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为本格推理篇,较少肉,utopia完结后会有1w+连续肉,不喜欢探索环节可以拉到大结局)
莉涅特细嚼慢咽。
她佩服自己,居然还有心情吃饭。
真不愧是她。
当莉涅特手中的银叉再度挥向盘子时———
“欢迎各位的到来,”戴面具的长发男人坐在主坐,双手摩抵掌根,“等用完餐后,女大公就会赶到这里。”
侍女们纷纷端上调制好的雪莉酒,端到大家面前。
莉涅特心中疑惑了下,将酒一饮而尽,顺滑入喉,口感丰富。
旁边戴面具的白发老者皱着眉,面容嫌恶,但不敢发作。他打算等冰块彻底溶解后再饮下。
餐桌下,卢斯特伸腿蹭蹭莉涅特脚踝,偷偷轻扯她宽大的袖摆,放缓声线。
“要不我们吃完晚宴之后就离开吧。”卢斯特悄声说。
空气中弥漫着甜香,黏稠到仿佛要滴落下来的蜂蜜。
“总感觉很奇怪。”莉涅特深表赞同。
……但她还是想见领主一面,她会说吗?
是的,很奇怪。
首先不提作为平民的她居然会被邀请。
她留了心眼。临走前,面对着神色为难的侍女,莉涅特强行地拽走卢斯特(行走的补魔机器),并且给安娜寄了封信(她们没有住在一起)。
其次这座别府在深山中,除了座吊桥连接,没有别的出入口。
当时,马车停在吊桥处就停了,需要他们自行前往。
莉涅特一进来就觉得阴冷,像湿布擦拭身体,行走在大理石地面回声作响。
侍女带领他们穿梭昏暗陈旧的府邸,绕过尊洁白无暇的女神像,拉开门,弯腰曲背,向他们致意。
享受今晚,好好享用晚餐。
外表苍白阴郁的黑发侍女,语气温柔。
最后,莉涅特与卢斯特不明所以,面面相觑,坐下来,看宾客们接踵而至,在相应的席位坐下用餐。
厚重的深色窗帘遮掩落地窗,外面的光线照不进,唯有餐桌烛灯摇曳,座位上戴着面具的各位神秘客人闷声享用晚宴。
视线所到之处,神秘模糊,残留的光芒所剩无几,烛火照亮对面的下颚,其他被面具遮掩。
能听到的声音,只有刀叉碰撞的金属声,切割与咀嚼食物的吞咽声。
直到倒地的声音破除重重死寂。
大家放下刀叉,齐齐盯过来,面具遮掩住神情的惊愕。
身旁的白发老者腾得站起,双手紧扼制喉咙,嘴唇轻颤,想说什幺话似的,直仰头,向后倒下,不省人事。
四周哗然声起,耳边多起纷杂细碎的絮语。
莉涅特放下刀叉,冷静观察周围,发现主座上的长发男子消失不见。
卢斯特受到惊吓,肩膀紧靠过来,伸手下意识勾住莉涅特的小指。
“快!快喊人啊!”
有人尖叫,有人愕然,有人不动如山。
有人伸出手试探鼻息,反应过来高喊,
“波尔德男爵死了———!”
“这是、这是谋杀!”
那股黏腻的蜜香味消逝不见。
屋外倾盆大雨,荒凉的风声在咆哮,众人围坐,卸下面具,壁炉火势葳蕤,照亮昏暗府邸。
房里充斥着哀叹、沉默、叹息。
各色各样情绪分别布在不同人的脸上,格外精彩。
莉涅特擡头发现天花板画着油画,丰收女神抱着沉甸甸的麦穗。
坐沙发正中,穿着斗篷的金发少女说道:“我刚用魔法传信给警署,大概还有一小时才到。”
银色长发的男人从沙发跃起:“我只关心,我能什幺时候回去。今晚雨下得那幺大,警察来了问东问西,我们回去能几点?”
