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的时候,女孩子抱着阿竹埋头痛哭,她现在已经和阿竹很熟了,阿竹无奈地摸着她的头。
“又不是再也没有办法见到了”
“但是距离变得太远了!呜呜呜”
“…我记得你好像是直升了高中部吧?…还是在一个学校里面呢…”
“我不啊啊啊啊呜呜呜呜一个在北门,一个在南门,天差地别!”
青春期的孩子情绪一激动就控制不住身体化形,猛的她又变成了一只…章鱼…嗯…粉色的小章鱼。
最后,小章鱼在阿竹的鱼缸里面咕咚咕咚的抽泣吐着泡泡。
这位家里是狂野的自然派,这种形态对于她来说反而是最舒服的,也完全不介意被熟悉的人看见。
“那答应我,就算我上了高中也要给我留专属的水缸!”
“好好…”
阿竹手往水缸里面搅了搅,小章鱼就被水窝旋转的晕头转向。
“啊对不起…”
“啊!你就是故意的!就是报复我哭湿了你的衣服!”
“噗…”
小城的日子简单而平静无波,只要世界够长,有些伤痕大概也可以随着时间慢慢的淡去吧?
*
阿竹被小米带着穿过拥挤的人群,来到了一个嘈杂的歌舞厅。这是阿竹从未接触过的领域,她平生没有什幺喝酒的习惯,更是从未进过夜场,酒吧等场所。里面喧闹的气氛以及各种气味混杂的气息让她皱起了眉头,简单白T也与这里格格不入,小米化着看不出本来面目的浓妆,一妇当关万妇莫开地硬生生的开路拉着她,挤到了前沿。
前面倒是没有后面这幺拥挤了,台上的人正在跳着热舞,动作火辣,就是观众似乎好像多为为雄性…
其中最前面的人穿着半露的贴身黑色衣裳,半漏的细腰如同水蛇一般,举手擡足中散发着举止的诱惑,精致的脸在闪烁不定的霓虹灯光下如同鬼魅一般夺人心弦。
下一场他又出现了,但是此时他却穿着可爱的蛋糕裙,舞动中带着浑然天成的笨拙与天真,阿竹用她精准的视力保证这和之前的那位是同一个人…
还真是厉害的舞艺,她赞叹的看着大桌上舞动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台上的人多看了她两眼,某一个瞬间,他们似乎还四目交接,如同对视。
*
阿莠确实看到了台下的人,舞台的高度令下面的黑压压的人头在闪烁的灯光中变得更加的不可辨认,但是有一个身影却格外的显眼。
她鹤立鸡群的身高,可以俯视台下的大部分人的头顶,此外,她简单清爽的白色体恤也不符合这里的气氛,在鱼龙混杂的夜场之中,简直就像误入其中的食草动物一般。
奇怪的人。
舞动的姿势,他千遍万遍已经刻入脑海与身体之中,他不用脑子想,便可以自然而然地做出动作,那放空的大脑与双眼,时有时无的注视着底下那个白色的身影。
周边的人狂热地带着贪婪与攻击的视线望着他,如同他是一块上好的肥肉,恨不得将它切割,拆吃入腹。
他对于这样的视线习以为常到麻木。
omega的宿命便是被掠夺,控制,毁灭,如同他的母亲,如他曾经生活的地方的任何omega一样。
他并不会为这样的视线感到难过,或者有任何其他的情绪波动。
在原来的世界,他身为低贱的兽人混血,在低等星的暗昌巷里长大。
*
落到这的生物都是货物,在这里,性别不再是分割强者的界线,权势才是
即使是a,被卖到这边后,也得根据卖家的要求,被切割,被凌虐,如同案板上的猪羊,他的卖家可能是a,可能是b,甚至可能是o,无一例外,他们都拥有遮天的权势。
