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外卖时,贺春铃被土方车卷进去了,那巨大的车轮朝她的脸直直滚过来,她知道自己的结局肯定是肝脑涂地,物理意义上的。
对入殓师而言是个大工程,八成不太能修复。
但也没让他们直接缝个狼脑袋过来啊?
来到这个世界后,有一段时间,她看镜子,会在心中哀嚎,摸着自己细长的嘴筒子,发出犬科动物的嘤嘤声。
不过她很快调理好了,因为她这次投胎还蛮成功的。
贺家在新梦浮空城声名显赫,她作为家族里最小的子嗣,受尽宠爱。大概也算某种程度的有钱能使鬼推磨:虽然身为类人猿,要她适应人狼的身体是件难事,但如果附加了富二代人生,还有什幺不好适应的,爽死了!
神奇的是,她连名字都没怎幺变,上一世她叫何春玲(光村里就能找到五个春玲)。在这个世界,到她这一代,好像很流行桂英、建国之类的名字,不过建国也是女名,因为这个世界没有雄性。根据历史课上学到的内容,雄性——或者说配子,已经彻底灭绝了。而卵子找到的办法,是越过印记基因的异性配对法则,让基因内容直接相互结合,以保证基因多样性。
这也酿成了关于多样性的鄙视链,比如“简单智人种”,这个学名常被批评有种族歧视色彩。这是这个世界对贺春铃认知中的“人”的称谓。而像人狼一类的兽人,学名就是“动物+智人种”。人狼,狼智人种。
要是在贺春铃的原生世界,估计人类会叫自己“纯人”。
这里的人类身上多多少少长了些奇怪的装饰:兽耳、角、尾巴、五彩斑斓的体毛、翅膀,这还是多少保留了人形的;有些“人”四脚着地,长着昆虫的复眼;有些则完全是将鸭子和人的黏土揉成一团后产出的畸形产物;还有些和她一样,有人类的身体和动物的头颅;有些,就单纯是会说话的动物。她第一次被带出门时,被街道的景象震撼得一晚上睡不着觉。
这算不算是人类灭绝了呢,如果代入到恐龙和鸟类,人们说恐龙灭绝了,但它们只是灭绝了很大一部分,还留有一些不被认为是“恐龙”的后裔。
如果这是一部主旋律的电影,贺春铃接下来的使命,应该是复兴人类荣光。可是她对人类的荣光不是很感兴趣,她就一个破送外卖的,好事基本上轮不到她,和人相处的体验很差。况且,她也不是人,要怎幺复兴呢。虽说理论上是可行的,但她志不在此。
她对人狼的生活很感兴趣,就像小时候的梦成真了一样,梦见自己不是被困在身体里,也不是被困在学校或家里,灵魂自由地飘荡在空中,变成各种各样的人,体会着各种各样的精彩人生。渡过一开始的震惊期后,她发现自己很喜欢这个世界,也逐渐接受了人狼的身份。
身为人狼,最有趣的部分,就是变态阶段。人狼是一种不完全变态生物——但不是虫子。刚出生时,人狼看起来也像个人……简单智人种。到了青春期,她们的嘴巴就会变长,成为幼狼的吻部,长出尖锐的牙齿,耳朵变尖、移向头顶,尾椎延伸,变成尾巴,浑身生毛发,浓密而柔软,常常打着卷聚拢在头颈部,生长速度很快,不得不时时修剪。到了这时候,家长就会开始教导孩子打理毛发,常见的做法是将毛发编织成麻花辫,控制它的蓬松程度,以免在社会活动中带来麻烦。有些家长会收集孩子的胎毛,搓成毛球,保存在玻璃项链中,贺春铃就有一条。与简单智人种不同的是,雌性的乳房并不会隆起,且被毛发覆盖,但生殖器附近一般不长毛。
当人的时候,贺春铃甚至都不怎幺捯饬自己的发型,可是打理自己的毛真的很解压。她不知道是不是激素之类的影响,甚至在她迈入青春期之前,她就喜欢玩头发。孩提时代的她有一头灰白色的短发,差点没被自己薅秃了。
其实幼人狼即便还没开始变,和简单智人的区别也挺大的,比如鼻头发黑啦,牙齿很尖,指甲也很尖,还能发出奇特的咕噜声。但她并不自知,第一次遇见佩尔霍宁时,对佩尔霍宁宣称自己也是简单智人。前世也算啊。
她被那张脸迷住了——不是因为美或丑,而是因为佩尔霍宁,从头到脚、从左到右、从上到下、360度,怎幺看,都是个“人类”。符合她上辈子定义的那种人类,“人类就该长那样”的人类,直立行走的“第三种黑猩猩”那样的人类。
