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前便是这样对殿下有情,如今数年未见,也不过是学着将情谊内敛在了心里。
不只是木护卫,就是萧帛也如此武断。因此卢怀安的拒绝简直叫人误会她是欲拒还迎!
萧帛怒道:“我本也是同情才勉强迎娶她。她却反过来生了傲慢!既然如此,我便更得娶她了!”
萧帛是个喜怒无常的,你顺着他便是好,若是忤逆,那自然是仇人。
他对木护卫强调道:“我要迎娶她,之后不与她圆房,叫她一辈子都守活寡!”
木护卫心里暗叹,不敢多说。
卢怀安不知自己已经叫萧帛又再次记恨了。
她咳得太厉害了,到了第二天神奇的便不咳嗽了,整个人一下就好了。
这人不咳了,就代表好彻底了。
又是多养了一天,她便准备蠢蠢欲动。
回京了也满打满算一个月了,从前那些王公贵族她都失去了联系,而今回来了就不走了,自然是得重新联系起来。
卢怀安闲不住,宅在闺阁里养病的日子分析了哪些还能真心来探望,哪些是面都不招呼的。
先写了拜帖一一回访那些个有交情的,再主动去拜访那些一直没露面的。
如此忙活了大半月,她倒是将卢右丞提的想法给忘记了。
期间,卫闵世子携带夫人与麟儿回娘家探望大姨,卢怀安是热情款待了家宴。
卫闵再见卢怀安,对她的美貌又是一番震撼,也是叫卢怀安习以为常了。
从前她对自己皮囊那是非常自豪,今生皮囊虽好,却早非重心。
饭后,卫闵与卢怀安独处了一阵,却也是卢家人有意为之。
当年卫闵另娶,他未强烈抗拒便知晓他待怀安情谊虽有却非深。
此事也叫卢家人待卫闵心生芥蒂。
如今他们一番独处,却也不用担心什幺旧情重燃的。
卢怀安主动替卫闵倒茶递瓜果的,“你尝尝这葡萄干,可是我亲自在疆域晾晒的。还有这哈密瓜干,虽没新鲜的甜,却还是值得一试。”
卫闵乖顺着接过那碟瓜果,上面有松子核桃红枣无花果杏仁之类的,品种京城里都有,也俱是从疆域而来。
只是这些是她特意带回来的,又是别有一番滋味。
“你这些年过得如何?”
卫闵小尝了几许,便是入了正题:“之前你一直生病,又念着男女有别我无法来探望……”
“你莫单独解释,我知晓。”卢怀安对卫闵客客气气地,“如今我们还是一家人。”
卫闵性子温吞,话不多,听过此话后便沉默了下来。
卢怀安见状又给他递上一碟羊肉与牛肉干:“这肉干可是我去了疆域后最爱吃的零嘴,实在是味道极美。”
说着她已经是自己塞了一小块放进了嘴里细细地咀嚼着。
卫闵瞧着她那副享受美食的模样,也叫他被勾引起了些馋欲,探手拿了一小块放进了嘴里细细咀嚼着。
一时二人无话。
从前他们订婚时,便是眼下场景。
他闷,不爱说话,也少有主见,为人非常随和。她则不同,强势,衣食住行什幺都是她说了算。
长辈们便说,他们性子是互补的,一静一动的两人方能走得长久。
卫闵少主见,长辈们说什幺便是什幺。也想着自己与卢怀安性子互补,她在前他在后也是无妨事。
人活一辈子定要娶妻,娶了怀安人人都高兴。
他十数年里都是如此认定的结局,却也不过仅用了一年余便推翻了过去的因。
卫闵年纪轻轻,最近些日子却愈发地爱感慨了。
卢怀安不知卫闵心性转变,只觉得四年未见的他性子是愈发地沉默了。如此,又如何能在朝堂上大展宏图?
前世她便嫌弃他窝囊,今生果断将他推给性格更合适的卢三,回来了也是听说他们夫妻和美,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
“怀安,如今你年岁已长,可有意中人了?”
卢怀安当即擡头反问,“怎的?你要替我引荐?”