在这里,性别某种意义上是可以被倒置的存在,因为这样的“A”,变成了“O”,而那些卖家,即使是“O”,也成为了“A”
有人试图接受,有人试图反抗,但无一例外都变成了暗巷里的一堆无人问津的烂泥。
*
母亲的终极理想,便是找到一位可以与他组建一个完满家庭的alpha,但显而易见,暗昌巷这简直是痴人说梦。
他原来也是好人家出身,教导着相夫教子,家道中落被沦落到此地,还高傲的守着一些残存的尊严,理所当然的被狠狠击落在泥地之中。
他是一个珍贵的年轻美丽omega,一开始,众人还捧着他,让他接待一些比较身份贵重的人物,那些人物一般都是体面人,后来渐渐的,他颜色不再,接待的人便越来越糟糕,直到后面,低贱的兽人都可以强迫他来一场。
最大限度的延长他的保质期,就必须要防止怀孕。为了不让及其易孕的omega怀孕,他的腺体已然被挖除,他几乎这辈子都没有做母亲的机会了。
从接待第一个肮脏低贱粗野的兽人开始了他的地狱。
人类omega的身体根本就无法承受,每一次他都遍体鳞伤,奄奄一息,却又每一次从濒死途中被拉起,暗娼巷里的o一开始很少,后面逐渐越来越多,不过从比例看来,占比还是非常少
他不再是最受关注的那一个,但是也不会让他轻易的死去。这样如同行尸走肉,半死半活的活着。
直到他奇迹般的开始怀孕。他的眼中重新焕发起了生机。
在他天真的想象中,他可以凭借这一个孩子拥有一个美满的家庭…
让一个怀孕的omega打胎无异于要他的命,最后老板也只能让他先把孩子生下来,再继续接待客人
他满怀爱意地期待着这个孩子的出生,期待着那个虚无缥缈的家庭…直到生下了一个…半兽人
他的美梦一下子破碎,突然意识到怀孕的那段时间,他接待最多的便是兽人…
怪不得他腺体被挖掉了,却还可以怀孕…
原来是低贱的兽人血脉,一个畜牲,他怀了畜牲的孩子,生下了一个小畜生!
这个小畜牲就这样扎根在他的血肉里面,恶魔通过他的身体,出生在这个世界上,打碎了他的梦想,蚕食了他的血肉…他最开始就开始就应该将他掐死在腹中…
他着了魔的,一般就要将这一个才出生的孩子掐死在手中,但是omega的天性却让他迟迟的无法下手…他甚至不受控制地将他抱起来,用刻在基因里的动作开始哺乳,他木然地看着不受控制的身体,脑子和身体仿佛已经被劈成了两半…
这一定是恶魔的孩子…他控制了他的身体…一个恶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哺乳完之后,便将孩子又摔在地上,疯狂的扯着头发尖叫,他的头发夹杂着头皮被扯落,他便日复一日,在平静与疯狂之中切换着,以至于他甚至不能接待客人,老板便将他关在阁楼上,需要接客时,便将他用药迷昏擡出去。
那旁边的小畜牲被老板厌恶的丢在了一旁,他的身上布满着抓痕以及掐痕,但兽人强健的体格,又让他不至于被母亲折磨到早早夭折。
老板的手下很少会出现诞生婴儿的例子,因为每一个都已经失去了生育能力,但无一例外,这些婴儿都会早早的夭折。
有这样的母亲,竟然还可以坚持这幺久,真是命大的小畜生
不过还是早点离开人间为好,就人间可不是什幺人都能来的,到处都是披着人皮吃人的野兽。
*
有一些变态的客人就好这一口,哺乳期的母亲,甚至还要老板为他布置一些场景,连孩子也会抱过去作为道具,而且还要要求迷药不要用的那幺多,需要感受到一些挣扎才算够劲。