倚靠沙发背面的棕发少女,漫不经心地接话:“那可真是辛苦你了。”
说完,棕发少女的食指与拇指夹着金徽章,向空中抛去,再接住,五指向掌心中并拢。
如此,循环往复。
她手中徽章的图案是乌鸦。
另一侧的沙发。
慕色的夜降临,外面枯枝婆娑,扭曲吊诡,像蛰伏的野兽。屋内光线明亮,枯枝的阴影投射进屋内,阴森古怪。
“该死的,我的时间很宝贵,来这里的目的就是见女大公。为什幺现在还死了人?”小胡子男人打扮得花里胡哨,十指带满金戒。
说完,小胡子男人偷偷瞟莉涅特与卢斯特,不屑地冷哼。
“女大公怎幺会邀请平民啊?”他冷嗤。
“关你什幺事?”莉涅特反驳。
小胡子男人吹起八字胡:“你这个人——!”
“我这个人非常好。”莉涅特不客气回敬。
“领主自有她的深意,别吵了二位!”站在壁炉边的黑发侍女开口。
她声音没有任何起伏,眼瞳清亮圆润。
“请尊重每一位贵客,涅卡子爵。”黑发侍女语气极淡,淬着寒霜般的冷意。
莉涅特站着,环抱双臂。
她心里阴暗地想道,既然死人了,还是封闭式山庄。这位子爵气焰嚣张,小心下一个死的就是他。
“话虽如此,但是领主呢?”眼窝夹着单片眼镜的男人,拿起桌上的威士忌浅喝了口。
喝完,他眉头皱起,迅速放回去。
斜刘海遮住黑发侍女的左眼,影子打在她身上,看不清她的神情。
她没有回答,保持着微笑看着所有来客。
卢斯特担忧地瞧着莉涅特侧脸:“我们今晚还能走到掉吗?万一桥被烧了,怎幺办?”
说完,卢斯特垂头望着地面,伸手牵住莉涅特,十指相扣,舍不得放开。
“你这话可真不吉利啊,”莉涅特安抚他,“等警察来了我们赶紧回去吧。”
他说得极对,莉涅特有种预感。
他们今晚会围困暴雨夜的山庄。
莉涅特转身,望向落地窗外。雨吞没黑夜,狂乱猛烈,像宣泄般砸在地上,然而月亮盈满,幽静柔和。她冷汗涔涔,额间冒着细密的汗珠,这座年久失修的府邸里,她无法再使用魔法。
*
难以描述,现在情况的怪异。
暴雨夜,山庄死人,围坐在壁炉的人沉默无言。
这座山上别馆面积很小。莉涅特到目前为止,见过的佣人,加起来只有三位。一位是这位总管伊丽,另位是栗发女仆艾薇,以及老医师塞恩。餐桌主座上的面具人像泡影般,转瞬即逝,再未出现过。
灯光暗淡,复古红色墙纸上拉出众人影。雾浓稠,白得迫人。雨凝聚得剔透晶莹,滴落窗户。
待手上的金色徽章再度落到棕发少女的右手背上。
棕发少女打破沉默,冷声质问黑发女仆:“府邸之中死去的人是城内有名望的贵族。他咽下了领主府的食物而死,伊丽你作为领主的贴身侍者,真的不作什幺解释吗?”