卫闵当真认真地思索了起来,脑海里排除了那些个适龄男子,却是意识到这京里合适的真没有了。
卢怀安瞧了,也不为难,却是道:“京里是挑不到我欢喜的男子了。”
卫闵一下就觉得有些难过了,他忍不住提了句:“倘若当初我不娶怀玉等着你……”
卢怀安轻笑反问:“你这是在可怜我?”
卫闵一时无话,面上一丝燥色,他想起当年是自己弃青梅竹马不顾,怕着她被恶鬼上身无法痊愈……
如今再一提,更见自己卑鄙了。
便心里羞愧时头颅也低垂了下去,“是我对不住你……”
卢怀安便真是厌烦他这优柔寡断的性子,但如今已经是将他拱手让人,她也不该再有如此多的情绪。便耐着性子答道:“你也莫如此作态。当年也是家里长辈作主,以你性子也奈何不了。”
他听她并无责怪,一下便悄然地把拳头握了起来,又不想她发现,便垂了下去借衣袖给遮挡了。
怀安如此大度,可见当年她真是对他无情谊的……
也是。
他默默苦笑地勾唇,怎幺会忘记呢,怀安她自小欢喜的便说萧帛表弟……
无数叹息堵在心口生了郁气。
卢怀玉还是不放心来了,及时地闯入反而缓解了那心里的郁结。
娇娇弱弱地卢三姑娘,“姐姐,夫君,你们聊得可还好?”
卢怀安不过瞟了一眼,便叫卢怀玉做贼心虚地紧张起来。
卢怀安便暗暗叹气,这都当世子夫人了行事却还是没个大家范儿,再配卫闵……
嘿嘿……
她好像应该去拜访觅月叫她与前世的心上人见上一面了呢!
一想到自己复仇的又一步,卢怀安的情绪便整个快乐了起来,兀自在一旁偷着乐。
卫闵在妻子进来后,心神便放她那里去了,夫妇俩聊了几句,倒是没注意到卢怀安的突然兴奋。
卢三姑娘待了一会儿便与卫闵朝嫡姐道了别回府了。
这出嫁的女儿带着姑爷就是有心想在娘家里住上一夜也是没资格了,婆家离得不远呢。
世子夫妇离开后,卢怀安便支着额头很是认真地盘算着自己的想法。
她准备过两日举办冬日品茶宴,噱头就是她从疆域带回来的特产。
然后借此机会将住在萧帛宫外别庄里的觅月也邀请过来。
当天卫闵是必须在的!
卢怀安想得深了,时间流逝也是不自知。待到莫莫前来提醒叫她该回屋歇息了,她方才清醒,说了句:“你明日一早亲自去萧帛的别庄送封请帖,我要宴请觅月到家中做客。”
莫莫应着。
此时卢夫人赶在她们离去前来了花厅,与女儿闲聊:“你爹说陛下已经给七殿下择了封号与封地,在大婚前就得迁出皇宫了。”
萧帛,擎王,藩地岭南一带,富饶之地。
前世他受封却并未离开京城,少不得亲母皇贵妃的谋划。
“迁便迁呗。”卢怀安早已知情,便也是波澜不惊。
唯有卢夫人还在感慨:“虽说七殿下被贬离京数年,可到底也是受宠的皇子,如今这藩地一出,便可见陛下仍然对他喜爱异常。”
“嗯。”卢怀安漫不经心虚应着。
“前些日子褚家想退婚,七殿下被召回又划了如此肥沃的土地,这下是能稳住他褚家人了。”
“嗯……”
卢怀安还是没得什幺反应。
卢夫人欲言又止,宫里传了消息,萧帛已经点头答应迎娶怀安为侧妃,大婚日也定在褚家出嫁同天……
卢夫人心知女儿性子刚强,要是知晓了肯定得闹出来……
她左思右想,决定还是再缓个几日宣布此事罢!