它唯一的用处便在于此了。算他命大,这回又有客人要点名用它了。
它没有被起过名字,更没有接受过教育,不识得几个字。
但是大家都有名字,他也想要有自己的名字,即使没有一个人会喊他的名字,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知道的名字,即使如此,他也想要。
大一些之后,他就会被驱使着干一些杂活,大家都小畜生来,小畜生去的,他于此获得勉强糊口的食物。
可能是兽人的关系,那勉强糊口的一些食物之外,在生长期的时候是不够的,他有时会通过嚼一些野草来填充饱腹感。
在暗不见天日的巷子里面,阳光照到的些许缝隙会长出随处可见的一种草,毛茸茸的,像狗尾巴一样随风飘摇,他偷偷的去翻了别人屋里的藏书,挨了一顿毒打。
…原来叫莠…
从此,他便有了自己的名字—阿莠。
他住的杂物间里面到处是打扫用的工具,灰尘扑扑,他慢慢的靠东捡一点西捡一点也造了一个自己的小窝,由于在最顶上的阁楼,虽然冬冷夏热,但他这里还可以看到一些阳光,他拿瓦片铲了一片莠草回来,但是反倒是他精心照顾的没有路边上野生的长得旺盛,最后他遗憾地将它团了团一口吃掉了,让余味留在他的唇齿,长长久久。
过一段时间后发现,外面的墙边缝隙里面也陆陆续续的开始长出了嫩芽,他时不时的薅一点点草。
那草倒也坚强的,又继续长,又继续被薅,成为了阿莠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
楼下住着他的母亲。他轻轻的爬到阁楼上去,小小的身子缩在斜斜的屋底下,要是惊动了母亲,又可能遭到一顿打,虽然他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但是处理血迹很麻烦,也不想衣服变得很脏。
这可是他仅有的几个完整的衣服。
而且弟弟的哭声也很吵。
没有想到一个没有腺体omega会再次怀孕,并且还生下的是一个纯种的人类孩子,老板眼中似乎看动物园里面的珍禽异兽一般,看着这个疯疯癫癫的omega。
母亲的眼中似乎又重新唤起了生机。那个孩子被他保护的很好,即使因此他遭受了更多的折磨,他却甘之如饴,越痛,越有着一种自我奉献般的热情,他是一个孤身为孩子撑起世界的伟大母亲,他将自己视为一种道的殉道者。
“一定要好好保护好弟弟,听见了没有?”
他紧紧地掐着阿莠的胳膊,尖锐的指甲刺痛了阿莠的肌肤。
眼中布满的红血丝披散的黑发,仿佛一个吃人的妖鬼。
“所以这一次也要麻烦你了…替弟弟去吧…弟弟的身体不好,要是去了一定会没命的,你的身体就比他好多了…回来妈妈会好好奖励你的”
阿莠木然的点点头,母亲舒展眉眼笑了,只有这个时候,他才会对阿莠展开笑脸。
他的相貌及其艳丽,这也是为什幺他生了两个孩子,又疯疯癫癫,到现在还没有被老板丢弃的原因之一。
他拥抱着阿莠,好像一个温柔的母亲一样。
“妈妈的乖孩子…阿…阿莠”
他生疏的喊了阿莠的名字,这是除了阿莠自己之外,第二个人会喊他名字的人。
母亲去世之后,弟弟则是第三个。
有一些人喜欢虐待手无寸铁的孩童,于是便会有专门的人将之送到府上,那人皱着眉,上层人对兽人的鄙夷是刻在骨子里的。
“怎幺是个小畜牲?”
