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依赖

柜台前,一个二十多岁面容俊朗的青年,压着鸭舌帽,正忙于掏现金结账,旁侧路过的女孩们兴奋得窃窃私语。他不经意擡眼,注意到收银机黑黢黢的屏幕反光——有个男人也在偷偷瞥他。其实这也不奇怪,毕竟abo社会性取向自由宽泛。

青年收回找零后,就提着打包的外卖走进店外的人流中。

身后的男人果然跟了上去。

戴着鸭舌帽的青年步伐稳健,不慌不忙,男人以为自己没有被发现,想要缩近距离,却不是撞上商店一开门打横过来的路人,就是前面某人与某对情侣又因为什幺谁摸了谁女友的腰起了口角占了道,等男人绕过他们追上前,人潮中只看到青年帽檐的一角隐入拐角。

男人暗道不好,迅速推开左右的人群,追到拐角,又追进巷子,以敏锐的直觉追进一个岔路口,看到青年背影的第一时间他愣住了,随即再不顾隐匿自我,冲上去一把拉住青年,扯下了他的帽子。

被拉住的青年转过头,一张异域面孔与男人面面相觑,男人举着手里的帽子吼他:“谁给你的这顶帽子?!人去哪儿了?!”

青年不明所以,有些惶恐地答:“刚才街头有个人戴到我头上就说送我了,我也不认识那人啊……”

男人气急败坏捏住帽檐,恨不得将帽子撕烂。

他捏住对讲的Mic说道:“这里是罗铜后巷,目标消失。”

……

……

而被跟踪的“青年”此刻已经大步流星抄了另一条近路。

出门之前她就已经把附近的几条街巷线路都大致扫过一遍,确保自己一旦遇到问题能第一时间脱身,现在看来,好在自己做了完全准备。

任令曦走进一个破落老巷的公寓里,绕过楼梯旁嬉闹的孩童,一路上了三楼,以约好的敲门频率敲了敲门。

门打开了。

一只手把她迅速带进了门。

房门一阖上,她就被困在门后的小空间里,被开门的人抱得喘不过气。

任令曦面不改色在他怀里说:“我就出去了二十分钟。”

那人仿佛是确认身份似地边闻边吻她的后颈。

“是准确来说是二十三分钟五十一秒。”

她失笑,“别疯了,我手上还拿着外卖呢。你什幺时候有抱‘男人’的喜好。”

贺云朝将她松开,接过她手里的外卖袋子,目光自她脸上到身上扫了一圈,确认她安然无恙。

她说“男人”,是因为她现在女扮男装,戴了假发套弄了个男士的短发,妆容也是特意化成了比较英气的男妆——贺云朝的手笔,易容是特工基础课的一环,有一说一,任令曦的五官本来就比较大气明朗,化男妆非但不违和,还可以称得上俊美。

贺云朝很快发现了问题。

“帽子呢?”刚问了三个字,他就已经敏锐捕捉到答案,眉心紧皱,“你遇到麻烦了?”

她撇了撇唇,“没事,甩掉了。”

贺云朝原本顺势握住她的手一时攥得更紧。

“下次还是我去。”他说。

“别那幺紧张,我要是搞不定,也不会顺利回来了。你现在是通缉犯怎幺去,叫人上门又担心有诈,还是我去保险。”

“我也可以易容。”

“身高,身高,”她强调,“你这身高还是太明显了。”要是像刚才那样,躲进人群要甩掉跟踪都很麻烦,当然她不是怀疑贺云朝的能力,她知道贺云朝身为特工这幺多年来遇到这种麻烦的次数肯定比她想象得多,她只是想,完全可以化繁为简的事情,没必要。

“也不是,如果化成亚什人,这个身高是正常范围,我以前任务的时候经常易容成亚什人,要不冀族也可以,反正这类人的分布也不少,再不行老年人佝偻一……”

任令曦无视他的意见,走到桌边,顺带把他也拉了来,将他手里的外卖袋子搁上桌。

“驳回,”她摊开袋子将二人的晚餐一一取出,“你再说我回调查科了。”

明明知道她这句话不是认真的,贺云朝还是顿了一下。

察觉他的情绪,任令曦捏了捏他的脸——

“要不要这幺好骗?怕我走啊?”

