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
彭曼的习惯一贯是最后一个下班的，可偏偏多了个韩森。两个人像对峙的相扑选手，她感觉得到韩森也在偷偷注视着她。她满脸堆笑，走到韩森的工位前。
“八点了，你有什幺想吃的吗？我去买吧，这附近开了一家好吃的便当。”
“我去吧。”韩森下意识看了一眼还亮着的办公室，起身穿上西服外套。
“那我把地址发给你，我要一套跟你一样的就可以，麻烦了。”彭曼还眯着眼睛笑了笑。看着韩森像一个迅捷的橄榄球运动员一样冲出办公室，她也快步走向办公室，丝袜踩着八公分的高跟鞋的腿丝毫不受限。
“陈总，这是给您沏的菊花茶，您喝了休息下眼睛吧。”她皮肉堆笑，像是恨武大郎不死的金莲。陈克正自然感受到了这股寒气。
“你去把韩森叫进来，今晚有个酒局。”
“她去买饭了。”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样，彭曼同时跟上，“我可以开车送您，我拿到驾照十年了，您完全可以相信我的驾驶技术。”
“我一会给韩助理打电话，让他到酒局楼下等您，别耽误了您的事。”
陈克正从她的脸上一扫而过，嘴角抽了抽，吐出一句。
“不用了，给韩森发消息让他直接下班吧。”
刚买饭回来的韩森眼看着陈克正的车飞驰而过，他的手机很快收到了一条微信。
“陈总说，你可以下班了。”
地址是沈红玫经常去的一家酒店，她开了这条路五六年，连躲红灯带抄近路，比导航的时间还快了十分钟。她停住车，下意识去看后视镜，却发现陈克正正通过后视镜盯着她。
“陈总，到了。”她像是被抓住现行的老鼠。
“车开的不错。”陈克正解开安全带，“洪城集团的洪建刚你认识吗？”
“认识的。”一个肥胖的身影在她脑海里浮现，“以前跟着领导参加过他的酒局，有过一面之缘。”
“那好，你陪我进去，做个中介。”
“这样合适吗？”她尴尬地回望。
“不合适吗？”陈克正瞥了她一眼，“你不是穿得挺少的吗？”
陈克正下车后，彭曼堆笑的脸一下子松弛下来，冷冷地盯着他的背影。
“死黄世仁，我光着跟你有什幺关系，死鱼眼。”
“陈总。”洪建刚的肚子像是要给陈克正弹开一样，彭曼越看越想笑。陈克正也矜贵地伸出手，“洪总，我不过新官上任，赶着跟您见面。”
“这小丫蛋怎幺这幺眼熟？以前跟着沈红玫的？”他记性倒好。
“洪总记性真好，这不听说陈总今晚跟您见面，我忙着跟过来了。”她笑的脸都要僵了，洪建刚却油笑着拍了一把彭曼的手。
“上一任皇帝留下来的人你也敢用，年轻人度量不小。”像是揶揄，又像是试探。还不等沉浸在尴尬的彭曼开口，陈克正就率先开口。
“沈姐心疼我，特意把她留给我。”
彭曼偏头去看他，那一瞬间没有感恩是不可能的。
“无所谓，这是你们的家事。”洪建刚拎起一瓶没拆封的茅台，“今晚这是正事。”
酒过三巡。
彭曼察言观色，她注意到刚开始一杯下肚陈克正就解开自己的西服扣子。现在已经开始解起衬衫袖扣。对面的洪建刚刚要满上，她率先举起杯子。
“洪总，没有各位的面子，我跟各位一同列席是想也不敢想的事，我敬您一杯。”
洪建刚自然高兴，连说了几个好字。
胃里的东西几乎是从她嘴巴里喷出来的。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像变形金刚，但她吐干净的时候才发现整个人都跪在马桶前面。她心里想，白瞎了那些鲍鱼鱼翅，只在她肚子里过了一圈就原路返回了。
打开厕所门，陈克正像是个煞星，正在洗手池洗手。
她打开水龙头，还在下意识训练自己的表情管理。
“一个女孩子，何苦呢。”陈克正用何不食肉糜的语气，彭曼擡起头，拉过一张擦手的纸巾下意识先递给陈克正。
“都是工作。”她笑了笑。
“沈红玫喜欢看你这样笑吗？”陈克正扫了她一眼，“像是谁逼良为娼你一样。”
“我给陈总一会叫个代驾吧。”她翻出自己的手机，“洪总还在里面呢吗？”
“他被你喝倒了。”陈克正像是在嘲讽她，“你还是个好汉，从前倒没看出来。”
“陈总过奖了。”她点开代驾软件，“陈总家地址在哪里，我存一下。”
然后她又意识到什幺一样。
“或者您接下来有什幺打算，我可以帮您预定附近的酒店，安静，私密性也很好。”
“什幺打算？”陈克正一直觉得这女人的行事奇奇怪怪的。
沈红玫的习惯，也保留给了彭曼。沈红玫喝大了，是一定要邀请年轻男性共度春宵的，酒局过后预订酒店也是她的习惯。
“那我直接定位到您家。”
“我可以理解为，彭助理刚才是在对我职场性骚扰吗？”陈克正笑了。
彭曼盯着他的脸，只觉得他自以为是。
“陈总，不至于。”她无奈地笑了一下，举起手机。
“您家地址。”
“宝山别墅群。”他手支着流理台。彭曼擡头盯着陈克正，那里的别墅一套要九位数，就算让她从商周开始给纣王和妲己舔脚卖笑她也买不起。他这幺年轻就买得起别墅，彭曼牙都要咬碎了。
“旁边的江湾小区。”陈克正补充道。
“好的。”她堆笑，心里一万句草泥马飞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