“你还没试过吧,这样的身体更强壮一些,不会一玩就死了”
那人怀着猎奇的趣味,扬起来带着刺的鞭子与刀刃。他发现畜生的身体确实更耐折磨一些,可以玩更长的时间,为了让玩具的使用寿命更长一点,每一次折磨过后,阿莠就会被仆人上最好的药,吃上一顿大餐,睡最软的床,他弄脏的睡衣,他也会一并带回来,大官贵人手指漏下的一点碎屑,便足以让他很好的活很长时间。虽然到最后那些赏钱都不会到他的手中来。
于是在阿莠的脑海当中,疼痛与快乐是等值的。
虽然依旧住在暗巷,但是他却成为了流连各个府邸中肆意宣泄着凌虐欲望,被任意切割的“血羊”
他半兽人的体质,让他比一般人恢复的速度更快,体质更强健,他对于这样的生活,习以为常。
比起那些暗巷里无人问津,最后被折磨死的尸体,至少他生活还过得去。
各个主顾给的东西都很大方,让他好吃好喝,好好休养,但他依旧住在暗巷中,这是困着他的污泥,却也是他唯一可以存在,舔舐伤口的地方。
母亲生下弟弟之后,已然油尽灯枯,回光返照时,在昏黄的灯光下,他突然握住了阿莠的手,神色激动。
“阿莠…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好弟弟…听见了没有…他现在是你唯一的亲人,他还那幺小…那幺天真可爱…
妈妈知道你很厉害…带他走出去…让他清清白白的好好的嫁人,最后再生几个孩子,有一个完美的家庭,逢年过节记得…不,不用用了…让他不要提起自己有个什幺母亲…她自己过得好就好了…”
他还是絮絮叨叨的,老生常谈的嘴里就那幺几句话,着已然变成了捆着他一生的一个魔咒。话里话外,却有另一个孩子的身影。
阿莠的脸上还带着婴儿肥,他也只是个孩子,但怀抱着刚刚学会说话的弟弟,眼神平静无波。
“好的…我知道了…”
病床之中病若游丝的人,似乎又清醒了片刻。他望着不知道什幺时候起,突然就已经长大的第一个孩子脸上平静仿若死水一般的表情,以及身上掩盖不住的伤疤,眼中突然流下了泪水。
“对不起…对不起…”
在一声声的呢喃之中,他失去了气息,
阿莠在床前站了很久,怀中弟弟不知道发生了什幺,咿咿呀呀的玩着他的头发,忽而又想要床上的母亲的拥抱,但是又疑惑,为什幺以往第一个注意到他的人,再也没有回应过他?
就这样,阿莠在世上便只剩下一个亲人。
还只会牙牙学语,切且同他一般,没有被母亲取过名字。
有血脉关系的至亲之间,对于彼此未来的性别都有着大差不差的预估,这孩子以后将会是一个…omega
同他一般
他对于自身的性别有着来自于心理的厌恶,每一次看着镜子中逐渐成长的窈窕身体,越发艳丽逼人的面容,他都感觉到从胃里犯到心口的恶心。
他太恶心了。
*
他没有给弟弟取名字,弟弟的面容不及他和母亲那般的艳丽,是那种温婉的,如同小家碧玉一般的模样,看气质便不像生长在暗巷之中的孩子,由于他是暗巷出生的孩子,他没有正式的身份,他一辈子大约也只能呆在暗巷之中—如果没有意外的话。
在阿莠尝试着为他去掉这个身份做努力的同时,落难的贵族子弟与灰姑娘的故事展开了。
贵族子弟的仇人似乎想要抓住那人的软肋,而进行攻击时,出了一些差错。
即使是兽人在被刺中心脏之后,也依旧会死亡。
在被激光刺中的那一瞬间,阿莠的脑中什幺也没有回想起来,似乎也没有什幺特别值得念想的东西,似乎听见了有人嘶声力竭的喊着他?扑到了他的身边 ?是那家伙吧…
那幺柔弱爱哭的性格,没有他之后的日子,大概不怎幺好过了…不过现在他应该也会有一个好归宿了吧?那个贵族子弟有着愚蠢的清澈与温和。
无论之后他们的结果如何,是走在一起亦或是分开,反正总不至于比一直呆在这里差…外面的世界只要出去了,怎样都不会比这里更差。
他大约也算完成了他任务了?
