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重逢

第二章   重逢

洛岳心事重重地走在御海庭中。

御海庭遍植海棠,春风拂过,揉落满庭粉簌簌的海棠花雨。花树下布满照明的夜明珠,个个都有婴儿拳头大小,比南洲王宫还要奢靡。

南洲只是南洲海上最大的岛,虽汇集四海商船与无数海外的奇珍异宝,却依然不能与五州共主沈家相比。南洲的战船和武器都是向沈家买,沈家的商船占了南洲旧港晴澜港一半多的泊位。南洲与沈家休戚与共。

御海庭的管事引着洛岳穿过大半个海棠纷飞的庭院,绕过几座灵巧小院,最后下了地道,来到一间密室。

密室门一开,浓重的血腥味熏得洛岳差点吐出来。他忍着不适进去了。

只见遍地血泊里看不出人形的一滩肉在颤抖。他立刻转身要出去,却被站在血泊中的信使叫住了,”王上不想知道下午炸了琳琅海市的主谋说了什幺吗?”

洛岳转回身,冷声问,   “说了什幺?”

信使擡起血淋淋的左手,掌心一枚小小的青玉骷髅头在血光里闪着莹莹碧色,   “一年前,三岛中的猎鲸岛来了一船南洲海之外的海盗,他们控制了三岛原本的头领,隐在暗处发号施令,信物就是这种绿骷髅头。南洲新港和琳琅海市被炸毁都是新来的海盗暗中谋划的。他们下一步要烧了南洲武备库,暗杀南洲王族,占领南洲。”

洛岳瞳孔一缩,难怪明明建新港之前就已经跟三岛谈过如何分肥却突然被炸毁。三岛竟然已经暗中易了主,而自己什幺都不知道。他瞬间冷汗流了一背。

信使摩挲着血淋淋的青玉骷髅头,低声道,   “本来出了这种事,我们不可能放任不管的。可是如今这时节过于敏感,沈家大规模调动战船和武装的动作很可能会引动晋皇出手。所以若是王上依然不愿意把小公主送给我们,那幺即使南洲真的被三岛海盗占领,我们在南洲的产业尽数倾毁,我们也不会出手。我已经令晴澜港中所有沈家商船驶回汀州。”

洛岳喘不过气来,颤抖着跪倒在血泊里,半晌才勉强能说出话来,   ”只要……只要我……送阿羽去沈家,百艘战船一个月后就到南洲助我,是吗?”

信使颔首,“加上沈家弑渊卫精锐三百人,还有我亲自上三岛处决南洲海之外来的海盗。”

洛岳擡头望着他在明灭烛火间冷峻煞艳的脸,瞪大了眼,弑渊卫是沈家最强的武装,轻易不出五州之地,南洲王族与沈家世代交好,也只得过两次弑渊卫相助,一次是晋帝觊觎南洲,一次是南洲王室九子夺嫡,结果是晋国撤出所有在南洲的势力,直至今日也只有晋国商人会常驻南洲。以及南洲王族自那以后只能一夫一妻,私生子根本活不下来。

洛岳吞咽了一下,哑声问道,   “阁下究竟是何人?”

信使也不在意趴跪在他脚边的是南洲王,站着看向密室高处的烛火,悠悠道,   “弑渊卫统领,沈燃星。”

洛岳捂住心口,急喘几口气才道,   “阿羽今夜就可启程去沈家,她的寝殿我会拆掉,她所有的东西任沈统领处置!求沈统领助南洲渡过此难!”

沈燃星笑了笑,桃花眼一弯,便如流水送了满溪落花,艳而流曼。

他蹲下身扶起血泊中的南洲王,“好说。”

洛岳被沈燃星扶出密室,被满庭携了海棠香气的春夜晚风一吹,满身冷汗凉得他发抖。他听过很多沈燃星的凶名,什幺屠尽晋国安插在沙州的一整个军户营,在鹭州沼泽埋了四个月击杀传说中的巨大沼蟒,把来犯秀州的雪原狼骑杀的片甲不留……

沈燃星是沈家最锋锐的刀,所向披靡,战无不胜,凶名远播。

洛岳想到自己午时还说让这尊凶神滚蛋,身上才干的冷汗又冒出来了。

沈燃星松开了扶住他的手,道,   ”晴澜港泊着沈家一艘战船改装成的商船,名叫‘聚海’,还请王上遵照约定,今夜把小公主送上船。我们接到小公主之后,弑渊卫就会登陆南洲,接管南洲新港和王宫的防务,我会搭最早的客船去三岛中的猎鲸岛。”

洛岳深吸一口气,“好。”

……

月上中天,洛晴羽站在聚海号的甲板上,看着港口那两个站立着的人影原来越远,很懵,问身旁的侍女,   “我父王为什幺把我送到这里呀?”

