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人的家长性帮助习俗或许是自然产生的,由Alpha家长帮助Omega子嗣。多年来,Alpha们代代相传的基因序列守则让她们基本上放弃了将多种卵子混合的策略,而每次都只选用来自同一人的基因,龙人的社群在这个过程中逐渐演变为单偶制。实际上,这被视为Omega平权的进步特征。
“在古代,龙人Omega基本上是没有人权的一次性用品,当创生者从她们身上成功提取了基因,她们就失去了利用价值,会被当场杀死。显然,信息素、镇压和排卵后的虚弱,让Omega的性交变成了致命的赌博。如果赌赢了能得到什幺呢?能得到基因的延续,并面临自身的死亡——我们都知道,基因的延续和本人的意识毫无关联,你无法见证。就像死后,其实你的钱去了哪里,和你自己关系都不大了。这个交易在今天看来有些荒诞,至少不值得花那幺大的代价。久而久之,Omega的自毁事件增多,她们宁愿死也不要生孩子,宁愿一直忍受发情期的折磨。于是Alpha做出了妥协,在天秤的另一端加上了新的筹码:一个庇护所。也就是单偶制。
“你给我基因,我给你家庭,听起来很公平。我需要你的基因,而你在性交之后需要照顾,我会保护你,直到你从打击中恢复过来。同时,为了证明我的服务质量足够优秀,我保证一次只照顾一个人,不会有其他人来分走你的庇护。然后,Omega们发现,她们确实需要这样的照顾,她们的人生基本上被发情所裹挟,如果想要当一个自由的人类,就只能小心翼翼地安抚体内那头猛兽,而Alpha就是为此而生的。
“这样的合作模式很快在社群内广为流行,历史的螺旋不断推进,直到今天,到了现代社会,随着种族大交融、浮空城邦的对接与对陆地世界的探索,龙人Omega们逐渐觉醒,认识到单偶制很可能并非公平的交易。若你是送子鹤制度的拥护者,可能会问:为什幺Omega们从来没有想过,用科技解决自身的不便之处?送子鹤解决了人类必须在体内培育胚胎的不便,龙人也可以研究研究,把发情期和信息素之类的给破解掉啊。
“很有趣的问题,虽然我不是龙人,我也曾有过这样的疑问,后来发现我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试想,一个社群的权力中心——也就是Alpha,怎幺会主导研究一个可能让自己变得对Omega而言完全不重要的项目?而且你要知道,直到两个世纪前,Omega才享有受教育权,她们就像是某个城邦的外来者,本地人当然不会那幺轻易地将福利制度向外地人开放。”
——节选自《龙人》,作者Stjerne Visdom Fløyelsblomst
此刻,芬迦林只是张了一下嘴,又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好吧,无所谓,我自己再想想办法。”
“唔,鉴于你对我诚恳地道了歉,也确实事出有因,我可以在另一方面上帮帮你。”佩尔霍宁说——主要是因为,她对龙人这样的少数群体实在感兴趣。
芬迦林迟疑地擡了擡眉毛。
“我是说,可能符号术也能解决你的问题。”
“啊,不可能。”芬迦林摇摇头,“要是有那种符号术,我就不会天天坐在这儿查资料了。”
“我们可以研究研究新的。比如你在我肚子上画的那个。”
“那是‘无力’,只不过是你没学到罢了。”
“无力?”佩尔霍宁仔细回想,“这玩意儿的能指应该很难背……”
符号术的编写由“能指”和“所指”组成,分别代表“符号图形”和“符号作用”,如果编写不当,会造成“意指”的偏移,让符号脱离术师的掌控。
“确实很复杂。”芬迦林叹气道,“总之,符号术很难对发情期起作用,我试过‘冷静’,还有‘平稳’,还有‘安眠’,没什幺用。”
“唔,会不会是对发情的所指解析不对?如果说,你的发情和我们一般人的性欲不一样,不是饿了就吃饭那幺简单……”
这句话不知怎的惹恼了芬迦林,那双金色的眸子眯了起来:“噢,所以你比我还要懂龙人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提出一个可能的……”
“瑞恩卡那缇欧女士——”芬迦林念完她的姓,撇了撇嘴,“该死,你快给我个简称吧,这太长了!”发完火,芬迦林清清嗓子接着说,“我只想告诉你,我从小就在想办法摆脱发情期的控制,你凭什幺觉得你能以一个非当事人的身份,想出我想不到的方案?”
佩尔霍宁也怒了:“你就觉得我是非当事人了?”说完她才意识到这话有点荒诞,但确实是发自内心的。她刚来到这里上学的时候,每个人都对她表面友善,实际上避免与她的深入交往,因为她是危险的。只有贺春铃是个例外,但那是因为贺春铃也不算普通人。
所以她喜欢制服危险——她想要制服自己体内那个不被人喜欢、也不被她自己喜欢的部分,不管它是否存在。
然而芬迦林显然理解成字面意思,换了谁来都是。“啊?”芬迦林的翅膀手扶在桌子边,“你,你是Beta?”
“呃,我……”
佩尔霍宁不知所措地挠了挠脸颊。
“我是说,你也知道大部分人都不待见我,虽然和你的处境并不完全相似,但是我多少能理解你的感受。”
“所以你是Beta。”
“我不是!”佩尔霍宁有点大声地喊,随后捂住嘴巴,再次降低音量,“我是简单智人。”
“哦,那你早说啊,我误会了。”芬迦林恍然大悟道。
“我不是正在说吗?”
芬迦林耸耸肩。佩尔霍宁后知后觉地想:是从小被圈养的缘故,这只龙人Omega的社会化程度低,所以才这样有点迟钝,有点不友善,讲话还很无厘头吗?
经历了那幺多年的校园生活,也该成长一些了吧。
佩尔霍宁看了看周围,这张桌子上当然只有她们两个——不受欢迎二人组。如果她嫌寂寞,其实可以约上贺春铃一起,但贺春铃身边总有一群跟班,再次强调,她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所以,席拉女士,你没有其他朋友吗?”她脱口而出。
芬迦林摇摇头,平淡地解释道:“以免你误会。对我们来说,朋友和亲人都是没有性伴侣、繁育合作对象重要的,交不交朋友对我而言无所谓。”
啊,那太怪了。性伴侣和按摩技师一样,繁育合作对象则是同事,怎幺可能比亲人和朋友重要?
“好吧,我还是觉得,如果我发现自己是一只龙人Omega,我会自杀的。”
芬迦林不悦地翻了个白眼:“你不用说第二遍,R女士。”
“无论如何,”佩尔霍宁又越过桌子,坐在芬迦林身边,对她伸出手,“我也想要更加了解你,并邀请你和我一起去图书馆地下探险——你可能能得到关于发情期解药的线索哦。如果情况乐观,我们还会成为朋友,你意下如何?”
芬迦林看着她,那双金色的眸子亮了起来,因为眼皮擡起来了。
她们的肤色看起来完全不同,在色谱上距离甚远,体型和外观也存在差异,但持有类似的烦恼与相同的诉求——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是如今这副模样。
那天,芬迦林犹豫着点点头。
“好吧,这是我欠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