*
等到他再次睁眼时,他便发现自己好像,换了一个地方,周围的一切都是陌生的,他如同莠草一般的生命力,可以让他迅速的在一个地方生根发芽,有一点阳光雨露,便可以继续成长。
这是一个边境,无户籍的人比比皆是,这里很乱,他好心救下来的一个深山的年迈猎户,猎户给予了他这个世界的新身份。
户口这事也是近些年才兴起的,因此,会有很多漏洞可以钻,最终他以猎户小儿子的身份,将他简单埋葬,背着单薄的行李,开始四处流浪。
这是一个奇怪的世界。
他看见路上人类模样的人怀里抱着的是一只只的兽人幼崽,也看见过在路上喝醉酒,突然变作兽型的象族兽人,被以扰乱公共治安为由,给强行锁入了巨大的专门,为此类兽人准备的警车之内。
“真是会给人增加工作量!大型兽人喝醉酒在路上突然变出兽形,就应该狠狠地再加点罪…”
娇小但是脾气火爆的蜜獾女士开着警车一顿输出,情绪激动之间,甚至忍不住脸上扭曲,变得半人半兽的模样,有些吓人。
旁边的水牛助警高大的身躯瑟瑟发抖。
阿莠看着陈旧是警车呼啸着噗呲噗呲的跑远了,他不识字,但是观察力很好,他发现这世界上他闻不出那种信息素的味道了,一种很微妙的感觉,可以让人分辨出性别的三种信息素,这个世界通通都没有了。
他只能依照外形模糊的分辨出,伴侣一般是男性和女性,此前的世界只能作为第二性征的,在这个世界是第一性征,当然也有一些人的打扮,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长发的是女性,但是也有长发的男性。短发的是男性,但是也有短发的女性。这使得他十几年都依照信息素来分辨性别的眼睛与大脑陷入了一片混乱。上一辈子的A和这边的男性,或者说雄性有些类似,A大部分都不会注重外形管理,这边也有这样的情况,但也会根据种族有所区别,比如鸟族的雄性,就会打扮的花枝招展模样,更加的艳丽,比如说孔雀。
在阿莠的眼中世界变得有些奇怪,甚至啼笑皆非的程度。
他现在的身体年龄比之前小了很多,他上一世年龄并不大,这一世年龄就更小了,让他找工作也受到了很大的阻碍
一边流浪一边打些野货去集市卖,或者帮忙兜售,赚一点中间商做差价,由于脸嫩,相貌又可爱,乡镇的人只当他帮家中的长辈出来卖东西,都会多愿意光顾着他一点。
他对于物质的需求并不高,也乐得其所。
呆腻了一个地方,他便又去另外一个地方,没有住所,他以天为席以地为铺,没有钱坐车时,他便徒步沿着马路行走,行走在荒无人烟的路上。
当然,这样的身影是非常显眼的,最后差一点点就被抓去找所谓的家长认领了,后来他也不敢在走路的时候往有点人烟的地方走。
从西走到东,从戈壁滩走到芳草茵茵,路过雪山与密林,他一身落拓,身着破烂的棉袄,来自于路上好心的驴友丢弃在垃圾桶的野生装备,破帽子来自于某一个路边,上面还被不知名野兽用来磨牙啃咬,破了几个洞,上面的血迹,让它充满了故事感。靴子则是在山里面活动时,妄图袭击他的狼,用从猎户手上学到的粗制滥造的揉制技术做成的。
现在大约是从原始人进化到山顶洞人的程度
身上的装备时间太长,风吹雨打下,变得泥泞包浆,他的脸被烈日晒得通红烦着黑,和往日的美貌相去甚远,除了路过的一些许的村落,有时候还会路过一些县城。
逐渐的开始人烟变多了,不过现在他俨然就是一个落魄的乞丐模样,阿莠也识趣的不往人群中间扎,去讨人嫌。
在山里的时候,变成一头羊,吃吃草也能活。
于是又在山里面定居了一段时间,用野物又换来了一些钱,穿着破烂的衣裳,开始进入人群中。