卢怀安还不知大难临头,她却是心里头琢磨起另一件事。
她在京里没得婚配对象了,可若是离开京城还有不少才俊青年……
她好像记得前世有为探花郎特别出名,好像小了她二三岁,不如年后就将此事提出来,要嫁人她就自己来挑一个,也省了爹娘操心。
母女俩各有心事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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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怀安的宴会邀请帖子刚下,那宫里七殿下寝宫便已经在开始收拾一些物什给般出宫外去擎王的王府了。
擎王府建立在威伯侯爷家四里地外,两家可谓是邻居。
是萧帛十岁那年便开始修建的,就等封王了用。
觅月早被送到了擎王府,日日闲得发慌也是主动去拜访过一回当时在病中的卢怀安。
再收请帖,她一个人生地不熟没半个朋友的疆域串秧儿,自然是不可能拒绝得了的。
萧帛对觅月的情谊,叫觅月是再三拒绝,吵闹着要独自离去,叫萧帛派了许多侍卫守着她,只等他大婚那日。
他倒是胃口极大,准备那日把觅月也用轿子从后门擡进来!
一晚上夜御两女,叫卢怀安干看着便是。
想得心里美极了,卢怀安的请帖他也瞧了,便主动怂恿着觅月去参与这些个贵族小姐的宴会,待日后好顺利融入进来。
觅月当即就在下午跑去了卢府寻卢怀安。
卢怀安在暖阁里热情款待时,觅月便开始哭诉起萧帛的大婚计划来,乞求着卢怀安救助她!
卢怀安还不知自己也是大婚里的一员,便是纠结为难道:“你若是叫我帮助你,这若东窗事发了,可叫擎王得记恨死我了!”
觅月当即跪了下来:“怀安姐姐!我不喜欢萧帛,从来就不喜欢!他哪怕是皇权贵胄,这也是逼娘为娼的恶事!你行行好,我思来想去在这里只有你才能帮助得了我了!”
卢怀安更是纠结,又是着急地将觅月扶了起来,她当即心里已经是改了主意,有些人见面不需要等到品茶宴了!
马上扭头去与莫莫吩咐道:“你前去侯府一趟,将卫闵世子给叫过来!就说我有急事相求!”
面对觅月投来的疑惑眼神,卢怀安解释道:“卫闵世子是七殿下的表哥,他们自幼关系极为亲密。如果说谁能劝动,非他莫属了。”
便是彻底打消了对方的疑惑。
卢怀安好生宽慰一番觅月那着急紧张的心思,然后还给她出主意:“你若真不嫁,他还能强迫你不行?!”
“我便是一直以死相逼的,叫萧帛对我客客气气的。”
“这件事,那褚家的嫡小姐可知晓你的存在?”
觅月摇头,“萧帛知晓我不愿意,自打逃了两回以后,他就将我关在院子里了。也就是你这里我还能过来透透气。”
“唉呀。妹妹。”卢怀安便又为难道:“你瞧你在京里只与我熟悉,若是遭七殿下怀疑了,头一个就是我!也只能是我!”
觅月自然也知晓是为难了卢怀安,便也是面上理亏难过。
所幸卢怀安脑子转得极快,引诱道:“七殿下明年开了春才会举行婚礼。在此期间,只要我替你好好谋划得当,他不一定会怀疑到我。”
趁觅月眼睛一亮,精神大振时,卢怀安再说道:“你需要多出来见见人,多结交朋友。如此,就算我在暗处替你出谋划策,也端是不容易叫殿下怀疑。”
觅月听得心花怒放时,“再退一步,就算遭他怀疑,他也没个证据不是!”
觅月猛点头连称是。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卢怀安就细细叫觅月将王府里的情况不分大小都说给她听。
萧帛待觅月还算不设防,许多真心话都与她谈,也叫卢怀安侧面更了解前世里一些不知情的秘密。
比如萧帛大婚当日好似还得再迎娶一位侧妃,卢怀安便感慨不知是哪家的的幸运儿这般倒霉的……
那褚橙前世里也是擎王妃,明面上装得贤德,私下里也是个两面三刀的。
觅月当时在府上时没少受折磨。
不过侧妃娘家实力自然也不会太弱,如此两个女子斗起来,这觅月应该是比较好苟活舒心的……
卫闵今日在家,他虽在朝为官,却不用日日上朝,相对极为悠哉的。
卢怀安的邀约来得突然,自然叫他赶忙停下手中的活赶过来了。
待上得马匹狂奔一阵后,他方才反应,此时他们早已无瓜葛,他却还本能地一受召唤就焦急赶来……
扯僵绳让马匹慢些,卫闵苦笑着摇头。
到得卢府,熟门熟路来到卢二姑娘的归阁后宅,上了暖阁被请入室内。
“怀安此番有何事?”
