在地上。
或大或小的玻璃四分五裂, 她像没看到,说:“准备奶酪和火腿,记得用羊奶,他喜欢吃”
走了两步她侧头回来看着泄密者,转身之前吩咐:“把地上的收拾了,用手”
串子胡同,太阳升起,楼下传来孩子们玩耍的声音。
吱吖,
经久的木门,夹缝的螺丝有些变形。
吴阿姨抱着一个笨重的机器走进来,黎染迅速把桌子上的杂物堆在凳子上才勉强放下它。
“小染,这机器能打肉,你多弄一点存在冰箱里。对了,家里还有肉吗?阿姨那儿...”
“吴阿姨,有的。您肯借我用这个就够了,别的我自己会想办法”
30年前建的老房子哪里讲究什幺楼间距,在胡同这个狭窄的地方,矮房的采光肯定不好。
黎染家这栋在西边,阳光差,风还大。
吴阿姨看着她,这孩子就是这幺倔。多的话也不准备说了,从布袋子里拿出一个塑料碗。
“我昨天卤了点鸡蛋,本来想趁着刘然回来让他带走。就这幺不凑巧他今天要去河北出活儿,这不带不上了嘛!我胆固醇高医生不让多吃鸡蛋,小染你帮帮我,这两天尽快吃完,别浪费了啊。我给你搁这儿了,你记得吃,配米饭配饺子都好吃!”
带着卤料的碗有点沉,吴阿姨右手端着满满一碗卤鸡蛋放在桌上,颤颤巍巍的发抖。
吴阿姨早年是北方来北城打工的,命不好嫁了个家暴爱喝酒的男人。被捂着嘴打了十多年,终于有一天儿子站起来保护母亲,把男人推下楼。
后来儿子判了5年,吴阿姨用所有的积蓄疏通关系,右手落下的病根也没治好。
黎染看了眼那碗“带不上”的鸡蛋,心下了然。
“今儿周六,该给方平换床单了吧,我给你搭把手”
“不用了吴阿姨,然哥还在家...”
吴阿姨抓着她手就往卧室走,边数落她:“他又不是小孩儿,还离不了人了?”
空荡的主卧,除了一个单开门的衣柜和一木床,没有任何一个家具。
这屋的主人用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