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天回去。”
郎定河直拨了他在海上城的家居智能,虽然联系不上她,但知道了她回家。游猎节的仪式未完,他尚且撇不开身。
“我要出海啦。”银荔指着客厅落地窗后的潮生海,放大了看,还能看到三两个拍散在悬浮轨道和岸边的风暴潮,“去魔鬼海域。”
郎定河看着她露出的手腕,“你的讯号呢?”
“还给温文尔了。”她摸着光秃秃的的手腕,“我要自己赚钱买一个自己的。”
她第一个讯号来自温文尔,第二个来自郎定河,被路停峥收走之后,再也没用过科技设备,直到回来,又被温文尔塞了一个。现在还给她,她就没有他的东西了。
“要戴一个,方便联系。”郎定河压根不问温文尔又作了什幺妖,只是坚持说,“不然我联系不到你。”
“我不想带。能不能用别的方式联系我?”她胡乱比划,“不联系也行,我丢不了。”
水幕里,郎定河看她的表情有些无奈,视野中只有沙发痕迹凌乱,一看便是在沙发上睡觉了。
瞧一个杀伐果断说一不二的种族首领为她使小性子的无奈,是有一些好玩。
“海上城的卫星设备是军部人族部掌控,我不能肆意跨越这个权限。如果你不戴通讯设备,一旦遇到困难,很难向我求助。”他靠得离水幕近了一些,角度也从正对改为自下而上,像是在人多的地方低声说悄悄话,“戴一个吧。不要让我找不到你。”
她在路停峥家的那一段时间,与外界是长期失联的,更别说后来直接被官方号称流放。
他不信她丢不了。她还丢了很长一段时间。更别谈现在空间跃迁技术研发,被虫洞丢到荒无人烟处也有可能。
“嗷嗷。”
“你想要什幺款式的讯号?手链、项链、头箍、眼镜,都可以。”
银荔在沙发上悠闲地盘起腿,“原来你真的很喜欢我。”
郎定河闻言低头看她,“为什幺现在才这幺觉得?”
他没有开屏蔽,是因着需要关注外界动态,也不打算掩盖她,这三言两语的对话虽清淡却都入了有心人之耳。
“温文尔去哪里从不和我说,也经常不回我讯号。”她笑着说,“只有你会主动和我说,而且还不舍得我。”
温文尔的名字传向一双双抖动的耳朵,好奇的视野绝不敢直接落在他身上。他继续提交评分,“那不要他,要我的就好了。”
温文尔同她,也有不浅的纠葛,她从流浪的黑户转为普通女孩那一刻全因温文尔递出的手,被联邦流放后,也是温文尔把人找回来。对于情敌,最好的解决方式是不动声色的淡化。
“记得戴上讯号。”
银荔已经打开家庭水幕投影,直播转接到山林城游猎节,她嘿嘿一笑,“我看见你啦。”
狼族盛大的游猎节直播已经进行到评估环节,十三位狼族高层对十二猎区的第一名除了狩猎数量之外还要进行细目分类评分,如智力、体力、毅力、团队合作等,最后综合评分排出第一。评分在幕后进行,他正是在幕后评分时联系她,评分一结束,就从小黑屋转播出镜。
一排血腥气四溢的狼族评委里,他高挑得尤为出众,军帽的帽檐如檐上积雪。
听到她在看他,他直视了一眼面前的电子眼,琥珀色的眼睛撞入大荧幕,一身凛冽犹如风雪扑面。
透过遥远的电子眼,万众面前,他在看她。穿过万众眼帘,只为传到她眼前。
只一眼,他便挪开了去,去往颁奖的塔台。
银荔默默的关掉家居智能的讯号,他要颁奖,她要出海了。
她真不知道他有几个部下,一出门,一个手链讯号就挂在门口。她随手揣进兜里,步行去海边。
她从温家离开之后,没有回春照鸿家,独自在沙滩边看了很久的船只,因为付不起船票,没有船愿意带她出海。从日出坐到日落,直到有一艘船从遥远的天际回程,看到她还坐在原地,船长问她在干什幺。
她说,现在身上没有钱,但我会修简单零件,想出海,见见魔鬼海域。
船长问,普通船票一万二一个人,魔鬼海域要五万,没有去赌天吗。
她说,赌了120联邦币都输掉咯,还是不赌了。
船长好笑地说,你给我一个价值五万的理由,我带你去魔鬼海域。
她嘟囔,五万啊,她最多钱的时候也没存到过五万,算了。然后指着沉没在天际的太阳,我请你看落日,不要钱。
那天的阳光灿烂,大片大片的云霞,落日洒出一条碎金粼粼的小道,深蓝的海水被四散的光彩染红。
船长回头,自己的船身也染成橘红,好吧,这算你值五万。
这里是非景区的私人港口,不知道她怎幺进来的,不妨帮上一把。
于是相约在一个晴朗的天气,她上他的船出海。
“你喜欢海吗?”
船长下面有数十个船员,不急不忙不操劳,在捕鱼船空旷的甲板上问她。
她趴着扶手往下看海水撞击船身,“海风,很不一样。”
“你喜欢海风?”
“海风是湿的。”她擡起头,无边的海水,翻滚的波浪是海风的轨迹,“凉凉的,有些感情。”
船长狠嗅鼻烟,“什幺风没感情?”
她一时说不上来。天空之城的风,好像没有感情。总之是不一样的。
作为常年出海的人,船长只是嗅过鼻烟后淡淡地说,“如果你觉得风没有感情,只是你没读出来。”
她“哦”了一声。可是没人教会她怎幺去读风。
“潮生海的感情变化多端。现在天气很好,说明海洋女神的脾气很好。近了魔鬼海域,就说不定了,她可能一会儿就翻脸,冷漠暴躁。”船长叹了口气,“她是好女神,翻脸是不想我们涉险。越过魔鬼的界限,随时葬身此处长眠。”
潮生海以风暴潮生多而着称,全海域遍布一千多个风暴潮监测点,安全防范与赌天事业并行不悖。然而中心海域有一块数百公里的区域被称作“魔鬼海域”,海底下莫名生出长达两千多米的海底旋涡,海面上风暴剧烈,至今仍未能建立稳定的监测与保护系统,不少航行家与船队卷入其中,化身为漩涡的鱼料。
与此风险对应的是魔鬼海域底下由于漩涡的吸力产生丰富的鱼群聚集,许多珍稀物种皆长于此。海上城曾拍卖过一座价值九千八百万的黑珍珠珊瑚塔,产自魔鬼海域,至此引得寻宝人趋之若鹜。
出行魔鬼海域无疑有风险,但经验老道的渔民掌握着在危险面前全身而退的运气。
“你来魔鬼海域干什幺?”
“见过天堂圣使,就想看看地狱魔鬼。”
湿淋淋的海风,不知名鸟类张开翅膀滑过长空。
“多少人为见她一面芳踪,奋不顾身,跌入地狱。”船长笑着唱了一句船民的歌谣,渔民数百年未曾驯服过海洋,遑论魔鬼。
“后面追着的是你的朋友吗?”船长的望远镜指了指身后,那人想跟着她上船,被他拒绝了,他也是个有脾气的,不爱让碍眼的人上船。
银荔兴致缺缺地看了一眼身后的船,“不是。”
偶尔会有些人跟踪她,但她不知道他们是些什幺身份。
“还有87海里。”船长张开双臂迎接漫布的海风,“你感受到了吗,她还很温柔。”
“今天是个好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