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青樾发现自己开始失眠了。
这场失眠就像一条巨蟒逐渐缠住她的身体,她想逃开一分,周身的鳞片开始收紧一分。
刚开始她一直以为只是外界的原因,来源于一次半夜听到的梁裕与顾姨的欢爱声,直到后来发现就算隔壁房间是安静的,梦里也都是他俩那黏腻的声音,这就像是开启了一场噩梦,精神在这场噩梦饱受折磨。
这或许来源于这俩人的恶趣味,她失眠之后会发现只要当她晚上回家后上床后不久,隔壁房间便会传来动静,家里隔音效果并不好,而顾姨的呻吟从不压抑,肉体撞击的啪啪声与梁裕的喘息是她噩梦里绝不缺少的元素。她想那一墙之后是怎样一番景象,又怎样的两具肉体呢?许是就像两条白花花的肉虫缠在一起,这是她以前在电视看过的,忘记它们是为了什幺原因,是捕食、绞杀还是交媾?但想来其实这几者区别并不大。
唯一确定的就是她怎幺也无法入睡,隔壁声音停了之后便是没完没了的噩梦,五六点就被惊醒,每晚满打满算也只能睡上三四个小时,加上繁重的高三生活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只有在学校人多的地方才能好好休息一会。
这天她好不容易挨到下课,又趴在桌上开始补觉,罗恬恬却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眼中满是担忧地问道:“青樾,这几天你怎幺了?今天又不去吃中饭了吗?”
“就中午了啊......”梁青樾悠悠睁眼,揉了揉眼睛,“我中午就不吃了吧,我想先睡一睡。”
“你这每天不吃中饭也不是办法的呀!”
“唔......”
见说不动,罗恬恬无奈叹了口气道:“唉,老样子我还是给你带个面包吧。”又看她青紫的手背,这都是她为了防止自己上课睡着特地掐紫的,这段时间她很不对劲,问她怎幺了她也不说,罗恬恬知道她爸带了一个女人回来,便也猜到十有八九跟这事有关,但是别人家家事,别人不提她也没办法说什幺。
梁青樾很想在学校好好睡上一觉,但教室前面一张张撕掉的数字却昭示自己并没有多少时间来休息了。她越来越觉得内心空了一块,那块空缺黑洞洞的,还在变大。
这种不安的黑洞让她急迫找到某些东西将它塞满。
她找罗恬恬要来av,她还记得当时她说出这话后罗恬恬惊讶的表情,睁大着眼睛再三向她确认道:“av?你说的是av?是毛片,黄片的av吗?”
也无怪罗恬恬如此惊讶,以前梁青樾对这方面十分冷淡,谈到这方面也有意回避。其实她身边的朋友也都谈过对象,有过实战经验的也不在少数,但她对这事意外保守,当初与任翔在一起时候,他也隐晦地提过,但梁青樾每每都严词拒绝,后来任翔便不敢再提了。
程岚走了时候,正是俩姐弟的青春期,整个家里并没有女性来告诉她一些关乎性的任何东西,让她始终对这方面保有很大的陌生感与不确定感,而陌生和不确定也是她最为讨厌和抗拒的,这也让每夜隔壁的暧昧声音成为不断攻击她的武器,她也不得不让自己去面对。
av是罗恬恬找她男友要来的,她不敢在家里看,便在周末去了罗恬恬家里。
小小的手机屏幕里是画质粗糙布置简陋的场景,耳机里传来听不懂的日语,没几分钟后屏幕俩人就抱在一起开始接吻,两条猩红的舌头开始彼此交缠,耳机里是津液互换下湿哒哒的声音,梁青樾心跳得很快,这个场面让她想很快想起了那天的事,屏幕里女人传来娇喘,正如那天她喉咙里一样的声音,她手心开始冒汗,面色通红......
当画面中的男女性器相交后啪啪地传出与每夜隔壁声相一致时,她才真正地知道隔壁发生了什幺,小小的屏幕里一片肉色,两具交缠的肉体,赤裸裸的性器并不带美感,而随着性器的进出下交错的喘息声震耳,她终于看不下去了,关掉手机,扯下耳机大声喘气。
罗恬恬看她这幅模样,以为画面过于刺激,暗骂了一声自己的男友,明明交代过让他给一部尺度低一点的。她忙跑了过去,帮她顺气,道:“怎幺了?你说你这突然要看这东西干嘛,让自己遭罪。”
当她回到家,一进门便看到黄色的沙发上放着梁林的黑色书包,她心跳如鼓,再转头看到他就站在房门口,手里提着一个大袋子,应该是回来拿些衣服。他望她看来,却默默别过眼睛,梁青樾冷了下来,心跳恢复如常,喉咙里却卡着块石头,很想和他说些什幺,到底是什幺也说不出口。
等大门再次打开又闭上后,她突然变得很难过。
这天过后,她以为这个洞被填满了,但并没有,每晚的失眠还在继续,梦里依旧旖旎,但变的是每天醒后却忘了到底梦到了什幺,答案依旧没找到。但她开始意识到,在多少个深夜的折磨下,她翻来覆去地翻看着手机,为的只是看短信、来电、微信等有没有梁林的消息。
她才想起到自元旦过后已经过去两三周了,她与梁林却再没说过话,而这是自程岚走后俩人从未有过的如此之长的冷战。她知道这段时间的冷战是必须的,之后他们一定会变会原来那样的,但她却抑制不住地怨恨起来,没道理可讲,只想问他为什幺不联系我呢?为什幺不和她说话呢?毕竟她和他是最亲的人呀!
她站在桥上眺望整条江,旁边车辆呼啸而过,一旁的罗恬恬却不嫌聒噪打着电话与男友腻歪。这条江横穿整座城市,她记起小时候梁林第一次坐车路过这桥,便不顾感冒也吵着要停车来这条桥上,程岚坚决不同意,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回家便将他关在房间里。那时梁林在屋子里委屈地默默流泪,她不忍心,便将他偷偷带了出去,来到了桥上。
那时正值国庆,桥上红彤彤的一片,挂满了彩灯,照的整个世界都是彩色的,好看极了。她拉着他的手,从桥这头走到了那头,桥上风景并没有想象的那样美,吸着汽车尾气,风很大也很冷,绝不是多幺好的事,她不由有些后悔,然而梁林却没有如她一般失望,反倒很是高兴,兴致高昂,紧紧握着她的手,擡起脑袋怔怔地望向她说:“姐姐真好。”
她低头看去,只觉他的整个眼里满是她,让那晚的记忆也留到了现在。
榕阳这些年发展并没有跟上时代,几年过去这座桥还是老样子,只是两岸多了些高楼,梁青樾摩挲着桥边扶手斑驳的痕迹,心再也承受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罗恬恬被她吓了一跳,忙挂了电话,将她拥入怀里,拍着她的背不住地安慰道:“不哭了不哭了,我们家青樾别哭了,今天可是你生日,再怎幺样也都要开开心心的,什幺事都会过去的!千万别自己钻套里给自己憋坏了!”
“恬恬......我今天就是觉得特别特别难过......我感觉我哪里都去不了......一直会是一个人......”她终于敢将这些事说出了口,自以为的坚强,才发现只是一副空架子罢了,你看离上次哭过了多久了?好像也没有过去多久。
“你个傻子,以后你会结婚,还会有自己的孩子呀,怎幺会是一个人呢......”
她没回话,只是大声哭着,把这些天的不满和不安全都哭了出来,哭得累了才抹了眼泪从罗恬恬怀里出来,红肿的眼睛,听着耳边呼啸而过的车流,鼻尖是刺鼻的尾气,说:“我想喝牛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