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陡变生

沈清是被喧嚷的吵闹声惊醒的。

醒来时,傍晚将尽,夕阳残晖落入窗帷,似血般红艳。

屋外有人大声喊叫,沈清撑起绵软的身子,努力想听清那喊声在叫什幺。

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有人冲进了狭窄的走廊,扯着嗓子大声喊:

“——杀人了!”

那喊声如惊雷劈过,屋外的脚步声愈发凌乱,有人在慌不择路地跑。

很快,门口又传来几句听不清的粗话,隔壁房间的门被大力推开,“砰”的一声之后,有人被拖了出去,地板被躯体重重碾过,发出“吱嘎”的叫声。

沈清头皮一紧,连忙擡腿下床,可举目四望,这房间一眼就看到头,几乎没有容她藏身的地方。

屋外突然响起一声刺耳的尖叫,伴随着那叫声,有什幺东西溅到了门上。

少时,浓稠腥臭的猩红液体沿着门缝渗进来,蜿蜿蜒蜒,冲着她的方向,渐渐摊成一滩恐怖的红泊。

沈清腿肚一软,险些瘫倒下去。肚子里的孩子似乎察觉她的不安,也开始在腹中焦躁地翻滚。

孩子、孩子...颤抖的手捂住圆鼓鼓的肚子,她咬紧嘴唇,唇齿间满是浓郁的血腥味。

有人敲响了房门,手劲很大。

“咚咚咚。”

她不敢动弹。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敲门声愈发急促,声音大如雷鸣。

“大哥,这里头应该也有人...”

“就是,我听说还是个漂亮的女人,肚子都被人搞大了...”

“嘿嘿...大哥您不就好这口嘛...”

淫邪的笑声就在门外,薄薄的门板既挡不住他们的声音,也无法挡住他们手里的刀斧。

沈清死死咬住牙齿,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她护着肚子慢慢沿墙壁坐下去,整个人缩成一团,浑身抖似筛糠。

屋外的人笑了几声,似乎又抓来一个倒霉鬼,锋利的刀口捅开了柔软的肚腹,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伴随着一声长长的哀鸣,又有新鲜的血液渗进了门缝。

沈清头皮发紧,手臂寒毛竖立,皮肤战栗起来,似乎也感受到了那种被刀刃割开的剧痛。

难道她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

两行热泪落下,浸湿雪白的脸颊。

命运为何如此不公,竟要她死在异乡,连家都不能回。

她紧紧闭上眼,手哆嗦着伸进衣襟,摸出那枚仍旧闪耀的戒指,她放在唇边吻了吻。

“朝宗...”

泪水滚烫,落到唇畔,如黄连般苦涩。

敲门声已经变成了撞门声,薄薄的门板很快就禁不住几个壮年男性的撞击,“轰”一声,倒塌在地。

几盏煤油灯伸了进来,伴随着重重的脚步声,还有男人惊喜的声音:

“大哥,这里果真有个漂亮女人!”

沈清睁开双眼,双拳紧握,努力压制住惶恐,抖着手将钻石戒指举起来:“...我这里有一颗钻石,价值连城,我家是上海的大户人家,只要你们不杀我,我家里人一定会拿钱来赎我...”

一个彪形大汉大步跨进来,脚步极重,溅起一地灰尘。

大汉身材极其魁梧,胳膊比她大腿还粗。

他举着煤油灯蹲到沈清面前,轻而易举夺过她手里的戒指,放在灯下打量了几眼。

“这倒是个好东西...”

“不过...”

他咧开嘴,朝沈清脸上吹一口腥臭的气,“你揣着这幺值钱的物件,怎幺会住在这家破旅馆?”

这人倒是不傻。

沈清强自镇定,嗓音夹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色:“我是从家里逃出来的,临走时跑得匆忙,只来得及带走这枚戒指。”

他们并未轻信她的话,有人翻开了她的行李箱,抖出几身陈旧的旗袍和裙衫,用脚踢到大汉眼下:“大哥,她箱子里好像是没什幺值钱的东西。”

大汉回过头看她,眼神带着几分打量:“你说给你家里写信,他们就会拿钱来赎你,可你又说你是从家里逃出来的,那我怎幺知道,他们还会不会管你的死活?”

沈清眼见糊弄不过去,心底越发紧张,可神色却越显冷静。

她咽咽口水,思忖着开口:“大哥,实不相瞒,我是从我丈夫家里跑出来的,他对我不好,总是打我,上天报应,他前不久伤了身子,再不能让女人怀孕,我这肚子里是他的独子,他就算不管我,也不会不管这个孩子的。”

大汉嘴边的胡子抖了抖,伸手抓住她精巧的下巴,用力扯了过去:“你这女人倒有几分胆识,我姑且信了你的话,先不杀你,不过...”

毛茸茸的脸上突然堆起淫笑,冰凉的刀背贴上女人柔嫩的脸颊,“我只答应不杀你,可不保证不干点别的事。”

沈清浑身一抖,牙关发冷,默了几息才勉强扯出一点笑:“只要您不嫌弃我身子笨重,我自然...自然愿意伺候您...”

大汉哈哈一笑,站起身来,如小山似的高壮。

他顺势扯起女人的身子,一把搂进怀里,一股幽香扑面而来,他使劲揉了两把女人饱满的臀,又忍不住把鼻子埋进女人的颈窝,用力吸了两口。

脸上渐渐露出淫猥的笑。这倒是个极好的货色,等兄弟们玩腻了,卖到青楼去,当个孕妓,也能卖上个好价钱。

“兄弟们,走!”

沈清被他拽着腰,又被几只大手推搡着往前走,一路踉跄,险些摔倒。

可就在几人刚刚踏出房门的刹那,破旧不堪的楼梯竟哗啦啦地又响了起来。

地板被震得嗡嗡作响,似乎有一群人顺着楼梯上来了,还没待大汉反应,人群已冲到了楼梯口。

七八束灯光射了过来,沈清反射性擡手挡在眼前,指缝间穿过几缕刺眼的白光。

搂着她的大汉神色一变,当即就把她从怀里扯出来,想将她挡在身前,但——

“砰!”

一声巨响。迅雷不及掩耳,一朵血花绽放在眼前。

“哗啦”一声,腥臭的血液染红女人半边脸颊。

沈清用力偏过头,脑袋一震,眼前的景象模糊开来,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离,身子一软,灯光渐被湮灭,黑暗渐渐笼来。

意识朦胧中,一道高大的影子跑过来,两条手臂接住了她的身子。

来人低下头,对上她尚未阖紧的双眼。

抱着她的臂膀坚实有力,他大喊了两声她的名字,又摇了摇她的肩膀。

沈清嘴唇微动,但终是什幺都没说出来。

声音渐渐淡去,脑海中最后记得的,还是那双眼眸。

平静如秋湖,他的眼底,无半分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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