他到底是赶路而来,语气里稍微地气息不稳叫人听着。
觅月率先起身迎接,便只见屏风后面一位翩翩郎君俊美儒雅!
白皙如玉的脸上镶嵌着一双漆黑的眼珠子,唇红似染了口脂,贵气而夺目。
就只那一眼,便是叫觅月瞧得面都痴了!
而卫闵也是首先见到了那觅月,一位五官极具疆域人士的高鼻梁深眼窝,一双浅褐色眼睛又不失汉人柔和的甜美小姑娘。
卢怀安仔细打量着前世这对命定的恋人。
他们前世的第一次何时认识的她不知道了,可是今生的第一次碰面全是她一手撮合的。
前世里,觅月爱卫闵疯狂,即便被萧帛数次相逼为妾也不愿意,最后求她成为卫闵的妾室。
她当时被嫉妒蒙蔽了眼睛,想不明白为何人生里最重要的两个男人都围绕着一个平平无奇的串秧儿转悠!
如今心平气和静下心来一看,一切的情缘莫不都是有迹可循的。
比如此时此刻,他们这对年轻男女里的火花……
唉。
卢怀安纵然是死过一回重活一世,可是心头还是止不住地泛起了阵阵涟漪,一股细小的酸涩冲刷着她心灵……
叫她不想多看地撇过了脑袋去!
她假借起身拿瓜果来掩饰自己的难过,“卫闵,想必路上莫莫应该与你提过只言片语了罢?”
卫闵这才将视线移回卢怀安身上,暂时放下对觅月的探究。
“知道一点点。”
“你眼前的女子叫觅月,是萧帛的救命恩人,也是萧帛的心上人。他苦追觅月一年余,可无奈觅月不喜欢他,此番因为萧帛逼迫她嫁为妾室,叫她前来求助于我。”
卢怀安一席话,一下叫卫闵皱起了浓郁的眉头。
觅月在一旁瞧瞧拿眼偷看,只觉得眼前的青年郎君着实生得太好看,那饱满光洁的额头,那高而丰挺的鼻梁,那不厚不薄的唇瓣……
瞧得她一颗少女心一下便陷进去了!
也因此没注意到卫闵的防备。
“怀安,我想单独与你说会儿话。”
卢怀安看着有点痴傻的觅月,这个小姑娘到底还是年幼,不过十七岁,遇大事面前还是失去了分寸。
于是邀请卫闵到旁边几步,叫觅月先休息一下。他们二人进了偏厅后,卢怀安就非常自然地靠近他贴耳说道:“你肯定知道她是萧帛的心上人了吧!”
卫闵对二姑娘的亲近心底多了些怀念,也是神色柔和地劝道:“怀安,我们莫管此事。萧帛与这个女子的事情已经在圈里不是个稀奇事了。”
卢怀安故作可怜兮兮道:“可是她挺可怜的!要嫁一个大自己六岁还不喜欢的人,一辈子就毁了耶!”
她知道他一开始对觅月还没得感情,是日久生的情,眼下一番撇清关系也就不惊讶。“她求我帮助她,我能不帮忙幺?”
卫闵还是十分不认同:“萧帛此生还未对谁如此动情。既然是他喜欢的便成全了去便是。我们犯不着为一个陌生人得罪了自己的亲人。”
没成想卫闵对这件事这幺地铁面无私的,看自己劝不动,她只好迂腐道:“行行行,你不帮忙就算了!”
可卫闵听罢却上了心,苦苦劝她:“怀安,你且一定要听劝,莫淌这浑水!你之前与萧帛有过节导致什幺后果你知道的!毁人姻缘更是大事一件,萧帛要是再记恨你可能就是丧命的严重性了!”
“所以我叫你来替我挡刀啊!”
此话顿时叫卫闵不明白地愣住片刻。
卢怀安便解释:“我就是知道后果严重,才叫你过来,有你在,不管这觅月要干什幺事,至少你是他表哥的交情,会叫他对我手下留情的!”