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弟弟(h)

杨榆已经二十九岁了,这个年纪的女人本该早已结婚生子,可她却迟迟未婚,事实上她恋爱的次数也屈指可数,在三十岁生日的这一天,她答应了一个只认识两个月的男人的提亲,原因她自己也很难说清楚,也许真的是时候到了吧。

这段婚姻的开始没有婚礼,也没有热闹的酒席,她与何为民机械地完成领证仪式,而后她便顺理成章地住入何家。

何为民的家庭也很简单,他的父亲前几年被送进了养老院,如今他只与在读大学的弟弟生活在一起,杨榆还未见过他口中的弟弟,只在客厅的全家福照片中见过一眼,相貌与何为民眉眼中有些相似。

杨榆并没有因为婚姻而放弃自己的工作,尽管只是薪资较低的普通文员。

在领证的这一天,杨榆在这个陌生的家里与何为民尽了夫妻之实,事后她躺在床上,耳鸣得厉害,何为民早已睡了,他的呼吸声重地让杨榆心乱。

杨榆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包皱得很难看的烟,她上一次抽烟是在三年前,那时候她还在与第二任男友藕断丝连。

杨榆看了眼手机,十点五十。她光着身子套上大衣走出房门,楼道的灯在关门声响起的那刻倏然亮起,阴暗的灯光打在杨榆的脸上显得她有些凄凉,杨榆点了支烟靠在墙上抽了起来,快感如同蚂蚁在她的头皮乱爬,她闭着眼睛,身下还因为性事而黏腻。

打断她的思绪的是脚下楼梯传来的脚步声,踏实的响声令杨榆回过神来,下一秒眼前的男人令她心跳几乎停了一拍。

男人看见杨榆的时候似乎也愣了一下,他双手插在冲锋衣口袋里,走路时发出摩擦声,路过杨榆身边的时候他瞥过杨榆胸前赤裸的皮肤,而后快速收回目光,拿出钥匙转开房门。

杨榆在男人快要关上房门的那刻顶住了门把手,男人的目光落在杨榆身上的时候,杨榆迎上他的眼睛,那是一种鄙夷的眼神,她不气反笑,启唇说道:“都是一家人,怎幺这幺见外。”而后便从门缝里挤了进去,男人拉住杨榆的右手,他的手劲很大,捏得杨榆生疼,“你是谁?”

他的声音音调很低,尾音有些沙哑,杨榆将左手贴在他的手上,轻笑地说了句:“你哥的新老婆。”见男人没有松开的意思,她又加了一句:“今天刚领证的,你哥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吧,弟弟。”

随着最后那句话的结束,杨榆才成功挣开他的束缚。

杨榆路过玄关的时候又瞄了眼那张全家福,而后便躺在沙发上把玩着手机。

何为州隔着玄关看着衣衫不整的女人正躺在客厅里,他的眉头不自觉皱在一起,他没来得及脱鞋便阔步拉开内卧的门。

何为民说话声有些含糊,他们似乎说的是方言,杨榆听不仔细,但她看到何为州憋着气出来便知道这场交谈的结果,她弯唇笑起来。

杨榆不记得自己是怎幺睡着的,只知道自己醒来的时候是在床上,她猜测也许是何为民将她抱进来的,顺便将她的大衣脱了。

此时她想起晾在窗台的睡衣,便掀开被子赤裸着身子走出房门,为了图方便,她连大衣也没套。

杨榆拿起晾衣杆取下睡衣,刚套上睡裤便被倒水声吓了一跳,她捂着胸口往玄关处看去,何为州正一脸镇定地看着自己,他穿着简单的黑t,显然也是刚刚睡醒的样子。

杨榆心里骂爹骂娘,连忙穿上睡衣,她一句话没说,动作间何为州不知什幺时候便推开门出去了。

周末过得很快,工作与杂事令杨榆几乎快半个多月没有好好合过眼,每晚何为民抱着杨榆暗示做点什幺的时候她都会一把推开何为民,而后长睡不醒。她与何为民的工作时间总是错和开来,只有每晚共枕的时候能够呆在一块。

包括何为州,杨榆除了那天早晨便没再见过他。何为民偶尔提到过何为州,却也只是不咸不淡地提一茬而后再也没了下文,话语间杨榆隐约感觉到这兄弟俩之间的关系没有想象中那幺亲热。

杨榆并没有多问什幺,她不是一个多话的人。偶尔同事问起她的丈夫,她也只是愣然地糊弄两句,杨榆偶尔想起这段不像样的婚姻只会觉得有些可笑,包括她所度过的三分之一的人生。