“食物是我亲手烹饪的,特提斯女士,您是在怀疑我吗?”女仆伊丽喊出她的名字,回应得落落大方,“别馆里的老医师推测这位男爵大概死于心脏麻痹。”
“大家都知道,波尔德男爵本来就有严重的心脏病。”伊丽未被刘海遮住的眼睛极为乌黑,衬着原本白皙的肤色惨白。
“呃……这个理由恕我不能接受,”金发少女插话,“在食物里加点别样的食材,做点手脚,亦能诱出波尔德男爵心脏病让他死亡吧。”
“这对领主没有任何好处,女士。”伊丽回答,“我们还要和波尔德男爵进行贸易的往来。”
“无论怎幺样,我想赶紧见完女大公回去。波尔德男爵的死和我利维亚能有什幺关系。”长发男人身体前倾,手搭在沙发扶手上,不耐烦道。
暴雨如注,无尽之雨倾斜,愤怒地抽打窗户,伴随雷鸣声响。
莉涅特贴在墙上,视线从窗外收回,安静地环视周围,分析目前的状态,目光扫向沙发上的单镜片男。
卢斯特垂头看向地板,指尖在莉涅特掌心轻划打圈。
单镜片男翘着左腿将其搭在大腿上,散漫自由地说:“无论如何,我都会等到领主来的。”
灯光下,装着橙黄色威士忌的玻璃酒瓶折射出圆晕般的反光。
单镜片男嫌弃地补充句:“这瓶威士忌真的很难喝。”
涅卡子爵吹起的胡子:“我看,威士忌不难喝,你存心找茬吧,你心存嫉——”
天地间,闪电似天空的裂缝,如扭曲起伏的白绸,带着亮堂的白光,霎那间,照亮所有人的面容。
有人不屑,有人沉思,有人漫不经心。
他们眼中,死了个人,哪怕是城里位高权重的贵族,无奇特之处。
怒吼的雷鸣撕裂天空,如隆隆巨鼓,窗户震颤。
“砰砰砰———”
远处传来急促的敲门声,随后听到有人打开沉重的门扉,带着慌乱沉重的步伐。
不一会,府邸会客厅里,栗发女仆小跑过来,呼吸急促,身旁跟着位穿着黑色制服的警官。
房间里的人们纷纷扭头注视,气氛静得出奇。
警官的回答让恐惧与不安如乌云瞬间盘踞在众人心上,之前叫嚣着要赶紧走的长发男子像半截木头冷冷地戳在那。
“……实在抱歉!山上发生泥石流将桥冲垮了!”,半精灵警官脱下他全湿的帽子,“我过桥的那刻,桥就摧毁了。”
坎德尼斯警官浑身湿透,墨蓝色的头发末梢滴滴答答下着水珠,湿漉漉的衣服纤维紧贴皮肤。
栗发女仆担忧地望着,双手向他呈上柔软干燥的毛巾。
坎德尼斯双手接过,发丝缀着的晶莹水珠落在金织银线的地毯。
不经意间,他眼睛瞟向莉涅特,看着她与卢斯特相互绕着的小指,动作明显僵硬。
“这里魔力流动微弱,近乎无法使用魔法,之前我努力向总部传达过。不过,可能需要大家耐心等待这里三天,等待救援。”坎德尼斯表情机械僵硬,冷淡的眉宇间,泛着疏离淡漠。
说完,坎德尼斯接触到莉涅特的视线,微微一怔。
卢斯特警觉地打量他们,眉头一皱,认为事情不简单。平日里活络专注爱情的心,此刻警铃大作。
他伸出手臂,揽住莉涅特的肩膀,如水中交错纠缠的水草。
趁莉涅特不注意,挑衅地朝扬起下巴,像发情期骄傲开屏的孔雀。
坎德尼斯早就背过身去,似乎没有看到,把帽子挂衣架,打算跟着棕发女仆离开会客厅,勘探案发第一现场。
穿着斗篷的金发少女惊呼:“那今晚我们就要困在那里了吗?”
“离谱离谱……!”涅卡子爵向地上猛得戳了下手杖,“我难道要跟死人待在屋子里一整晚吗?”
“领主呢?把我们请过来,闹出人命了都还敢搁置我们?”单镜片男从沙发站起身,迎着众人神色复杂的目光。
一步一步。
皮鞋的后跟在木质地板上发出哒哒响声。
直到——
单镜片男人来到壁炉旁边。
他左手插兜,冷眼相觑,逼问道:“你都知道点什幺?”
世界忽明忽暗,闪电划破长空阴霾,照亮她惨白沉郁的脸。
“我什幺都不知道先生。”
黑发女仆不卑不亢地回答,平静的扫过所有人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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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年X月X日 星期一 阴
“我和她的故事,大多发生在教会的艳阳天……直到暴雨……”
(接下来,字迹实在模糊,看不清晰,辨认不出什幺。)
……为什幺?”——来自???的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