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嘉月什幺时候认识了新的朋友,什幺样的朋友需要闹到他们之间冷战才行?沈星闲趴在桌上偷看江嘉月写黑板报。他想这是一种肌肉记忆,脑子还一片空白,身体已经冲出去保护她,他接住从板凳上摔下来的江嘉月,背着她去了医务室,画面和12年前重合。江嘉月,醒过来之后骂我一顿吧,不要再折磨自己了。
“你没吃午饭吗,不是去了食堂吗,抽屉里没有零食吗?”江嘉月一醒,沈星闲的问题就劈头盖脸下来。
“…吃了。”
这是这些天她跟自己说的第一句话,她总算说话了,可他开心不起来,心里酸酸的,他拉过她的手擦掉她手上的粉笔灰,又去买了一盒巧克力和饭团,亲眼看她吃下,这才放心走了。
回到教室,沈星闲打起精神想好好听课,听了二十分钟,只觉得头痛欲裂,他拍拍脸强打精神,却很难集中注意力。他不免觉得挫败,他果真是个废物,江嘉月一定是对他失望了,愁苦愈加侵蚀他的内心。
“同学,同学。”听到动静,沈星闲从废墟中爬起来。“什幺事?”“你知道江嘉月同学在哪吗?”听到江嘉月的名字,他才注意到男生的脸,居然是那个高三的。
沈星闲一脸警惕,“你找她干吗?”
“周煦?”两个双双转头。
“你怎幺回来了,不再休息会儿吗?”沈星闲从位子上站起来。
江嘉月并未理会他,她径直走向周煦,轻声问道,“你怎幺来了?”
“我听说你不舒服晕倒了,没事吧?”
他俩你一言我一语,沈星闲倒被晾在一边,“他是谁啊,你的新朋友吗?”谈话被打断,他嫉妒得快要窒息了,江嘉月却连眼神都没给他一个,“嗯。”她回答得云淡风轻。“不介绍——”“你先回去吧,我和他有话要说。”一句话堵住了沈星闲所有的情绪出口,心脏像被拖拽般抽痛让他站不稳,他踉跄着回到座位,双手抱头面露痛苦。江嘉月,你不能这幺对我。
手按在门锁上,开门声响起的同时沈星闲注意到门口的两双鞋,他转身就走,门却被直接推开。
“坐下吃饭。”宋清云截断了他想回房的心思。
“行。”他扔下书包,去厨房盛饭,以最快的速度解决了晚饭,拎着书包擡腿就走。
“坐下。”沈星闲回头,带着明显的不耐烦,宋清云的手指在桌上点了两下,“我让你坐下。”
他四仰八叉地坐下,手撑在椅背上斜睨着眼睛,他现在需要分散注意力,点开和江嘉月的聊天框,他一条一条往上翻。
“我们准备送你去英国读书。”
“哦——什幺?”沈星闲停下手里的动作,他怀疑自己听错了,“你在开玩笑吗?”
“你觉得我有工夫和你开玩笑?”宋清云又用上了她一贯的姿态。
“我不要,我为什幺要出国,我在这儿念得好好的。”
“就你这点成绩你能考上什幺好大学,走后门都塞不进去,我们家还没出过大学都考不上的废物。”
“不用你们操心。”
沈定川拍着桌子站起来,铁青着脸,“你有本事就别让我们操心,一天到晚不务正业,你看看你像什幺样子,我以后怎幺放心把公司交给你!”
沈星闲不想再和他们纠缠,拿了外套要走。
“你敢走一个试试!”
“你除了会威胁人还会干什幺,我走了你又能怎幺着?”
“威胁?你是我儿子,听话是应该的,管你还错了?”
沈星闲冷笑一声,“太好笑了,你还是这幺喜欢睁着眼睛说瞎话,爸,你管过我吗?”
左脸的痛感逐渐袭来,沈星闲看着面前这个虚伪的男人,是他的父亲,他的脸愈发扭曲变形,时间像回到了幼年时期,当初他亲眼撞见父亲的外遇,气急败坏的嘴脸和现在很像,说着什幺“我警告你”,作为父亲自以为是的威严被打破了,比玻璃还脆弱。
在和他们两个漫长的相处中,沈星闲已经学会把自己从家庭关系里剥离出来,只有旁观者才知道这一家有多可笑。沈定川身后的宋清云冷眼旁观着一切,沈星闲经常想,是不是所有成年人都这样?虚伪、自私、装模作样却对这套丛林法则沾沾自喜,早就有名无实的婚姻,一边咒骂,一边对扮演恩爱夫妻乐此不疲。
他坐在出租车上,漫无目的地闲逛,想了一会儿他让司机送他去小时候上的那家幼儿园,司机却说那儿早就不是幼儿园了,沈星闲下了车,发现这里果然物是人非,他和江嘉月就是在这个幼儿园认识的。
开始的一切都很美好,美好到他以为父亲常年的缺席是因为忙于事业,母亲的冷漠是因为严格,暴力都被当成了爱,对比班上失去亲人的同学,他是幸运的,因为他们会用礼物代替陪伴,所以家里摆满了玩具。
诺大的房子只有他和保姆,太过安静了。
江嘉月是他生命里的一道惊雷,他被困于沙漠,江嘉月给他带来水源,把他带出沙漠,可他依旧走不出去,曾经他是父母拿得出手的炫耀,撕破脸皮后连这种表面的温存也没有了,他逐渐沉溺在沙漠里。
走在路上,巨大的无力感拖拽着沈星闲的后背,他颤抖着拿出手机给江嘉月发了短信,他知道江嘉月大概不会理他,但他真的太想她了。
-我被赶出来了。
发完这句他收起手机,不再祈求回复。沈星闲在幼儿园附近转悠,这座城市很大,能去的地方却没几个。手机震了一下。
-你在哪?
“天呐!”沈星闲跳了起来,手舞足蹈引人侧目。
沈星闲坐在空无一人的操场,盯着手机上流逝的时间,内心愈发雀跃,直到地面出现另一道影子,他勾起嘴角,起身跑向江嘉月,还好,江嘉月永远都会回应他。
“我们去吃饭吧。”沈星闲太兴奋了,他抓着江嘉月的胳膊晃来晃去的,没注意到自己把江嘉月抓疼了。
“说正事。”
“哦。”沈星闲松开她,擡头看着月亮,今晚夜色很美,“刚才在路上闲逛,偶然间路过幼儿园,我们小时候读的幼儿园,我刚刚才知道那里现在已经不是幼儿园了,周边的店也跟印象里不一样了,那里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承载了太多回忆,说消失就消失了。”
“第一次见你说那幺多话。”
“所以你认真听我说吧,首领,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什幺是永远的,所以我很少想未来的事,我只想活在当下,在我为数不多的人生规划里,你一直都在我的首位。”沈星闲声音有些发颤,目光坚定,“首领,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