这天晚上杨榆接到何为民的电话,说是家里人今晚一起吃顿饭,杨榆淡淡地应了一句便挂断了电话。

她终于还是赶在末班公交结束前匆忙回到何家,走进家门前她理了理胸前的长发,翻了翻包发现自己忘记带钥匙,便只好伸出手敲门,不一会儿杨榆听见门后的脚步声,一步,两步。

开门后杨榆看见的不是何为民,而是何为州,他依旧穿着那件黑t,套了个粉色的围裙,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滑稽。厨房里的油烟味顺着门缝飘进杨榆的鼻子,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擡起头何为州便已经离开了。

杨榆换了鞋便看见客厅里正在聊天的何为民,他穿着家居服,旁边坐着的是他的父亲,与全家福照片里看上去苍老了许多,背影有些佝偻,可杨榆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杨榆,你过来。”何为民停下交谈,杨榆放下包走了过去,“这是我父亲。”

“您好。”杨榆没有想好如何称呼眼前的人,她生硬地打了个招呼,所幸老人并没有过于计较,不,他看上去更像是茫然。

“爸,这是杨榆。”何为民拍了拍老人的背,老人只是点点头,何为民似乎还想说点什幺便被打断了。

“吃饭。”何为州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杨榆转身对上他的目光,他背着光,看不出神色。

杨榆这时才看清他的长相,与何为民不同的是,何为州的脸部轮廓更加清晰明朗,他的皮肤有些黑,身型也更高大,说得更直白点,他们俩除了眉眼之间几乎没有任何共同点。

杨榆和何为州挤在不大的厨房里,油烟味比刚进屋的时候要淡了许多,杨榆仍旧抽吸着鼻子,何为州注意到声音,他低着头看着杨榆,黑色大衣里面穿了件白色长裙,修身款式将轮廓勾勒得很好,长发散落在两肩,柔光下的眉目依旧淡淡的。

杨榆余光中感受到某种视线,她擡起眼皮迎上何为州的目光,不过两秒,何为州便转过了头,杨榆被他逗得有点想笑,她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说了句手艺不错,而后端着饭扬长而去。

这顿饭吃得很沉默,饭桌上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没说几句话,只有何为州一个人喝了杯闷酒。饭后何为民说要开车将何父送回养老院,出门前杨榆笑着跟何父道了别。

杨榆不是精于家务的人,可她总归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偏要挤进厨房与何为州一起收拾。

何为州一晚上没有说过几句话,就连擦洗灶台的时候也面无表情,直到眼前伸开一只手臂,上面绑了个黑色皮筋,他转头看着杨榆,她擡了擡手说:“帮我扎个头发。”

何为州愣了几秒,他说:“你放在那我洗。”

杨榆没有收回手臂,似乎在做一种无声的斗争。几乎停顿了许久,杨榆不知道他是如何劝说自己的。

何为州伸出手指将皮筋取了下来,杨榆的手臂上残留着他手指上落下的水珠,何为州移到杨榆的身后,杨榆低头看见灶台上自己的影子被罩住,耳边只有落在盘子上的水流声。

何为州一时间忘了擦手,他伸出手将杨榆脸旁的碎发一并捋到肩后,他注意到杨榆耳垂后长着一粒小痣,呼吸在动作间不自觉加重了许多,何为州的动作有些笨拙,不过最后也算是扎好了,杨榆摆了摆头,像是在验收成果,果然扎得很松。

不过要比散开好办地多,杨榆轻笑着说:“谢谢你,弟弟。”

何为州没有说什幺便出了厨房,杨榆转过头看着他有些笨拙的背影,觉得有些好笑。

何为民回来的时候杨榆已经睡着了,杨榆是生生地被他亲醒的,何为民嘴里含糊地在她耳边叫了句老婆,杨榆皱着眉推开他,她的衣服被何为民三下五除二便脱了个精光,又一次,没有前戏地,何为民颤抖几下便睡死过去。

杨榆躺在床上耳鸣得厉害,她穿着大衣推开房门,空寂的客厅里只有月光洒进来,犹如夜里海波上的碎纹。

原来今天是满月。

她揉了揉头发便走进浴室冲了个澡,洗完便浑身抖得厉害,杨榆恍惚间发觉自己刚刚可能洗的是冷水,她抽着鼻子想着明天恐怕要请假了。

杨榆没有开灯,她倒了杯水,拿出白天口袋里买的避孕药,她掰开一粒便顺着水吞了下去,药丸还没来得及接触味蕾便坠进了肠道,她用舌头顶了顶上颚,静静地坐着,又想抽烟了,杨榆想。

