汹涌到几乎要溢出来

“翊之,你瞒得可真紧,没想到你居然是淮安侯的儿子啊!”

虎背熊腰的彪形大汉倏地凑上前来,操着一口浓重的西北口音。

“淮安侯可是咱们乔大人的妹婿啊!”他爽朗大笑,“难怪我一看你就觉得面善,外甥像舅嘛!”

他口中的乔大人乃陕甘总督兼辅国大将军乔恺渊,也是此次平定额鲁特叛乱的主帅。

而他则是乔恺渊麾下的猛将之一,郑晟通。

乔恺渊乃封疆大吏,不得随意离开封地。

郑晟通正是作为其代表前来热河受赏的。

裴翊之摇头否认,“乔大人是卑职先嫡母的兄长。”

郑晟通先是一愣,旋即尴尬讪笑。

是了,正经的侯府公子哥怎幺可能当个运送粮草的无名小卒?

看来是个不受重视的庶子啊。

*

翌日午后。

皇帝在澹泊敬诚殿内为凯旋归来的将领亲设宴席接风犒赏。

随驾热河的王、公、侯及三品以上的大臣皆携家眷前来赴宴。

淮安侯裴舜钦阴沉着脸,他那孽障庶子竟能受封正二品骠骑将军。

本朝开国功臣共封了四公八侯十六伯,世袭罔替,淮安侯便是其中之一。

但到了裴舜钦这一代早已没落了。

他本人虽承袭了侯爵,但只在光禄寺担任个从六品的闲职。

裴禹瑾强压下心底的烦躁,温和笑道:“恭喜父亲,翊之总算没辜负您的栽培。”

淮安侯铁青着脸,“呵,那孽障莫不是仗着侯府公子的身份在外招摇,强行混来的军功!”

他这番话音量不小,周围不少人都听见了。

有人半信半疑,小声嘀咕,“说不定乔大将军就是看在姻亲的份儿上才擡举那裴翊之的。”

淮安侯听着,眉头皱得更深了。

大舅子糊涂啊!

若不是裴翊之这孽障的出现,殊蕴怎会含恨而亡!

想到自幼与他青梅竹马的亡妻乔殊蕴,淮安侯不禁悲从中来。

淮安侯看了看身旁温润谦逊的儿子,神色柔和了些许。

好在他与殊蕴的孩子禹瑾十分争气,年方弱冠已有举人功名,还即将迎娶公主。

郑晟通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裴翊之立功之前压根儿就没人知晓他出身淮安侯府,他还是昨天抵达热河才知道的!

酒过三巡,宴席已至尾声。

帝后先行离席,气氛却逐渐热火朝天起来。

众人相互推杯换盏,觥筹交错,谈笑风生。

李康宁对那个应验了她的梦的裴翊之很是好奇,离席前忍不住擡眸打量了他几眼。

高大挺拔的男人身着锦衣华服,眉眼刚毅英俊,站立在那儿,如山岳岿然。

就在这时,他似有感应般看了过来。

电光石火间,两人视线相撞。

李康宁呼吸骤然一滞。

男人那双深邃墨眸里的浓烈和炽热,汹涌到几乎要溢出来,烫得她心弦微颤。

李康宁有些不明所以,连忙移开了眼。

既然这裴翊之如梦里一般立下战功得封骠骑将军,估计也会跟梦里一样在一年后战死沙场?

这幺个骁勇善战的年轻将领即将英年早逝,她不免感到唏嘘。

离席后天色尚早,李康宁吩咐道:“备车马,我要去行宫北边儿的殊像寺。”

那个梦怪玄乎的,她得去拜一拜祛祛晦气,再为自己和母后求个平安符。

佩兰和芷兰面面相觑,“公主怎幺心血来潮要到佛寺去?”

李康宁只道:“这几日做了噩梦,心里不踏实。”

佩兰忆起公主这几日晨起时的憔悴模样,确实该去拜一拜。

热河这处的殊像寺是仿五台山殊像寺而建造的。

依山就势层层修建,树木环绕,错落有致。

走进庄严清静的佛堂,望着凛然慈悲的金身佛像,李康宁整颗心沉静了下来。

或许,上天托梦给她就是为了让她躲过那场无妄之灾罢?

是了,她得想个周全的法子把婚事退了。

李康宁在行宫内的住所莹心堂位于行宫正中,回程必然途径苍松茂盛的万树园。

夜色渐深,明月高悬,马车如蜗行牛步缓缓前行。

在马车前方提着灯火开路的小内监忽而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朝丛林深处远远望去,竟隐约可见一对男女在拉拉扯扯。

他心底猛地一咯噔——

这……该不该禀告给公主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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