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的双肩被抓着,迫使其遽然从白榆的怀中转向了于他而言可堪恐怖的场面。
蓦地离开方才一直被护住的安全之地,入目又是一个形容狼狈血泪交加的女人,一阵死寂过后,阿尧被吓得一激灵,瞬间逼出了眼泪,想要转回去再被姑姑抱进怀里。
白榕好不容易看见了孩子的正脸,激动地不断伸手想要去触碰,可手上沾染着大片红色,更是把阿尧吓得哭闹着要往白榆跟前躲。
白榆心疼地又把他抱住,再看向那个疯女人时,眼底也多了几分底气。
“阿尧!你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啊!娘找了你好久好久...”白榕哭到声嘶力竭,话尾已然没了气,几乎要伏倒在这地上。
“你少在这大言不惭的了!”白榆看她如此就想为自己的恶行开脱,气得眉心发抖,终是没忍住上前回怼,“当初抛弃...”
她忽而不敢再说下去,这些残忍的字眼,对阿尧来说何尝不是揭开他从出生起就带在身上的的旧伤。
白榕丝毫没有理会她,继续歇斯底里地诉说着自己作为母亲之情,往前扑去又被贺景珩抓着头发拉住,却一刻也没有放弃。
白榆并未注意到,身前的脑袋不知何时转向了外侧,阿尧目光胆怯,静悄悄地对这个自诩为母亲之人观察起来。
“阿尧!是娘亲!是娘亲啊!”对视的瞬息,白榕宛若看到一丝希望,卖力地嘶吼起来。
喧嚣不断,贺景珩也一直等待着白榆的反应。
臂弯中突然一松,白榆不明所以地垂头看去,竟瞧见阿尧顾自脱离她怀,往前靠了一步。
“阿尧?!”白榆追上去拦住了他,她本只是怕他受到伤害,而后才注意到他的视线,直愣愣注视在白榕的脸上一眨也不眨,似是终于说服自己不再感到畏惧,尝试着去接受面前人的模样。
心头终是被那根细线绞得渣也不剩。
即使她再不想认,这个女人也始终和阿尧流着同样的血,更甚者,他们曾是是血肉相连整整数月。
她更不能怪阿尧在此关头踟蹰。
可看着他扒住自己阻拦的手臂定定望着生下自己的人,她倒才成了那个让母子相认之途变得艰险的恶人。
贺景珩惴惴不安地关注着她的神情,时至此刻,都还完全没有要狠下心来杀了这个人的意思。虽忿她对无谓之人心软,可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贺景珩给身边侍卫使了个眼色,便有一人一边近前来替他钳制住了白榕。
“阿尧,跟娘走好不好?好不好?嗯?阿尧?”白榕霎时动弹不得,更加迫切地想要他的回应。
若是略去她脸上血腥的痕迹,只瞧着那双眼睛,很难不被那其中神秘吸引了去,更何况,这是一双和自己相像的明眸,毫无与人打斗时的狠恶,面对他时只有无尽渴求。
阿尧又往前走了一步,那企盼的双眸更亮了些,有如映月的井水,甚至能看清他的倒影。
失落顺着血液的流淌席卷了白榆全身,她悻悻放下了手臂。
忽而出现在她手腕上的一股大力将她往后扯去,倏地转过了身,眼前叫人心酸的视野随之变得拥挤。她迟缓地擡眼望去,自己正被贺景珩紧紧抱在怀里。
后脑攀上一只手掌,像她保护阿尧那样,将她的脑袋按进胸膛,眼前便只剩漆黑一片。
“阿尧,跟娘走,好不好?”白榕不倦的问询却无人为她从耳边挡去。
白榆瞬即回抱住贺景珩,仿佛只要把自己揉进他的体内,就可以与这里隔绝,当做什幺也不存在。
可她抱得愈紧,只是因为心中酸楚更多了几分。
贺景珩的怀抱就是她的遮羞布,终是在他人看不见的地方默默流起伤心泪。
她太怕听见已然动摇的阿尧会如何回答,若是他选择了自己的母亲,她又该做什幺。
阿尧又往前走了一步,这让白榕完全安分了下来,又惊又喜地等待着他走到自己面前。
“阿尧?娘不能没有你,嗯?”她抽噎着止住流涕,满心期待地看着呆呆盯自己的男孩。
碎裂心跳交杂得震耳欲聋,白榆不安地去追寻贺景珩的心口,以此掩盖体内兵荒马乱。
除了她,所有的视线都聚焦在一个小孩身上,对他会做出的反应或好奇或担忧,布置极为温馨的内殿,此时的空气却紧张到叫人不住寒颤。
苦苦等待半晌,终于听见了阿尧的声音。
“我不需要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