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平二十七年冬,临近岁末,是以宫中格外热闹。
为彰显皇家恩典,皇后特意在长春宫中设宴,宴请四品以上官员女眷入宫闲聚。
这其中便有宣华的未来婆母镇国公夫人纪氏,是以皇后宫中的惜芷一早便过来邀宣华前去作陪。。
蘅芜宫中,铜镜前的少女模样光鲜亮丽,云鬓花颜,一身粉白小袄,下搭一件织锦如意百绫长裙。
茶芷给她梳了个单螺髻,瞧着总觉得少了些什幺,又拿起一只鎏金穿花戏珠步摇在她鬓间比划着。
宣华挑了挑眉,诧异道:“打扮得这样好看做什幺?”
茶芷将步摇插上,一本正经回道:“今日太子詹事崔家大姑娘也在呢,公主可不能被她比下去。”
宣华笑了笑,知道她是要为自己争面子,也不做多话,任由着她捯饬。
她与崔家大姑娘崔知薇倒是往日无怨素日无仇,怎奈何她那位婆婆纪氏,在她尚未与裴砚止订婚时,便早早替儿子相中了崔家嫡女,谁知还未来得及订下婚事,就先收到了梁帝为宣华同镇国公世子裴砚止赐婚的消息。
这门婚事正是宣华的生母纯懿贵妃病逝前,向梁帝求下的。
那时她跪在母妃榻前,只顾着低头垂泪,还没反应过来,便听见父皇允诺了一声“好”。
纪氏想要同崔家联姻的愿望落空,宣华反倒成了横插一脚之人。
是以宣华还未过门,婆媳关系先不和起来。
她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裴皇后哪里是要她去陪纪氏,分明是为了膈应自己。
果然到了长春宫,就见纪氏正拉着崔知薇亲亲热热的坐在一旁聊着,眼中仿佛没有她这个未来儿媳妇一般。
她也没往心中去,倒是崔知薇一脸羞愧,站起身欲给她让座。
却被纪氏一把拉下。
宣华思忖道,也难怪纪氏同裴皇后能成姑嫂,镇国公府的嫡出小姐同国公夫人竟都是一个模样,小气爱记仇的脾性,可不是一家人的缘分嘛。
她若无其事的冲崔知薇笑笑,自己挑了个不打眼的位置坐下。
席间觥筹交错,众人谈笑晏晏,唯她自斟自饮,仿若周遭无人一般。
宴中,太常寺卿家的何氏说道:“眼下后宫一片祥和,皆赖皇后娘娘治理有方。”
马上有人接过话茬,附和道:“是呀,皇后娘娘以身作则,力主节俭,组织宫中女眷为凉州战事募捐,当真是蕙心纨质,不比从前纯懿贵妃掌管后宫时,铺张浪费无度。”
裴皇后听着极为受用,目光落在宣华身上,似乎想看看她会作何反应。
茶芷听着来气,却也知今日这场合不能闹事,只得贴在宣华耳边低语安慰道:“这昌平侯府的许夫人是个傻的,公主不要同她一般见识。”
宣华心中颇为赞同,可不是个傻的幺?
见过捧一踩一的,没见过踩到死人头上的。
许夫人还未意识到自己方才所言有什幺问题,甚至颇为得意,只奇怪为何自己说过话后,无人接茬,气氛竟冷清下来。
同她素日里关系还不错的何氏轻咳一声,暗暗指了指上座的宣华公主。
她擡头望去,就见宣华一脸笑意盈盈,正隔空冲她遥遥举杯。
“许夫人说的极是。”
她轻启朱唇,一字一句问道:“却不知我母妃生前是如何铺张浪费的?宣华愿闻其详。”
许氏被她几句话堵住,吓得手中的筷子都掉了半只,涨得脸色通红。
纪氏出声阴阳道:“许夫人不过说了句实在话,公主又何必放在心上。”
宣华心中不屑,裴砚止那样的人,怎的有这样一位母亲。
方才分明装出一副同她不熟的样子,此刻又想拿出未来婆母的身份压她。
她一贯秉承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既然惹到她头上了,那自然是有一个算一个。
正欲出口还击时。
裴皇后道:“今日宫宴,本该一团和气,又何必争一时长短。”
宣华呕着气,不咸不淡的说了句“是”。
出了长春宫,马上摘下手腕上挂着的翡翠玉镯,对茶芷说道:“皇后不是正在为凉州战事募捐,你将这镯子拿去,便说是本宫捐的。”
那镯子通体碧绿,水头极好,一瞧便知是价值不菲之物。
茶芷一脸为难道:“这可是裴世子送给您的订婚礼物?捐出去等世子爷回来恐怕不好交代吧。”
宣华冷笑道:“怕什幺,捐的便是他们镇国公府的东西。”
“况且这婚事,还不一定能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