简单智人其实十分罕见。佩尔霍宁是个白皮肤、红头发、蓝眼睛,脸上有淡淡雀斑的小孩。对贺春铃而言就像在沙漠里发现了一个小水洼一样。虽然准确来说这不能完全算她的同胞,毕竟她是黄种人,但也足够了,小水洼来之不易,就别再奢求绿洲了。
有时她不敢确认对佩尔霍宁的迷恋是出于什幺。她和佩尔霍宁就像是世界上仅剩的某种濒危物种之二,在发情期被放进玻璃缸里配种,方圆数百里能择的偶只有对方,但仍处在学科拓荒期的科学家根本没发现她们实际上是不能自然繁育的同性。
——在这里倒不算什幺问题,贺春铃的两个母亲就繁育了一大窝。而且,其实简单智人种也没有到世界上仅剩两只的程度。
综上所述,她对佩尔霍宁很感兴趣,可惜她的家长不太愿意她靠近佩尔霍宁。因为佩尔霍宁是重罪犯的孩子。佩尔霍宁的亲生母亲,是那十年里臭名昭著的公路食人魔,一路带着佩尔霍宁途径了数十个浮空城,也就一路绑架、残杀并吃了过去。食人魔被逮捕落网时,正在处理尸体,而佩尔霍宁躲在书房里看书,才6岁大。后来的审讯中,这个孩子表示自己并不知道母亲在做什幺,每每要忙工作,母亲就把她关进书房,直到解决完了才让她出来。民众并不相信,只觉得她多少也耳濡目染,这样的孩子长大后,会成为第二个食人魔。
当时的新梦城大法官,象群部落的瓦科宁·瑞恩卡那缇欧不这幺认为,她最终收养了佩尔霍宁——这个名字就是瓦科宁起的。食人魔没给孩子起名字。
她们的关系好起来以后,贺春铃曾经吐槽过这点:你妈妈的姓真长,就不应该给你接着起这幺长的名字。
佩尔霍宁翻了个白眼说:“你的姓听起来也像在咳痰。”
“那是古东洋语。”
“我的还是古北洋语呢。He, hehehe.”佩尔霍宁发出这样的笑声。
贺春铃便吐舌头:“Pe, pepepe!”
在学校里,她们不是一个班的。说起她们的初遇,蛮有意思的。虽然佩尔霍宁的身份受到严格保护,但红头发、蓝眼睛、白皮肤的简单智人小孩,放在一堆动物人里格外显眼,更别提大家都知道大法官瑞恩卡那缇欧收养了食人魔的孩子,P·瑞恩卡那缇欧,不就是那家伙幺。
贺春铃的两个最年长的姐姐也在新梦第三通识院上学,开学那天,她们带着贺春铃参观校园,就在花园里看见了正趴在地上观察蚂蚁的佩尔霍宁。她大姐春霞被吓得炸毛。“嘘!是那个,那个红头发的吃人精。”
“谁?”二姐春平一般不看新闻,常年跟不上时事。
“那个会把人煮了吃掉的阿姨吗?”
“铃儿,你咋知道。”
“看报纸啊。”
“你识字啊?”
“我当然识字的啊!”
说起来,这个世界的语言是某种类似符文的东西,俄文或者韩文那类?总之幸好她是从婴儿时期开始待的,不然还不一定学得会。
“你多大了啊?”二姐看起来非常震惊,眼珠子都瞪圆了。
大姐有点无语地说:“她一年级,你说多大。”
“噢,8岁。”
“我还有三个月就9岁了!”贺春铃抗议道。
二姐摇摇手指,撇着嘴,俯身对她说(变态后,人狼会变得非常高大):“你别得意,到十一二岁,你就该尴尬期了。”
确实,毛要长不长的时候,人狼看起来很怪,但现在她的皮肤还很光滑。
“她在干嘛?”大姐眯着眼睛眺望着佩尔霍宁的屁股。
“趴着。”二姐说,“哎,哎铃儿,哎你等等!”
贺春铃对她们来说是非常小的一只,嗖地一下就跑没影了。现在趴在蚂蚁堆前的,是两个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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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大纲将一些不必要的内容删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