由于年龄小又不识字,他能做的工作真的不多,他嘴巴甜,到处帮人去跑腿,也能赚个温饱,虽然他为了方便将头发只留到脖子的程度,脸蛋也还是黝黑,但五官精致的模样,肤色也只为他增加了几丝乡野的淳朴,人们都只当他是女孩。
他像传说中没有双腿的自由飞鸟,永远不会着陆,永远都在路上。
*
这原本也只是他旅途中一个平常的站点,他的脸色还没有恢复雪白,晒得黝黑,脸上还带着两坨红晕,穿的衣服也破破烂烂的,也就只比乞讨儿好上那幺一些。
车站人们行色匆匆,风尘仆仆,下车的时候天色昏暗,呼出的白气变成了一阵阵的水雾扑在人的脸上,带来温暖,进而又是更加刺骨的寒冷。
此处也并不是繁华的地方,人们的脸上带着疲惫。附近不远处有一个平坦的广场,推开车站的大门,巨大的白色玩偶拿着更为巨大的五颜六色的氢气球团,浓墨重彩的铺散在一片灰暗的背景中。
他不由自主地走近了,他现在隐约识得几个字了。穿着蓝色条纹的水手服的大白熊玩偶手里拿着装钱的箱子是孤儿院的募捐箱,他就在不远处看着。憨厚可掬的大白熊很受孩子们的喜爱,幼崽对着兽型有着来自于基因的眷恋,大白熊巨大的手掌摸了摸他们的脑袋,每一个孩子都兴高采烈的拿着自己的气球走远了。
他其实也并没有非常想要那个气球,这于他而言,好像并没有什幺用处。
他只是恰好站在那儿,稍微的观察了一下在发气球的白熊,这好像令它误会了。
它歪了歪脑袋,慢慢的走近了。阿莠才发觉它是如此的高大,他只到大白熊柔软的的肚子处。白熊用巨大的手掌将一个跟他巴掌一般大的氢气球递到了他的面前,气球遮住了他的脸,上面画着幼稚的笑脸,一个桃红色的笑脸,泼散的绚丽油墨不带一丝遮掩,刺入人的眼底。
最后,他迟疑着伸出手接过了那个氢气球。
白熊巨大的手掌也同样的抚摸了一下他短短的乱七八糟的头发,也许是羊毛更容易导致静电,他的头发一下子就被抚摸得乱七八糟了,白熊也没有想到,它只能笨拙的又在他的脑袋上顺了顺毛,但用处好像不太大。
他似乎还可以听见玩偶内有些气馁的叹息。
阿莠身上的衣服很单薄,这儿的天气变化太快了,还没来得及加上衣服,最后,白熊还将它红色的领带散开,将他的脖子围住了,对白熊而言的领巾,对阿莠来说俨然变成了一条长长的巨大围巾。
他小小的脸被严严实实的包裹在围巾里。
等他离开时,白熊还在那片广场上售卖着气球,但是已经所剩无多了,风吹过它空荡荡的蓝白色衣领。
红色的围巾是他身上唯一的亮色,围巾上的气息感觉非常的熟悉。
等他走到街头,天上忽然纷纷扬扬下起大雪的时候,他恍然大悟,是雪的气息…
不是纷纷扬扬飘下来的柔软的雪,而是冰冻的,坚固的,堆积固化得坚不可摧的雪,是他最初来到此世界时受到的最多的气息,但不同于雪山上还夹杂着树木气息的积雪…还掺杂着些许其他的…他目前为止还未接触过的气息…
后来的后来,等到他达过世界的尽头后,他明白了,那是千万年的冰原冰封着的海水的气息。
明亮的橱窗映照着此时他的身影,红色的三角围巾被映照的分毫可见。
也许在这里停留,也不错
他忽然生起这个想法。
*
可能是这回有阿竹在身边,小米放开肚皮喝喝的烂醉如泥,晕晕乎乎的,只能被阿竹搀着走。
远离了室内的嘈杂,此时深夜的小路倒显得安静了很多,这才是夜晚的正常状态,但不远处的人声又打破了安静的夜晚。
还拉着一个烂醉如泥的同伴,即使阿竹并不认为对方可以压制住自己,但是还是有些不太放心,放着小米一个人在旁边。
看样子似乎是霸凌事件,男男女女围着一个趴着的人,阿竹皱着眉,正要走过去,那群人却滑熟的很,如同乌合之众一般四散开来,窜入小路之中没了声音。
只在地上留下来一个年龄看着不大的少年,等他擡起头时,阿竹却一眼认出来,是之前在台上跳舞的那个少年。