侍女眼观鼻,鼻观口,恭敬道,   “奴婢不知。夜深了,请您回舱歇息吧。”

说罢便扶着她,送她进了一间装潢豪奢的舱房,地上铺了厚毯,四壁垂挂名家书画,博山炉中燃着龙涎香,硕大的月明珠宝光流转,照着不知铺了什幺动物雪白皮毛的大床。

侍女扶她进去后就关了门退出来,暗处走出两个高大的带刀侍卫守在门边。

洛晴羽在床上坐下来,身上还穿着中午的绯色薄衫。她皱着眉细想父亲急匆匆冲进她的寝宫,骑马抱着她从王宫一路疾驰到晴澜港的路上说的话。

什幺叫“从此不再是洛晴羽了”?什幺叫“父王和南洲对不起你”?什幺叫“沈家富有五州想来也不至于为难你”?什幺叫“不要害怕”?

父王好像不要她了?

她往后一倒,躺在如云般松软的大床上,右手握住腰间那把旧刀,左手摩挲着挂在颈间的坠子,她身上只有这两样东西了。

她那满屋自己从海中捞上来的珍珠和珊瑚,收藏的海螺,笨拙地雕刻出父王模样的椰子壳,都没有了。

她再也不是南洲的小公主了,再也没有人像父王那样爱她了,她一天之内就变得几乎一无所有了。

她攥紧了手中的刀和颈上的挂坠,泪大滴大滴地涌出眼眶,湿了衾枕,她痛哭出声。

门外的两个侍卫面露不忍,互相对视一眼,只能默不作声地继续守门。

……

一个月后的深夜,聚海号到了汀州的静波港,港口被清了场,空荡荡的岸边只有一辆高大奢侈的檀木镶金马车在等着接洛晴羽。

洛晴羽在船上不知道哭了多少场,下船时红着眼面无表情,本就纤瘦的身体只剩下了一把骨头,轻得像是被海风一吹就要散了。

车夫看到她就皱起眉,训斥船上的人道,   “让你们好好照顾她,你们就把人照顾成这样了?让我回去怎幺跟公子交代!”

侍女苦着脸回道,   “大人,小姐住船上最好的舱房,每天奴婢送五次食物,从山珍海味到家常小菜每样都有,沈瑜和沈珏还学了海洲民间小戏,每晚在甲板开演,只为哄小姐开怀一些。我们根本不敢说多余的话,也不知该怎样才能让她多吃点东西……”

车夫叹了口气,扶着洛晴羽上马车,温声道,   “小姐,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会待你很好的,不要害怕,好好吃些东西补一补,日子还长着呢。”

洛晴羽一听“日子还长”,眼泪刷地从大眼睛里掉出来,尖声吼道,”谁要过这种狗屁日子啊!”

车夫不敢吭声了,放下车帘,拼命赶车,得早点把这位要命的公主交给公子。

……

半个月后的破晓时分,风尘仆仆的车夫终于赶到了沈家主脉的驻地,泽州天邑城。沈家的府邸几乎占了半个城。

车夫把车从一个偏而小的门赶进,没走多远就赶紧勒住了马,惊讶道,   “公子怎幺来了?”

洛晴羽睡在车内软塌上,半梦半醒间,听到一个清冽得比檐下风铃还悦耳的声音道,   “我来接她,你们都退下吧。”

她揉揉眼睛,坐起身,然后一只骨节分明而修长的手掀起了车帘。

破晓的清光勾勒那人矜雅风流的轮廓,那人深邃的眉眼在看到她的那刻全是惊讶和心疼。他倾下身,伸出劲健有力的双臂,一把将她抱了出来。

“阿羽怎幺瘦成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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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者老爷们,能留个言让我知道我不是一个人在写吗   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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