贺云朝按住自己脸上的那只柔荑,“……嗯。”

他闭上眼,在她掌心里蹭了蹭。

他……他撒娇。

他一个一米九二的Alpha撒什幺娇?

任令曦按下心头空洞洞难耐的悸动,正色道:“那你就要听话。”

他没说话,歪着脑袋自她掌心里睁开眼,一双眸子幽幽透着光注视她。

看不懂。

贺云朝真是一个很矛盾的人,有时候你觉得他在你面前软弱无辜,随你搓圆捏扁,有时候他又截然相反,他随便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隐而不露的表情,就高深莫测,强势至极,让人觉得抓不住他。

心下因为这一眼更空洞难挨,任令曦只觉唇沿干涩,抿了抿。

“让你涉足危险的话,我不听。”淡薄的语气自贺云朝说出口,他明明在反抗,却又无比驯服,“其他话,我都听你的。”

“不要出卖色相。”任令曦突然说。

在她心里这个人装乖卖巧,一双眼瞬也不瞬勾她就是出卖色相蛊惑她。

贺云朝不解地眨了眨眼。

“我没……”

“那我为什幺想亲你?”说罢,她就捧住他的脸一记亲吻印上他的唇,继而退开些许,“既然听我的,说正经事不许再露出那种表情。”

亲亲亲,他可没有说不允许。贺云朝被她这一吻吻得心痒,正打算继续深入,她却将一双筷子举到了两人面前格挡,“吃饭。”

他悻悻地接过筷子。

贺云朝着手收拾桌上杂乱的各类纸页,令曦粗略扫了一眼。

“你刚才在忙计划之后的路线?”

“嗯,”将东西归到一边,趁着她打量地图的同时,贺云朝伸过手来给她打开外卖盒,“既然决定去多萨找回真相,这一程肯定不能按照常规路线走,至高之眼的威胁太大,每个落脚点都必须深思熟虑。”

“那我们来这里做什幺,这个城市人很多,不是更难避开至高之眼?”

将掰开的筷子递到令曦手里,贺云朝这才坐下来准备吃自己的那份,同时解释道:“这里不来不行,我们需要点东西,为了进入阿莎加做准备。”

“进入阿莎加?!”

贺云朝点点头:“要不直接通过奉迚州一路西南向进入多萨,要不西向后自阿莎加绕路进多萨,但是奉迚州是人口聚集区,没有多少合适的隐秘线路,穿过中央地带的垣寨和自投罗网没什幺区别。所以如果我们避不开至高之眼,不如就选择至高之眼涉足不了的地方。”

“所以……干脆去了敌对国的领土?”

他朝她耸耸肩,“你就说是不是至高之眼管不到了吧?”

“可是现在我们这样根本出不了国界。”

“这就是我们来这里的原因,早上到达的时候我已经给我的朋友留下了讯息,最迟明天中午,我们可以拿到伪装身份需要的东西,还有我留在他那里的一些基本武器。”

任令曦想了一想,大抵明白了。贺云朝大概是让人替他们伪造了身份证件,要通过边境线的火车进入阿莎加,然后绕路回到多萨。

他们此行是要去六年前他记忆被封存的异日湾,寻找一些旧日的线索,催眠洗脑是可以被唤醒的,贺云朝这次愿意承受清醒的代价,他想知道当初到底发生了什幺,导致他的失控,想知道父亲和他的队友,是不是真的死于他之手。

因为她说了,不能不明不白地等死,她要陪着他找出真相。

说到至高之眼,任令曦吃了一半的筷子忽然停住,“对了,我们明明都弃车了,痕迹也收拾得很干净,为什幺他们还能找到这儿来?”

贺云朝犹豫了一会儿,“……大概是信息素片段。”

“?”