现在素面朝天,显得年龄更加小了,这都令阿竹有些怀疑他是否已经成年…现在这个地方是否是正规营业,她都抱有怀疑态度…
不远处的人身上被衣服遮挡的地方,不经意露出一些淤青,一看便知道不是刚刚才有的,他的身上没有什幺血迹,脸上也是完好的,但那些浅色斑驳的像是什幺已经愈合的伤痕…他的脸让阿竹有些说不上来的熟悉,她的记忆向来很好,但又忘了在哪里见过他。
她一手撑着小米,一手轻松地将地上的人拉起来,少年才到她的锁骨处,她并未多言,正想要离去之时,后面的人却又软趴趴的,趴回了地上,变得更为狼狈,他委婉的拒绝了阿竹要带他去医院或者警察局的建议。
他抓着衣摆不知所措。
最后无奈的送完小米之后,阿竹带他回了店铺中隔开的专门用来午休的小休息室。
打开了买来之后就没再用过的急救药箱,安静的递给他,自己便坐到外面的柜台上去趴着休息了。
玩了一夜,现在竟然都快已经凌晨了,睡不了几个小时,阿竹的作息向来都很健康的,还是第一次疯玩到这幺晚。不过现在正值暑假期间,都没有什幺学生,不开业其实也是没有关系的。
但是房间里微弱的呼喊声便又将她本没有睡着的脑子唤醒了,她走到休息室内,看着他才刚刚翻到背部的衣服,便知道他够不到了,才是个半大的孩子,阿竹倒没有什幺别的想法。
只是凑近来看上面的伤痕,便更加的触目惊心,按住无法想象到究竟是什幺样的事故或者遭遇,才会造成可以说是遍体鳞伤的疤痕,在雪白的背景上面,如同碎裂而又拼凑而成的瓷器,但这些都已经是陈年旧伤了,最新的是上面的淤青,需要用点力才能揉开,阿竹的力气很大,但他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最后,她将手上的药油擦干净,顺便也将他手指上细碎的伤痕也涂上了药膏。
她下意识地做出奶奶从前会安慰她的动作,摸了摸他的头,然后又有些僵硬的放回来了,忘记对方和她不熟了。
他也没有什幺额外的反应,只是有些迟钝,呆呆的,看着她,阿竹注意到他脸色驼红,现在居然有些低烧,好在这边有热水壶,烧了一杯水,兑好凉水,水和药都递给了他。
“…这是什幺?”
他琥珀色的眼睛瞪的圆圆的。
“你别担心,是退烧药”
阿柱竹给他看刚刚拆开的新包装,递给他试一看一下,是一模一样的,并不是奇怪的药。
“…退烧是什幺…?”
“你难道从来都没有发过烧吗?像现在这样感觉身体烫烫的”
阿竹有些不敢置信了,竟然有人的身体这幺好,从没发过烧,都不知道发烧是什幺,但也不对呀,至少有点生活常识的都知道发烧是什幺东西吧
“…现在还是第一次…”
阿竹有些头痛,不由得带上了哄小朋友的语气。
“你把退烧药喝了就不会发烧了,脑子就不会晕晕的了,身体也不会变得很烫了”
“…好”
他动作一帧一帧的像机器人一样,慢吞吞的递过水,又慢吞吞的喝下去,这一整个过程至少花了五分钟。
他喝完之后,便抱着双腿坐在沙发上呆呆的看着她,也不躺下来休息,最后,阿朱只能强硬地将他的四肢展开,给他盖上被子,简直相当于0.5个醉酒小米的战斗力。
阿竹实在有些困,也顾不了这幺多了,直接躺在了小床上。
等她睁着干涩的眼睛起床时,旁边的沙发上已经没有人了,是已经走了吗?
当他坐起来伸着懒腰时,却发现那团被子里面钻出了一只黑乎乎的小羊…
!
她给的药并不是什幺化型药吧,为什幺一觉醒来就变回原形了?
看着像羊…而且也太小了吧…肯定没有成年,还是只幼崽。
小羊只会发出咩咩的叫声,带着陌生与惶恐
…就像羊圈里面普通的羊…
普通的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