她顺着何为州的房间看过去,门缝里透出的淡淡的光,像纯洁的长诗最后一尾句,杨榆竟有一瞬间觉得那光是自己的幻觉,也许她真是病了。

不然她也不会看见何为州打开门看着自己,杨榆不由得眯着眼睛,他随着脚步声越走越近,直到光全部被身体遮住,杨榆的头发还在滴水,一并落在睡衣上,令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何为州拿起桌上的毛巾在她的头顶上揉了揉,见杨榆没有反应,他顿了一下,随之便放缓了动作。

杨榆擡起头看着何为州的脸,黑暗里什幺也看不清,她的头脑冷静地可怕,只剩头发上的手掌隔着毛巾不断摩挲着。

杨榆握住他的手臂,手掌下的温热让她有些眷恋,何为州似乎有健身的习惯,他的手臂仅是触摸起来也紧实有力,杨榆回想起何为民提起过何为州的年龄,几岁来着。

还未想起答案,杨榆的手便被反握起来,她腿有些软,所幸是坐在椅子上,不然她很有可能在这一瞬间滑在地上。

何为州俯下身子,他凑近杨榆的耳边,闻见她发间淡淡的香味,和他头发的味道一样。他的呼吸越来越沉重,以至于他忘记了询问桌上药丸的原因,忘记了彼此的身份。

他想起第一次见杨榆时的时候,何为州那时只觉得杨榆是不正经的女人。他又想起那晚杨榆睡在沙发上,窝在大衣里,眼睛紧闭着,像是在做什幺可怕的梦,他那时只是叫何为民将她抱回卧室,北方的冬天夜晚是会冻坏人的。

对啊,会冻坏人的。

他这幺想着,便伸出手捂住杨榆的耳朵,杨榆不禁颤抖了一下,何为州开口,他的声音很轻,音调低沉:“冷不冷?”

在尾音消失的那刻,杨榆捧起他的脸吻了过去,她想起那首诗,爱刻不容缓,海里有一艘船刻不容缓。

她几乎是一瞬间想起了那个答案,何为州今年二十岁,自己整整比他大了十岁。

何为州的嘴唇像他的手一样温暖柔软,杨榆全身都冰冷得厉害,他的温热气息洒在她的脸上,杨榆不禁拉近彼此的距离,何为州嘴里的酒味让杨榆似乎也醉了起来,他的胸膛起伏不定,何为州伸出手插进她的发间紧紧扣住她的后脑勺。

这是一个热烈的吻,杨榆想。她不禁伸出舌头舔舐他的嘴唇,那里有些干裂的纹理。

何为州睁开双眼,他呼吸几乎是窒了一下,他伸出手臂抱起杨榆,她很瘦,抱起来并不费劲,他借着空隙说:“抱紧我。”

杨榆将头贴在他的胸膛,她被放在桌子上,冰冷的桌面让她起了细小的鸡皮疙瘩,她搂住何为州的脖子,向他的唇探去。

何为州的手在她的身上流连,杨榆忍不住喘息起来,她的声音很轻,心照不宣似的,他们都默契地抑制着自己的叫喘,空气里弥漫着情欲的糜烂气息,何为州俯下身亲吻她的脖子,亲吻不够,他又忍不住舔舐起来,杨榆的脖颈很长,青色的筋脉微微凸起来,他的手落在她的胸前不断摩挲着,何为州的手指很是修长,匀称的指尖抚摸着那两粒,动作轻柔地惹得人心痒。

昏暗的光下何为州瞥见她耳垂上那颗小痣,他用指尖轻轻揉搓她的耳垂,比抚摸下体更加色情。

杨榆本不敏感的身体却早已湿得一塌糊涂,她有些急促地向何为州那处探入,何为州因为杨榆的抚摸不由得闷哼一声,他安抚般地摸着杨榆的脸,手心都出了细汗,动作间何为州解了裤子。

何为州皱着眉,他的睫毛很长,黑瞳下神色晦暗不明,他将杨榆的腿掰地更开了些,手下那团温热惹得他轻笑起来,杨榆感觉到他的胸膛随着笑似乎都在轻轻抖动。

杨榆有些大力地拍了一下何为州,似是娇嗔,她刚想说话便被突然的侵入堵塞哽咽,她擡起头搂住何为州的脖子,整张脸都埋进他的胸膛,他们的衣衫都完好无损,远处看就像两个身躯只是贴在一起。

她在朦胧的视觉里落下眼泪,只有杨榆知道她为什幺会流泪,她侧过脸发觉月光淡了许多,杨榆对着月光许了一个愿望,就是希望这个愿望永远不被人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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