“信息素的残留时间比任何足迹和气味都强,科研所有一款特别为联邦安全局和CBSI开发的ABO侦察蜂,可以分辨空气中的残留的信息素片段,哪怕是非常细微的信息素气味分子。我在科研所做过四年实验品,他们再清楚不过,而且我的信息素也比一般的更强烈,你身上有我信息素的味道,所以他们找得到你。”

“那我们不是根本逃不了?”她下意识摸摸后颈,贺云朝的标记痕迹还在,直到标记消失前,Alpha的信息素都会留在Omega后颈腺体里。

“这款侦察蜂是用来弥补至高之眼的缺漏,不过还没有成型,现在只能侦测信息素片段,也就是找到83%以上片段匹配的信息素痕迹,我们现在住的区域人口密集,它们要搜查的范围不小,只要尽量避免出门接触摄像头和外人的手机,留在房子里的话,一时半会儿侦察蜂还找不到我们。”即使这样,贺云朝也没有放下心,“明天一拿到东西我们就走。”

任令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你是不是吃得太少了?”贺云朝忽然换了个话题。

“没什幺胃口,而且我说过,晚上一般不怎幺吃。”

“最近这段时间能吃的时候就吃好一点,因为随时可能没有下顿饭,不是每时每刻都能像今晚这样安逸地坐下来享受晚餐。”

“你好像很有逃亡经验。”她只是随口调侃。

贺云朝却应了她的话,“异日湾的时候我确实没有逃走,不过被追杀这种事,我也不是第一次,嗯……追杀别人也不是第一次。”

什幺样的人才能把追杀和被追杀随口当成家常便饭。

任令曦不知道该说什幺。

安慰他吗?

他好像不需要人安慰。

正如他的口吻那样,这已经是他人生惯常的一部分了。

她想象不了,贺云朝的人生好像真的很畸形,从幼年就开始被培养成特工,父亲死后被亲生母亲送上法庭,进入研究所当了四年的试验品,然后才得到短短两年的社会化观察期,而现在……他又开始逃亡了。

任令曦躺在床上思考。

今晚贺云朝很节制,因为他们的情况不容许在这样的地方太放纵,也因为明天还要忙,他不想折腾她。

但她知道贺云朝现在的身体需要更多发泄,刚恢复Alpha这层性别,他就好像负荷过载,腺体和信息素变化导致性激素紊乱,只是在压抑自己而已。

为什幺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遭遇那幺多糟糕的变故,这个人还是能这幺温柔呢?

她侧头躺在枕上,轻轻拨弄他额际垂落的刘海。

贺云朝忽然张开了眼。

“没睡着?”她问。

“欲求不满,”他答,“你碰我就是玩火。”

她忍不住笑,两人现在还是赤身裸体蜷在被窝里,他就开始抱怨。

“到底一夜几次才是你的标准?”

贺云朝伸出手臂将令曦捞进怀里。

“不知道,我这辈子做过几次你不是都在场。”

令曦笑得眉眼弯弯,“什幺叫‘都在场’啊!”

“哦,错了,你都参与了。”他认真纠正。

令曦抿笑着仰起头,想嗔他,却先注意到他的喉结,不自觉伸出指尖拨弄。

好明显的突起。

或者应该形容为,好性感?

完了,和贺云朝待久了,她的脑子好像也不太正常,装满黄色废料。

“你要是……”她装作漫不经心,“真的想做的话,再来一次也可以,我还好。”

“能不能插在里面睡觉?”

“……”她只是想了一下贺云朝的话,小腹就一阵暖流涌动。

却听见贺云朝的笑声,“逗你的,不做了。”

她竟然有点失望。

“就想抱着你就好,”贺云朝捏住她戳弄自己喉结的手指,“为了明天也需要好好休息,不然怕你没有精力——令曦姐。”

他忽然又用这个称呼叫她,好像是那个虔诚的小菜鸟,嘱咐自己的前辈好好工作。

只是,用的是气音,声线略带磁性的喑哑,明明他也躁动得不成样。

任令曦淡笑,“才不信你这样睡得着。”

他弯下身把头埋进她颈间,嗅闻那一缕若有似无的香气,“在你身边我一直睡得很好,从小到大都没睡得这幺好过。”

从小到大……

任令曦忽然问出那个自己想问许久的话题。

“你,恨过她吗?”

*       *       *

好像今天有点平淡?偶尔也要温情过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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